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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恶有恶报

这第四扇门其实就是一个垂直陷阱的入口,里面漆黑潮湿,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臭味道,很容易让人想起魔鬼湿淋淋黏腻的魔爪。

方定宗被生生扯进了其中,身体完全不受助力地向下俯冲,腐臭冲进了他张得老大的嘴巴里,恐惧的喊声在狭小悠长的洞内震耳欲聋。他拼了命的张牙舞爪,可从他指尖划过的都是滑不溜秋的石壁。终于,觉得有什么硬东西撞到了手上,当即拼了老命般紧紧抱住了上去。

终于停止了下坠,一颗心如同擂鼓,几乎就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救了自己的居然是一块从石壁上凸出的粗长的岩石。按说这种陷阱都应该是打磨的滑不溜说才对,可不知为何,这里竟然偏偏多了这么一块,正好救了他的命!

这时候,连方定宗都无法形容自己的运气他么的有多好了!

胡乱扯掉脖子上死死缠着着的丝线,方定宗眼里闪着光,若非现在身在陷阱之中,周围又全是腐臭难闻的恶臭,他简直高兴地想要唱歌。

“叶峥!饶是你机关算尽,竟然舍得自己和我同归于尽,可是,你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凸出一块岩石,正好救了老子的性命吧……哈哈,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你简直是天底下第一的蠢货!蠢货!还想和我斗,你下辈子吧!”

声音在空旷的深井之中不断回荡,方定宗爬上石头,摸索着企图找到出去的路,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亮起一个火种,一个戏谑不悦的声音冷冷传来:“我说,在别人背后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可是会折寿的。”

方定宗听到这声音,顿时身子一震,差点从岩石上掉了下来。他如机械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正见叶峥正用手举着一只小小的火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而他屁股底下,赫然也有一块巨大的外凸的岩石。

更令人惊异的是,借着微光再往别处看去,这陷阱之中居然密布着这样大大小小的岩石。

岩石的密度堪称是无死角,方定宗这才发现,就算是他根本没有试图求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一定会被其中一块接住身体。

这陷阱到底是用来杀人的还是用来跟人开玩笑的?!

狐疑地看向叶峥,却见他也是一脸迷惘。叶峥撇撇嘴,无奈的耸耸肩,淡淡说道:“别看我,我是个傻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你叶峥不知道的事情,真是怪了!”方定宗冷哼了一声,转头又焦急地开始寻找出路。然而这陷阱好似根本看不到边,再往下只能看到缩成一点的黑洞,好似能通向地心。

“该死,这老狐狸是怎么造的这种地方。”方定宗还想继续找的时候,微弱的灯光突然熄灭,整个陷阱再次陷入恐怖的黑暗之中。

“叶峥,你疯了么!”方定宗忍不住大叫,却听得下面传来叶峥懒洋洋地声音:“韩百生穷尽一生之力辛辛苦苦造了这么条地道,怎么可能让你这么个蠢人轻易地找到出口?与其陪着你胡闹浪费我的火折子,倒还不如省着点用。等到你一炷香后毒发身亡,我再慢慢地找。”

“你……”方定宗瞪圆了眼睛,“你不是说我还有几个时辰的寿命吗?!”

下面又传来伸懒腰的声音:“你本来的确有好几个时辰的性命,可是你着急吃了我给你的解药,就只剩下一炷香的性命了……”

“你说你给我吃的是毒药!”方定宗惊叫一声,连忙俯下身子使劲抠着自己的嗓子眼儿,不断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喂喂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这东西这么容易就能吐得出来,我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告诉你。”此时周围全是黑暗,但是方定宗却仿佛能清楚地看见叶峥极尽嘲笑的表情。

“咯咯咯”

正是方定宗上齿磨着下齿的声音。

腐臭的气味似乎更为浓郁,紧紧抓紧了他的身心,方定宗似乎已经强烈地感受到了毒药侵入五脏六腑,就像是一条条小虫在啮咬着。这种等死的感觉几乎让他彻底疯狂了。

下面渐渐传来叶峥微微的鼾声,方定宗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不!我不能等死,我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是死,也绝不可以死在叶峥手里!

然而,他如何出去?

该死!

他还要靠叶峥!

“五师弟。”虽然是轻声喊出来的,但在空旷的陷阱之中还是显得十分响亮,但叶峥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鼾声似乎更加响了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没有睡,面对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睡得着?”方定宗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微微靠在石壁上,伸手漫不经心地摸了摸上面滑腻的液体。虽然听不见叶峥答话,他还是继续道:“这里本应该是韩百生用来对付入侵者的陷阱,可是莫名其妙出现这么多外凸的岩石,就像是舍不得敌人死一样。韩百生心狠手辣,必定别有用意,可是这用意又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果然对面的鼾声有了片刻的停滞,很快又恢复了过去。

这也足够方定宗狂喜的了,叶峥素来脾气古怪,邪里邪气,这点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强忍着毒药吞噬生命的剧痛爬了起来,整个人骑在岩石最外面,朝着叶峥怪笑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也不必在意什么玄机。可你却还可以活很长的世间,我知道你厉害,从这里出去并不难,不过你能忍得下这里还藏着你猜不透的秘密吗?”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叶峥果然没睡,微微笑着坐了起来,重新点燃了火折子。

微弱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方定宗这时简直觉得这昏暗的光比日光还要亮,还要暖!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打了个哆嗦。

“瞧你这点出息。”叶峥冷哼,曲起一条腿,斜靠在滑腻的石壁上,斜眼看着方定宗,“我刚才真的想等到你归西之后再做打算,但是想想那时可能就要跟一具发臭的尸体同处,更何况这具尸体还是天下第一蠢人的……我只好决定现在就想办法了。”

方定宗几乎咬碎了牙齿,道:“那我还要多谢我是个蠢人了。”

“有的时候蠢人的确比聪明人过得好。”叶峥薄唇一勾,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若是在世外,这笑容恐怕足以迷倒世间八成的女子,可惜这里是发臭的陷阱,观看的也只有一个狠毒的“天下第一蠢人”而已。

但叶峥根本不在意这一点,女人对他来说的确是个累赘,既麻烦又不好玩,而且这些人不仅是脑子简单,还打不得骂不得,有个毛用,连方定宗这种蠢人有意思都没有。

“看来我注定要孤独一生了。”叶峥苦笑,慢慢爬到岩石边缘,朝下看了眼深不可见的黝黑的洞底,然后又一步一步爬了回来。薄唇一勾,对方定宗轻笑道:“你不是很喜欢打赌么,咱们再打个赌怎么样?”

方定宗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发着亮光:“什么?你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

“我要是你,现在就绝对不会再表现出这幅****样子。”叶峥操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你这个倒提醒了我,咱们再打个赌,赌我是不是已经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赌你个鬼啊!

方定宗简直想冲下去抱着他一起死在这里算了,这样就不用再受他作弄,但这个念头只闪过一下就消失我无影无踪,他还要活下去,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方定宗扭曲着嘴角:“你不要太张狂,我身上也有毒药,而你身上不一定带着正好能解毒的解药,我仍然有机会拉着你一起死。”

叶峥故作惊慌地扶着自己的小心肝:“啊呀,我真的是怕死了,你可终于想起这件事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继续下去了。”

“你……”方定宗再次忍下怒火,“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叶峥笑道:“当然知道了。

方定宗急道:“是什么?”

叶峥仰头望了望高处:“外面其余三个铁门一个藏着兵器,一个藏着毒药,一个藏着出口,这三个都是要命的东西,是拿来杀人或是逃跑的,但是作为一只老王八最后的活命之处,尚还缺了点东西。”

方定宗想了想,猛然惊喜道:“是脱身的暗道!你是说……第四扇门,这下面就有出口?!”

“果然和聪明人呆久了,人就跟着聪明了,二师兄,你当时真不应该跟着韩姜那只小王八,跟着老弟我多好啊,说不定也是个天才儿童。”叶峥大笑着,不顾方定宗全黑的脸,将手里的蜡烛丢了出去,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洞底。方定宗激动的爬过去看,下一刻脸又变得惨白。

蜡烛照亮的寸许天地,无数白光森然耸立,黝黑的洞底竟然插满了尖刀!

方定宗嘴唇颤抖着,颓然倒在岩石上,眼眶里第一次有些酸:“叶峥啊叶峥,没想到我们自见面开始就斗,斗了近十年,最后还要死在一起。”

“你自己去死吧,我可不要和你这样蠢的人一起死,搞不好投胎也会被你拉低智商。”叶峥丢下一句话,突然纵身跃下,方定宗不虞此变,惊得脸色惨白,大声怪叫。

叶峥身子急速下坠,身旁高高低低突出的岩石被无限拉长,从他身边快速飞过。极度的浓黑之中突然闪过一个青色的原点,叶峥心头一喜,就是这个了,将早早拿在手里的石子往外一抛。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洞底发出机簧铰链的声音,利刃从中间一根根缩回,硬实的洞底塌陷处一个大洞。叶峥连忙缩紧身子,正巧从里面掉了下去。

落脚处是坚硬的铁板,周围足足有数丈见方的空地,然而里面堆得东西,却令叶峥也有些呆住了。

耳边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咣”的声音,加上回音,果真是震耳欲聋,叶峥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只想骂娘!

方定宗摸着屁股爬起来,眼睛往前一瞟,猛地僵住:“这是……”

叶峥抱臂点点头:“嗯,跟你看到的一样。”

方定宗还没缓过神来:“这是……”

叶峥鄙视他:“你不会连这个也不认识吧。”

“……炸药!”

方定宗终于惊呼出口。

叶峥淡定补充:“还是老王八藏在老窝里的炸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他也在毒杀谷里住,那自己和几位师父师兄弟岂不全成了在王八窝里蹲着了?

不过毒煞谷这种地方,在外人看来,跟藏污纳垢的王八窝也没什么两样吧……

“竟然是炸药!”方定宗不知为何异常兴奋起来,屁滚尿流地冲在前头,抓起一捧抱在怀里,感觉像抱自己亲生儿子一样,还真的像模像样地吧唧亲了一口,而后一手夹着一个,一手拿着一包举在前头:“哈哈,叶峥,你实在蠢得可以,竟然又救了我一命,你太狂妄了,早晚害死了你!”

叶峥挑眉:“你想用炸药炸死我?四师兄,你刚才掉下来摔傻了吧。”

方定宗啐了一口唾沫:“呸!你还敢在我面前耍花样!你折磨羞辱了这么多年,我每天每夜想的都是你怎么不快点死,哪怕和你同归于尽也好!反正以你的性子是根本不会给我解药的,还不如我妈一同死在这里。”

“原来被我骗成这样还不气馁,是为了找机会和我同归于尽,好死不如赖活着,仇恨真是比女人可怕的东西,女人偶尔还希望你活着给她们赚钱买胭脂,仇恨一点退路也不给你留。”叶峥心里想着,咧嘴一笑,如同三月春风,带着蛊惑力:“二师兄,兄弟我对你还是有同门情的,先把东西放下来……我还是觉得先给你解了毒比较重要,来来来,你看看你,拿着这东西多吓人啊……”

“你怕了吗,你终于怕啦!无人能及的小邪星叶峥居然也怕死!”方定宗得逞地大笑,睁大了兴奋的血红色的眼睛,一指地上,“快给我跪下!”

叶峥的脸沉了沉,吊儿郎当地扭了扭腰:“方定宗,咱们打赌打到现在,也不介意再打最后一个赌,赌一赌这些炸药到底能不能炸。”

方定宗眯起眼睛:“你唬我,如果不能爆炸,老王八干嘛辛辛苦苦藏到这里。”

“所以你才没赢我一局。”叶峥道,“你可记得,韩百生为何这么急着自己儿子娶孙若言吗?”

方定宗狠狠瞪着他,抿唇不说话。

他知道,但凡他说什么都会被叶峥绕进去。

他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永远都是对的!

叶峥冷哼一声:“因为孙家是经营火药的世家,其他商号做出的东西十个能有一个炸出点火星子就不错了,但是孙记的火药却无一不是个中精品,随便拿出一个都能炸飞一栋房子,堪称绝世,连我爷爷也只做他家的火药生意。如果韩百生这只老王八知道怎么弄炸药,还用得着这么巴结孙若言?再说了,你也不用你的脑瓜仁想想,这既然是用来逃命的最后一条路,何必要放这么多炸药,韩百生像是能和人同归于尽的人吗?”

方定宗略一失神,叶峥的话再脑子里盘旋:他说的是对的,韩百生不会平白无故巴结人,更不敢和别人同归于尽,也就不会在逃生的路上堆炸药……

可是……

到底可是什么还没有想起来,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光,接着夹在胳膊肘里的东西就瞬间消失!

方定宗大声怪叫,重拳出击,然而拳头打在叶峥的身上就像是打在一块石头上,反倒把自己震得骨头好似都要爆裂开来。叶峥使擒拿手掐住他的肩膀,轻巧一挑就将他从炸药堆方便揪了过来,扔在了地上。

方定宗摔得七荤八素,加上毒药折磨,连连挫败,只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喉中似还发出喝喝的低吼声,微微卷曲着身体,如同一条被踩得半死的虫子。

被人活活玩死的虫子。

叶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并不觉得他有多么可怜,但是内心也并不怎么高兴。尽管他日日把死字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让谁死谁活,可事实上,没人比他更讨厌死亡。

记忆中,叶家大宅还挂着白色丧步,过了这么些年,爷爷应该把大宅修葺的更加雄伟了吧。

“叶峥……你杀了我……”黑气溢上面门,方定宗已经毒发。

叶峥默默从怀里掏出解药,正要掰开他的嘴喂给他吃,谁知他腮边肌肉一紧,口中吐出半条鲜红的舌头,涌出大片黑色的血,“我……我死、也不能、让你……让你如愿!”

他中的是“见血销魂散”,若有解药一辈子都可以吊着一口气不死,唯独见血销魂,方定宗注定死局,神仙难救。

在毒药余力的作用下,尸体从出血的地方开始被一点一点腐蚀,最终化为一滩血水。

“其实如愿不如愿又有什么呢?叶峥只要活着,总有倒霉的日子,可你绝对是又看不到了。”叶峥望着血水,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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