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不错,我喜欢。”陌生的男声突兀地响起。顾宇臣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他的前方,手里拿着丹青先生送给他的《凉州图》。“这是丹青先生的画吧?很漂亮。果然是绝世之作。”男人还带着面罩,不过声音里的笑意还是很明显。
顾宇臣的身体早已僵硬,他面无表情道:“你是谁?是你——”他看了一眼男人怀里的刀,看到了刀上的刀铭,“这是名刀‘稠云’?是你杀了我全家?”
“一百二十八条人命而已,不要太吃惊。”男人还很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睛。
“是啊,一百二十八条人命而已……”顾宇臣放下了北凌王的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弓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杀了我全家很开心是么?”
“哦——我忘了。”男人拖长了语调,“我只杀了一百二十七个人,你父亲不是我杀的。”
“那他吃下去的毒药不是你给的?”
“别冤枉我!那是他自己的毒药!关我什么事!”男人很冤枉地喊道。
顾宇臣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被他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那你想要怎样?杀了我替你全家报仇?我好心告诉你一句,你杀不了我小屁孩。”
“我当然不会选择这么愚蠢的方法。”顾宇臣一字一字发音清晰,声音缓慢而且低沉。“我只是想知道,是皇帝派你来的?”
“你说的是哪个皇帝?……哦,我不是当今女帝朱宸烨派过来的,我是盛凛帝死前吩咐过来的。”男人解释道,语气轻松。
“盛凛帝?还真是死都不放过我们全家……哈哈哈!”顾宇臣笑。
“你笑什么?”男人疑惑。
“你看看你的神情,简直天真地如同稚子一样!我笑那盛凛帝生前害我全家受尽别人欺辱!我笑那盛凛帝死后仍然不放过我全家!我笑那盛凛帝派你来杀害我全府上下一百二十八名人口!”顾宇臣凄厉地吼道。男人好像被他吓到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匆忙把手里长长的画卷扔向顾宇臣,他只展开了一半,顾宇臣伸手去接,却没接到。那幅《凉州图》被扔在地上,瑰丽的四季凉州山水图就这么展现在顾宇臣的眼前。顾宇臣一滞,然后将画卷卷好,搂紧了那幅画。
“反……反正我任务已尽!我主子没让我来杀你,你要是气不过就去找皇帝算账!”
“找皇帝?那你又是谁?”
“我啊?”男人还开心地笑了笑,“你暂且可以叫我魍魉。我是皇帝派的杀手。”
“那你跟皇室有关系吗?”
“这个……有。”
“很好。”顾宇臣呼出一口气,看向魍魉的目光冷寒至极,直看得魍魉全身冒冷汗,“那么有朝一日你也会死,死在我手里。”
“别说大话,今天你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就算你出去了,凭你一个未长大的娃娃,又能做些什么?你又可否知道?你长得,和北凌王一点都不像。”
男人冷笑着地说完,他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像是含在喉咙里说完的。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已经陷入痴狂状态的顾宇臣,飞身离去。
冲天的热浪轰然炸开,外面百姓的尖叫声突破天际。火终于烧到了内厅,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顾宇臣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还剩下些什么,似乎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了。
木头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着,顾宇臣体力不支,终于站不住。他踉跄一下,抱紧了怀中的画,忽然间没有了逃生的想法。他父亲的尸体就在他的身后,逃生有什么用?逃得出去吗?
逃出去,我又能干什么?
我恨那王座,也恨那王座上的皇帝。如果上天垂怜我,这次让我活下来。迟早有一日我会兵临皇都城下,一剑捅穿王位上的人的心脏!
顾宇臣仰起头,眼角有什么液体又涌了出来,却很快被高温蒸发了。眼前忽然一黑,顾宇臣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却突然间一轻,似乎被什么人给提了起来。顾宇臣闭上眼陷入昏迷,梦中他仍然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顾宇臣又悲又喜,终究还是再次落下泪来。
火烧一整夜,黎明将近,北凌王府灰飞烟灭。
《东史》记载:女帝一年十月初三,北凌王顾峰裕薨,其府遭灭门,余一子下落不明。凉州归属齐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