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鬼怪事件调查者托马斯·卡耐奇在此讲述那段用通电五芒星驱鬼的诡异经历
卡耐奇寄来了邀请卡,邀我参加他的例行晚餐故事会。当我准时到达切尔西切恩路427号时,却发现其他有幸收到邀请的三位朋友已经先我一步到达了。五分钟后,卡耐奇、阿克莱特、杰斯普、泰勒和我便开始大快朵颐,享用晚餐了。
“这次你离开的时间不长啊。”喝完了汤,我开口说道,一时间,忘记了卡耐奇不喜欢别人在他尚未准备好讲述前就开口打探。果然,他惜字如金。
“的确。”他简短地回答道。我赶忙转移话题,说自己买了一把新手枪,听到这话,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别有深意,似乎是对我识相地转变话题表示满意。
不一会儿,晚餐结束,卡耐奇拿着烟斗,舒舒服服地窝在他那把大椅子里面,不加赘述,开门见山地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刚才道奇森也说了,我这次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收获颇丰——事发地点离这里不远。具体在哪儿恐怕我不能告诉你们了,但离这里也就二十英里。即便隐瞒了地名,也不妨碍你们听故事。这次的事件啊,可以算是我遇到的最为不可思议的一个了。
两星期前,我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我暂且称他为安德森——约我见面。我安排好了时间,他如约而至。原来他想请我调查一个案子,希望我可以破除一个鬼屋传说。这个传说流传已久,并且已被多次证实。他为我详细讲述了鬼屋里不可思议的现象,由于这些现象十分特别,最终,我决定接手调查。
两天后的傍晚,我驾车找到了那所房子。据我观察,这栋房子年代久远,所处荒凉。安德森让管家转交给我一封信,向我解释了他有事离开,并将整栋房子交给我全权调查处理。管家显然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晚餐只有我一人,我便趁机详细盘问了管家。这个老仆年事已高,对自己的工作深感自豪,而且对闹鬼的灰色房间的历史了如指掌。从他口中,我深入了解了安德森之前泛泛提到的两个诡异事件。
首先是人们会听到灰色房间的房门在深夜被打开,然后被重重地关上,即使管家把门锁好,钥匙串在钥匙环上放在他的房间里也是一样;第二是床单总是会被从床上扯掉,团成一团扔在角落里。
但真正令老管家惶恐不安的还是那关门声。他告诉我,多少个夜晚,他清醒地躺在床上,害怕得浑身发抖,听着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磅!
磅!
磅!——根本无法入睡。
安德森告诉过我,这个房间闹鬼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百五十年前。曾经有三个人被勒死在这里——他的一位祖辈、祖辈的妻子和孩子。经过查证,我痛心地发现确有其事,所以,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就感觉到这个案子不一般。晚饭后,我来到二楼的灰色房间。
老管家彼得显得十分紧张,面色凝重地向我保证,在他管理这栋房子的二十年中,还没有人在夜幕降临后进入过这个房间。他语气真诚地请求我等到早上再着手调查,那时会比较安全,他也可以陪着我。
当然,我对他微微一笑,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大致看一看,也许贴几个封印,他大可不必害怕。对于安慰人心这类事情,我早已驾轻就熟。可他听了我的话,却不断地摇头。
‘我们这里作祟的厉鬼可不一样,先生。’他笃定地向我保证道,语气中竟透着悲哀的骄傲。不过,上帝啊!你们听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会发现,他说的没错。
我带上两根蜡烛,彼得拿着一大串钥匙跟在我身后。他打开门,却不愿和我一起走进房间。他显然十分害怕,不停地劝说我等到天亮后再动手调查。我再次一笑置之,吩咐他守在门口,有东西出来的话就抓住它。
‘它从没出过这个房间,先生。’他说道,苍老的声音中流露出的庄重有些好笑。不知怎的,他让我感到鬼怪似乎立刻就会现身。你们知道,至少他对这妖魔鬼怪的存在深信不疑。
我不再理会他,开始四处打量。这个房间很宽敞,家具齐全,式样大气,一张四柱大床摆在房间中央,床头顶着墙。壁炉台上插着两根蜡烛,房间里的三张小桌上各有两根。我把所有蜡烛都点燃,房间里便少了些鬼气,不再阴森瘆人。特别要告诉你们的是,房间里很干净,显然有人定期打扫。
我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就用一根长长的细丝带将窗户封住,又在墙面、装饰画、壁炉和壁橱前围了一圈。在这期间,管家一直站在门口,任凭我怎么劝说,就是不肯踏进房间一步。我一边和他开着玩笑,一边走来走去,缠绕丝带。他不时开口说:‘您一定能理解我,先生,我确定,但我还是希望您赶快出来。我为您捏着一把汗。’
我让他别再等了,但他却执拗地忠于自己的责任。他说他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道歉之后又苦口婆心地说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房间的可怕之处。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个房间里设下封印,以便查明是否有任何有形之物进入过房间。于是,我吩咐他除非真的听到了什么动静,否则不要打搅我。他有点儿把我惹火了,房间里的阴森气氛已经够瘆人的了,不需要他在一旁吓唬我。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忙着将丝带抻开,穿过地板,粘好,要是有人摸黑走进房间,想搞恶作剧,那么只要轻轻碰到丝带,都会使其断裂移位。完成这项工作所花费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长,忽然间,我听到十一点的钟声响起。开始调查工作后不久,我就把外套脱下了,此时,已经大致完成了全部工作,于是我走到沙发前,拿起外套。我正要穿上,老管家突然发出尖厉恐怖的惊呼—近一小时他都一声不吭:‘快出来,先生,快!它来了!’上帝啊!我一下子跳起来,与此同时,床左边桌子上的一根蜡烛熄灭了。至于它是被风刮灭的,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现在仍不得而知。当时,我呆立在那儿,动弹不得。不过,我得说,幸好我没有慌张而逃,否则一定会与站在门口的管家撞个正着。你们知道,我之前还大言不惭地教训他要‘勇敢无畏’。当时,我只是向右转身,拿起壁炉台上的蜡烛,走到床边的桌子前。的确,我并未发现异样。我吹熄了尚在燃烧的一根蜡烛,然后走到另外两张桌子前,将蜡烛吹熄。这时,门外的老头子又喊道:‘哦!先生,听话!照我说的做!’
‘好的,彼得。’我说。天哪,我说话本不应该夹杂着颤音的!我努力克制,放慢脚步,大跨三步,走向房门。你们可以想象到吧。快到门口时,我突然感到房间里刮起一阵阴风。就好像窗户突然被打开了一样。到了门口,老管家似乎是本能地退后一步。‘拿好蜡烛,彼得!’我尖声说着,把蜡烛塞到他手中。我转过身,握住门把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不知怎的,我似乎感觉屋里有什么东西用力拽着门,但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我转动钥匙,一次,两次,上了双重锁。这时,我才略感安心,又在门外加了封条。之后,我又将我的名片盖在钥匙孔上,封好,然后就把钥匙装在衣袋里,和彼得一起下了楼。彼得仍然惊魂未定,不发一语,走在我前面。可怜的老头子!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在过去的两三小时中,他忍受着多么巨大的恐惧。
接近午夜,我准备就寝。我的房间就在灰色房间门外那条走廊的尽头。我数了一下,两房之间,隔着五个房间。我暗自庆幸,我想你们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就在我准备脱衣服时,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于是,我拿起蜡烛和封蜡,去把五个房间的门都封住了。这样一来,我就能知道到底是哪扇门在午夜开开合合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房门,上床睡觉了。我熟睡后,突然间被走廊传来的一声巨响惊醒了。我坐起身,侧耳倾听,却毫无动静。我点燃蜡烛,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房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我翻身下床,抓起我的左轮手枪,打开门,冲到走廊上,一手高举蜡烛,一手紧握手枪。这时,怪事发生了。我无法靠近灰色房间一步。你们都知道,我不是个胆小鬼。毕竟我曾经经历过那么多或人为或鬼祟的案件,但我跟你们说,我就是害怕了,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从心底感到恐惧。那天晚上,四处充满了妖异邪恶的气氛。我回到房间里,关上门,上了锁。然后就在床上坐了一整夜,听着走廊上传来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关门声。那声音回荡在整栋房子里。
天终于亮了。我洗漱后,穿好了衣服。关门声一小时前就停止了,我也慢慢镇定下来。我对之前自己的胆怯感到羞耻。虽然听起来有些愚蠢,但你每天与鬼怪打交道,有时情绪失控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只要静坐一晚,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等到天亮就好。我时常猜想也许这不仅仅是胆小,而是某种莫名的东西在提醒你,保护你。但不管怎样,每每经历类似情况,我总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痛苦不堪。
天大亮后,我打开房门,握着左轮手枪,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我经过楼梯口,正好遇到端着咖啡的老管家。他的睡衣都没塞进裤腰里,脚上穿着一双很旧的软底拖鞋。
‘你好,彼得!’我说,心中陡然腾起一阵欣喜。此时,我的心情就像迷路的孩子看到有人靠近时那样开心。‘你端着咖啡要去哪儿?’
老人身子一颤,杯中的咖啡泼洒出一些。他抬头望着我,只见他惨白如纸的脸上透着憔悴。他走上楼梯,将小托盘递给我。‘感谢上天,先生,感谢上天保佑你平安无事。’他说道,‘我还担心你会冒险进入灰色房间呢,先生。那声音吵得我一整夜都没睡。天一亮,我就给你煮了杯咖啡。我知道你要查看封印,不管怎么样,两个人总会安全点儿。’
‘彼得,’我说,‘你真是个忠诚可靠的朋友。想得实在太周到了。’我喝了咖啡。‘跟我来吧。’我一边对他说,一边将托盘交还给他,‘我倒要看看,这个畜生干了些什么。夜里我还真没胆量过去查看。’
‘我真是要谢天谢地了,先生!’他回答道,‘肉体凡身斗不过鬼神啊,先生。夜里在灰色房间中作祟的绝对就是鬼怪。’
我一边走,一边检查了门下的蜡封,发现全部完好无损。而当我走到灰色房间门口时,看到封印被破坏了。但盖在钥匙孔上的名片未经碰触。我将它揭下来,打开门锁,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你们可以想象到的。可是房间里并没有骇人的鬼怪,充足的阳光射入房间。我检查了所有封印,全部完好无缺。老管家跟着我进了屋,忽然间,只听到他大喊一声:‘床单,先生!’
我跑到床边,定睛一看,果然,床单堆在床左边的角落里。上帝啊!你们想象得到我当时感到多么毛骨悚然吗?昨晚果然有东西在这个房间里。我愣了一会儿,看看床,又看看地板上的床单,心底升起一种不想去碰触的抗拒感。但老彼得却毫不在意,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弯腰捡起床单。也难怪,这是他二十年间每日必做的工作,但我还是制止了他。在我检查完毕之前,我要让一切都保持原状。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之后便让彼得整理好床单,我们出了房间,我锁好房门。这房间搞得我胆战心惊。
我散了一会儿步,然后用了早餐。这时候,我感觉好多了,便又回到了灰色房间。在彼得和一个女仆的帮助下,我将除了床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搬了出去,连照片都没留。我拿着探针、锤子和放大镜仔细检查了墙面、地板还有天花板,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当时就意识到,昨天晚上,在这个房间里,的确有种神秘的力量被释放出来。我再次上好封印,走出房间,锁门,照样把房门封好。
当晚用过晚餐后,彼得和我一起把我带来的行李开箱整理,我在正对灰色房间大门的位置,架好照相机和闪光灯,在闪光灯的开关上拴了一根线,另一端系在门上。你们看,如果这扇门确实被打开了,那么闪光灯就会亮起,很可能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一张灵异照片了。离开前,我将镜头盖打开,然后就回到我的卧室上床睡觉了。为了保证我能够在午夜时分醒过来,我还上了个小闹钟,蜡烛也没有吹灭。
闹钟在午夜十二点将我叫醒,我起身,穿上睡袍和拖鞋,将左轮手枪揣在右侧口袋里,然后打开了房门。我点亮了暗室灯[1] ,将遮光板拉开一条缝隙,让一束光线射出来。我拿着灯,来到走廊上,走了大约三十英尺,将它放在地板上,让光线冲着前方,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东西沿着漆黑的走廊朝我这边靠近,我一眼就能看到。之后,我回到卧室,坐在门口,备好左轮手枪,眼睛盯着走廊上我安放照相机的方向。
我想我就这样守在那儿大约一个半小时,突然间,我听到走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我立时像脑后被针刺一样,警觉起来,手心里也开始冒汗。紧接着,走廊的尽头被突然亮起的闪光灯照亮,而后又陷入一片漆黑。我恐惧不安地盯着走廊,屏息倾听,竭力想看清到底有什么东西藏在那盏暗室灯的光晕里,那本就不甚明亮的灯光在闪光灯一闪即逝的刺眼光芒下,显得更加昏暗……就在我前倾着身子凝神观察时,灰色房间的房门发出一声巨响。那响声似乎充满了整条走廊,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不去。我跟你们讲,我当时害怕极了——感觉浑身无力。我死死地盯着走廊,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天哪,心里害怕得要命!就在这时,声音再次响起——
磅!
磅!
磅!
—之后的寂静甚至比巨大的关门声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不断地幻想,那厉鬼就在走廊的那端偷偷地看着我。突然,暗室灯熄灭了,我眼前一片漆黑。我立刻意识到像这样呆坐着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一下子蹿起身。就在这时,走廊里离我不远的地方传来声响。我后退一步,回到房间,用力关上门,上了锁。我坐在床上,盯着房门,手里紧握着左轮手枪,可这东西似乎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门外。莫名地,我就是知道,它紧贴着我的房门,而且它是柔软的。我当时就是有这样的念头。实在无法解释。
当时,我略微镇定下来,急忙用粉笔在抛光的地板上画了一颗五芒星,然后就坐在里面,直到天亮。而一整夜,从走廊上传来的灰色房间的关门声时断时续,令人不寒而栗。那真是一个惊魂夜。
天渐渐亮了,关门声也慢慢停止了,终于,我鼓起勇气,走到走廊上,借着微光,把相机镜头盖盖好。我告诉你们,这事需要很大的努力。但如果我不这么做,拍到的照片就毁了,而我迫切地需要把照片保存好。我回到房间,将画在地板上的五芒星擦掉了。
半小时后,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是彼得给我送咖啡来了。我喝完后,就随他一起来到灰色房间。我们一边走,我一边注意检查其他房门下的蜡封,但全部完好无损。灰色房间下的封印被破坏了,闪光灯开关上系的那根线也断掉了,可盖在钥匙孔上的名片却原封未动。我揭开它,用钥匙开了门。一眼看去,房间里并无异状,待我们走到床边,就看到床单像昨天一样,被扯下来,扔在左边的角落里,正好是我们先前看到的位置。我感到极为诡异,但仍没有忘记查看封印,但的确没有任何破损。
然后,我慢慢转过身望着彼得,他也回望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离开这儿!’我说,‘血肉之躯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不可以进来。’
于是我们出了房间,我又把门锁好,上了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