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却不知王家老号愿意出力到何种地步?”邢捕头对对方的反应也算是早有预料。目睹了三洞云宫的大法力,又清楚的知道了对方的立场——为了两个刚入门的小辈,张万福可是亲自出手了,这队站得也足够清楚了吧?
杨国忠一系虽也向王家抛出过橄榄枝,但力度却是大大不如,那成玄英的重玄派会不会为王家出头就更是难说。如今李林甫一系已是在自己门前耍起了大刀,从这看这霍霍刀光来看,邢捕头还真不介意出力“误伤”些许。此时要是再没些决断,还等着用暧昧态度换取些许地位,那可真真儿是自取其辱了。
“幽司嘛,可以算作是衙门快班儿,亦能算作一个皆是精锐的小型宗门。所以必不可少的除了铁尺、黑衣之类的快班儿形制,就是修行所用之物。邢捕头你用的这把铁尺,乃是鬼市之中的大剑师陈歧所制,以北地寒铁加入冷云晶千煅而成,外表看来虽无甚神异之处,但贵在坚实、凝重,与寻常飞剑法器交击反而更占上风,与你炼体法门最是合拍。你当年打了雌雄两把,一把自己使了,一把前些日子偷偷换给了小捕头,但因其形制与长安县衙制式铁尺无异,故而此事小捕头应是不知。”王一说到此处停了一停,用征询眼光看向百里坼。
“确实不知,不过使来的确顺手之极。”百里坼闻言点头确认。他其实也有过疑惑,为何自己的铁尺极是沉重,而且又能抵挡得住草丈人这等修士的一击,如今终是反应过来,原来这铁尺也是被掉包出来货真价实的法器。
“那就是了,如此宝物,用来能不顺手?最重要的是,炼制此宝所用之寒铁与冷云晶都是寒性材质,但在陈歧大剑师的独门手法煅烧之下,寒气尽去,变成中平质性,故而可以适应千般法门,无论是近身搏杀,或是附上真元远攻仇敌,都很是合宜。如今大剑师已经身故,但其有一弟子,现为王家老号雇佣的炼器师,当可重制此铁尺。一月之内,我号将为幽司提供十柄铁尺,其余空额,日后补上。”
听闻此言,邢捕头也在心中暗叹这王家老号所下的本钱,北地寒铁质性只能算作中等,但冷云晶这辅料却很是珍稀,更关键的是锻造之时极耗工匠心血。这雌雄一对自己可是视若珍宝。第一次见到百里坼之时,自己心中是着实看好这年轻人,才将雌尺赠与他来防身,可这心中还是多有不舍,这王家老号竟眼都不眨就拿出十柄!
然而铁尺一事这对王家老号而言,不只是显示诚意、炫示财力这么简单,那日在清漪馆降服鬼将,本就打得是敲锣打鼓、明台做戏的主意,被王家老号的眼线发现,并不意外,可自己在长安县衙这一亩三分地偷换铁尺,却也被其发现,这其中的意义也是不言而喻。
“小捕头嘛,靠的乃是本身的精湛武艺与火山令传下的玄罡七打,这两样鄙号都帮不上忙,但是小捕头近日修炼的三清符法,鄙号却是能有所助益。来人。”王一吩咐一声,立时便有随从取来一个古檀木盒,交到百里坼手上。
百里坼接过木盒,揭开一看,所见者乃是一支大笔,笔杆非是铁木之属,却像是石材打磨而成,上书“天椽”二字,其下豪尖如雪,却不知是何种材质。
“此笔名为‘天椽’,取得是如椽大笔之意,笔杆乃是太湖沉石所致,笔尖用的是鸾羽,在符修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箓笔,原先乃是南国静思院院首所用,此后静思院遭‘秽渊法主’所灭,此笔辗转流落本号手中,今日赠与小捕头权做练手之用。此外符纸、朱砂一类,本号亦会提供,还请小捕头放心。”
“呵,拿‘天椽’来练手,若是小徒将来符法有成,贵号莫不是要为他换一支‘道趣’?”这‘道趣’乃是张万福年轻之时专修符法所用的箓笔,位列三洞云宫镇宫三宝之一,这等重宝王家老号不是拿不出,但又怎会轻易给了百里坼这样的毛头小子?但邢捕头虽说这句调笑也并非无的放矢,既然此时王家老号已是露出了投诚之心,表现出的也有那么些大放血的意思,自己不妨也给他开个口子,看看这王少东家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道趣’乃是张真人心爱之物,鄙号自然是无从赠与,但若是小捕头真在符法一途上有所造诣,换言之,若是能修到道德化生一境,鄙号必会赠与一支不逊于此的箓笔。”在商之人或许多是奸诈,但也都极重信义,此时王一这一承诺,必然是可以应验的,只是百里坼如今连这宝中神炁境都无法修炼,此诺的兑现之时也就难说了。
“至于那位波斯胡人撒西亭,修炼的什么劳什子妮梅亚精魄,还有波斯吞灵法,鄙号倒也不懂,但拜火教总坛流出来‘火浆’想来他也是有用的,便给他三壶。其他杂费、薪资之类的,幽司复起五年之内,鄙号也是一应承担!”王一至此,也索性将自己的底线一并抛出,给邢克法一个痛快。
邢克法见他如此,心怀亦是大畅,他做事本就不喜欢弯弯绕绕打那些机锋。可他却也没有忘记,此番前来的关键并非是要争取王家老号的物力,李相身边可说并不欠缺财货,有则有之,没有亦不甚要紧,更重要的是要将鬼市作为李相洞察长安形势的一只最为锐利的眼睛。
幽司与李相一系在鬼市中并非没有眼线,只不过这眼线却都是自己多年联络所得,虽然隐秘、忠诚,但毕竟视野有所限制,总是不若王家老号这地头蛇来得稳妥。之前这些自备的眼线已是足够,但近年来太子一系、杨国忠一系各有所依,整个修行界都蠢蠢欲动,需要关注的情报一时已是多了起来,邢捕头不能不早作准备。
对于此事,李相一方的高层其实并无所知,对邢克法而言,也是有些心血来潮的举动,若是没有血煞盟一事为他争取来了三洞云宫出手的机会,此行最多止于搜寻沈漠和试探王一的意愿,可既然大势已成,索性就一次把事情做个利落。
“王少东。”邢克法问道:“这物力已出,人力不知如何算法?三江楼上可愿意写上一个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