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百里静及笄之礼。
绛紫色浮光锦浅绣花蝶纹图衣压粉色条带。腰间系上一根藕荷色薄带,在左侧挽成了一个懒散的蝴蝶结,随意地垂着,不加丝毫修饰,却在不经意间显现出轻盈和灵巧。
外披一件素色霞影纱群,映衬朵朵莲花,那一只只蝶儿仿佛在荷花中间翩然起舞,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整个人仿佛是一碗清水中的的岸芷汀兰,一片郁郁青青。
远远望其,恍若日出而林霏开,微嗔间,显出那云归而岩穴暝。
额间一朵娇艳的五瓣梅花,用细红丝笔描绘而成,勾勒出无限的雅致。
娇俏的柳叶眉,细若刀裁,用黛墨精心点缀,恰如其分的卧在眼上。乌黑如晶玉的眸中,流波般的光辉乍时辗转,一颦一笑之间凸显出无限动人的神韵。
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有深邃,有才识,有睿智,但更多的,是对着世界的不解,对深宫的恨意。羊脂白玉般的鼻子,点缀在细腻的脸上,小巧而玲珑,艳若红樱的薄唇,只是稍稍施了些胭脂,便展现出无尽的美艳来。
如瀑布的三千青丝,挽成了一个双环发饰,一只朴素的雕花银钗,极好的修饰了脸颊的清丽,双环上各簪一枝蝴蝶簪子,不甚大,但就这一抹点缀使人显的华贵,银钗的凄冷,和蝶的灵动,交相辉映,将这仙女般的人儿映的无限动人。
纤长的手指,虽然没有用蔻丹点缀,却愈发显得如芊芊玉指一般,在肃静与平和中透露出温柔与婉约。
“赫!”百里静看到垂首静立于窗前的司徒赫兴奋地喊道。司徒赫宠溺的捏捏百里静的脸,从袖中掏出一串珊瑚珠:“喏,你的及笄之礼。”
百里静看着司徒赫别扭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赫,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司徒赫垂下眼睑:“戴上吧。”百里静微微一笑,应了司徒赫的要求。
“李渝他们在醉仙居等你,我先去姑姑那里等你。”司徒赫看着百里静已经出落好的精致眉眼,强颜欢笑:“静小七,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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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高坐在地坤殿正位,两侧下便是依等级站着的众内命妇。百里静身着五重华服于地坤殿外静候着,礼官表情严肃的传百里静上殿,宫女搀着百里静一步一步踏进殿内,之后宫女放开手,侧身在内命妇队列最后垂首而立。剩下的路,该由百里静一个人走。
百里静迈着步子向前走,在接近正位之时,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深深叩拜在地,起身再叩拜,三叩拜。
行过大礼,百里静再次前行,踏着汉白玉筑的台阶缓步走到司徒皇后面前,再叩礼。司徒皇后为百里静绾了发,插上宫廷御制的鎏金琉璃八宝簪,接着上前扶百里静起身,面向众位内命妇。礼官高声唱诺:“礼成!皇上御旨,钦封荣昌公主(正一品),自由出入宫廷!”
受封之后是繁复无尽的听礼。百里静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听着礼官唠叨。
及笄大典举行过后,司徒皇后与司徒赫一同走向百里静宫中。
“赫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该娶妻的年龄了。”司徒赫怔了怔,唇边溢出一丝苦笑,这话若是搁到从前,只怕他不到一秒之内绝对拒绝,可是现在……他波澜不惊的答道:“一切听从姑姑安排。”
“依本宫看,羽落公主就不错。”司徒赫不再说话,只是心疼她的傻姑娘。
“母后!”
“静儿,你怎么在这里。”司徒皇后诧异的问道。
“母后你猜啊。”百里静笑嘻嘻的在司徒皇后面前撒娇,流露出少女的娇憨。司徒皇后嗔怪的点了一下百里静的额头:“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赫不是外人啊。”百里静无比认真:“赫,你连影子都不许离开我!”司徒赫凤目似被洗过一般:“荣昌公主,臣已快是将娶之人,公主的话,臣不敢当。”说罢,拂袖而去。
百里静愣住了,长这么大,虽然她与他一直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但从未这样称呼过。
“赫,赫……我错了,昨天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偷偷去逛碧波阁,下次带你一起去逛好不好?”
“赫……我太任性,天天粘着你,总是缠着你,是我的错。哦,我太不像话了,总是和那些男孩子一起胡闹,以后我不会了,我不和他们一起疯了……如果不是这些错,我做错了什么呢,让你突然不喜欢我了?你告诉我,我会改……我全都改……”
她从护城河边一路追来,在将军府门前扯住他红色的袖子,高贵无敌的第一公主放下所有的身段如此求他。不是往昔那般带着娇嗔和傲慢的撒娇,而是真正卑微到骨子里,明亮的黑色眼睛蓄满了将落未落的泪水,明明都哭得哽咽了,却不敢哭出声,怕他会觉得她无理取闹纠缠不休。
手背上有被划破的伤痕正往外渗着血,手指带着六分力道揪着他的衣袖,不敢松手,也不敢紧握……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她眸中的眼泪越聚越多,终于大颗大颗掉下来,她还在笑,带着欢欣:“赫……我想好了要送你什么礼物了,今年,我……”
他的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终于,出声打断她:“要说的,方才已经说清楚了,司徒赫是将要娶妻之人,不想再与旁人有任何瓜葛,从今往后,别再来将军府了。”
他说着便抽回手,另一只脚也迈过了门槛,然而,身后的门轰隆一声合上,将她关在了门外。
绝望么?
爱,就是深刻的绝望。
泪水不由自己的落下,一袭红色宫装沾满了尘土。门内的司徒赫听着她的抽泣声,心揪的一上一下,那么疼那么疼,他的傻姑娘,是不是现在比他还要疼?静小七,我该怎么做呢。
夜,深了。司徒皇后知道二人甚笃的感情,拍百里静想不开,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半夜里,所有人都睡着了,司徒皇后闻到了……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起身一看,发现宛泽宫……宛泽宫里的血都流到外间来了,宫女们吓瘫了,只有司徒皇后一人进去,百里静靠在床沿上,手里拿着圣上御赐的玄铁匕首,正……一刀一刀地割着手腕。司徒皇后起初以为她要寻死,直到走近她的那一刻,红色的珊瑚珠一颗颗滚落,弹起又落下,滚进血水里……百里静脸色惨白,看着司徒皇后笑,说:“终于……断了。”
司徒皇后按着她手腕处的伤口,血却还是止不住,她还在笑,笑得司徒皇后头皮发麻,她拉着我的司徒皇后说:“母后,嫁衣我绣好了,司徒赫的生辰转眼就到了,你替我送给他,还有这些珊瑚珠,也都还给他,从此以后,我和司徒赫就两清了……”
随后,太医来了,七皇子也来了,百里静的左手筋脉断了,调养了许久,只勉强能拿得了东西,再也不能弯弓射箭……
“母后,静儿不会再顽劣了,婚姻嫁娶,一切听从母后安排。”百里静还在笑,笑的时候还有泪珠浮现:“烨哥哥,静儿拐走你的东西,都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