萧虹还是用遁地咒离开了慈安宫,回到锦阳宫后,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楚亦烟!楚伯伯的女儿,她怎么会是这样心地歹毒的女子呢?
沉思良久之后,她决定出宫去找三疯道长聊聊。道长曾说过他会在西山草庐修行,她念起咒语,去了西山。
到达草庐外面时,她看到道长正在打坐,不敢惊扰,便静静坐在草庐外的一块岩石上等候。
三疯道长一直打坐到黄昏才出关,他一眼看到萧虹时,惊喜了一下。
“道长!”萧虹走过去,亲昵叫他。
“嗯,我知道你会来。”三疯道长笑道。
萧虹笑了,“您这么厉害,算到我会来呀?”
“呵呵,宫里的一切,贫道都会看着呢,楚亦烟果然不出贫道所料,不仅心机深重,还心狠手辣呀!”三疯道长淡淡笑道。两人走进草庐,坐了下来。
萧虹看着他,急切问道:“道长都知道了吗?那道长可有办法解娘娘的毒?”
“贫道没有办法,只能召唤如花师太,她才有解药。”三疯道。
萧虹忙道:“那您赶紧召唤!”
三疯犹豫道:“谁知道如花师太和楚亦烟是不是一条心呢,把她召来,未必就能得到解药。”
“那也试试呗!”萧虹急道。
“万一如花师太不仅不帮我们,反而去告诉楚亦烟呢?这样楚亦烟说不定又会因此折磨太后娘娘。”三疯摇头。
萧虹失望地沉默了。
三疯道长叹息道:“这孩子,心怎么会扭曲成这样?”
“您是不是经常抛下她不管?”萧虹责备地看着他。
“贫道——唉——贫道过惯了无牵无挂的日子,带着她始终觉得是个拖累,有时急着要去会道友,就抛下她一段日子,其实贫道也没有完全抛弃她嘛,会完道友后,依旧去原地把她带在身边了。”三疯道长满脸无辜。
萧虹叹息道:“她的童年始终是一片阴暗,所以她的心灵也比较阴暗,不知道对她对付出一些关心和爱,会不会有所改变。”
三疯皱眉问:“我们怎么去关心她呢?”
萧虹想了想,问道:“您知道她平时喜欢吃什么吗?”
三疯道长想了想,摇了摇头。
萧虹很责备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吧,亦烟的童年是真可怜,所以我想,凭着楚伯伯这么多年对我的恩情,我就算把我毕生的幸福都让给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这也要基于她不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呀,如果她心术不正,肆无忌惮害人,你把一切让给她,害的不仅仅是你,还有皇上,太后,甚至整个宫廷,整个燕兴!”
萧虹沉默了,她想了想,又问三疯:“那您记得她的生日吗?”
“生日?这个倒是记得!她小时脖子上戴了个长命锁,锁上有她的生辰八字,贫道就记下了,想着以后给她许配人家时,必须有这个。”三疯道。
萧虹嗔怪道:“除了给她许配人家,您就没想过给她庆生?”
三疯很难为情地摇头。
“楚伯伯每年都会为我过生日!”萧虹嘟着嘴看着道长。
“她的生辰就在这个月十五,要不你去给她一个惊喜,让她感受一点关心和爱吧。”三疯满脸歉意,摸着头笑道。
“就在这个月十五?那只有两天了,我去给她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萧虹跳起来道。
“什么礼物贫道可不知道了,你是女孩子,又冰雪聪明,你自己去想吧。”三疯摊手,无奈地看着她。
“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了,回去给她想礼物去。”萧虹拿出符咒,和三疯道长挥挥手后,念起咒语走了。
回到宫中,萧虹便琢磨开了,她命人在后院选了间空房子,打扫干净后,又将人叫出去,一个人跑进跑出忙乎开了。
两天一晃而过,楚亦烟这两天还是跟平常一样,不时过来锦阳宫找煜棋,而煜棋对她,也越来越热情。
这天一早她又过来了,煜棋已上朝听政,她便在锦阳宫的园子里赏菊。
萧虹走到她身边,朝她笑了笑。
楚亦烟转头,警惕地看着她。
萧虹伸手,拉拉她的衣袖,指指后院,示意她跟她去。
楚亦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转身跟着她往后院而去。
萧虹挥手让后院的人都散去,带着楚亦烟到了她精心准备了两天的房间外面,推开房门。
楚亦烟看着房间里的一切,顿时惊呆了。
十三支蜡烛摆成桃心,晶莹地燃烧着,桃心中间,铺满了花朵,花朵里,又用橙红的万寿菊花瓣拼成“生日快乐”四个大字,而房间里更是缀满了花球,看得出来布置花了时间和心思。
萧虹伸手,牵住楚亦烟的手,抬脚踏进房间,里面的小几上,有一口砂锅,萧虹过去,打开砂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飘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萧虹端着砂锅递给楚亦烟。
楚亦烟低头看锅内,是令人垂涎的红烧肉,记忆里依稀的香喷喷的红烧肉!
“也许我做不出楚伯伯的味道,但我希望我能够代替楚伯伯补偿你一点缺失的温暖,你试试味道,好吗?”萧虹诚恳地看着她。
楚亦烟没有接砂锅,只怔怔地看着锅内的肉,好一会后,两行泪水从她眼里滑落。
“试试好吗?”萧虹很忐忑,不知道她因何流泪。
楚亦烟伸手,从小几上拿了筷子。萧虹的脸上露出笑容,她愿意吃一口就好了!
楚亦烟把筷子伸进锅内,慢慢地搅和起来。
“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萧虹笑着道。
楚亦烟却越搅越重,抓着筷子的手也越来越紧。
萧虹惊讶地看着她,感觉到她的神色越来越不对。
楚亦烟的眼泪还在流,她的眼里充满恨意。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我?就能打动我?你错了!萧虹!无论你怎么做,你也做不出我父亲的味道!无论你怎么做,我过去的几年内,也弥补不了那些无人问津的凄凉和无助!”楚亦烟突然抢过萧虹手里的锅,一边哭诉,一边狠狠砸在地上,汤汁四溅,落在满地的花瓣上。
萧虹吓得跳开,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亦烟,不要这样!”她喃喃道。
“不要像个圣母一样,想来打动我!我想要的,绝不会放手!”楚亦烟狠狠瞪着萧虹,说完转身便走。
“亦烟!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萧虹追上她,拉住她的手。
“哼!”楚亦烟甩开她的手,跑出房间。萧虹不便追出去喊她,只得沮丧地看着满地狼藉。
她默默收拾残局,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灰心,亦烟这么多年的阴霾,一点点阳光又怎么能扫除?
楚亦烟奔跑回出锦阳宫,一个人跑到无人处,靠在一棵树下站住。
记忆里,最后一次庆生是六岁,父亲的笑容,父亲亲手做的红烧肉的味道,她一直以为早已模糊,此时此刻,却发现如此清晰,那场景仿佛只在昨天!
更多的记忆涌上心头,从那以后的每一个生日,她都在孤独与凄凉中度过。泪水簌簌流下,她一个人在某个陌生荒凉的凉亭,蜷缩着身子从清晨一直守望到黄昏的场景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
“萧虹,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我就不会失去!现在你想用这样的小恩小惠来打动我,让我退步吗?你休想!休想!”她突然咬牙切齿。
她用手背擦掉眼泪,快步走往慈安宫。
进去殿内时,她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常若兰看到她,不敢再像从前一样冷着脸,勉强朝她笑了笑。
楚亦烟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娘娘,进去内殿,我给您把把脉,看看最近吃了药后,身体好转了没有。”
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在常若兰听来却极其可怕,单独进内殿,她害怕楚亦烟又变着法子折磨她,或者逼她去做什么不愿做的事情。
她站起来,在楚亦烟的搀扶下进去内殿。
坐下之后,常若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娘娘,向皇上提出来,让他娶常倚竹吧。”楚亦烟面无表情地说。
常若兰蹙眉:“这么快?煜棋不会答应吧?”
“您是他母亲,只要您想,什么事不能让皇上答应?”楚亦烟冷冷道。
常若兰皱眉,很为难地低头沉思。
楚亦烟阴冷看着她,微微笑道:“我还可以全力配合您,演一出病重垂危的戏,让皇上答应大婚。”
“装病?”常若兰抬眼。
“对,”楚亦烟淡淡回答,“您这就派人去请皇上过来吧。”
常若兰又沉默了。
楚亦烟皱起眉头:“嗯?”
“好吧,你去命人请皇上过来。”常若兰无奈答应。
楚亦烟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
煜棋本在上书房批阅奏章,外面有慈安宫的人求见,他忙放下奏章,命人进来。
“皇上,娘娘身体不适,请您过去。”那公公进来跪地禀道。
“娘娘怎么了?严重吗?”煜棋站起来问道。
“回皇上,据清荷宫主所说,有点严重。”
煜棋放下奏章,大步走出殿内,外面一顶肩舆已在等着,他坐了上去。
到了慈安宫,随着通报声,他大步进了内殿。母亲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楚亦烟侍奉身边,面带焦色。
“亦烟,太后怎样?”他几步过去,焦急问。
楚亦烟忙站起施礼迎接,叹了口气道:“娘娘因为从京都去碧玉峰的这一程心身备受折磨,就算我一直汤药调理,也终究……”楚亦烟低头,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