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唤子岁数不大,却知道个好歹。这鲁南土匪的恶事,从小也听过不少,他心里明白,当土匪的事是丧尽天良,是人就不能干。见状,赶忙上去拉住小土匪头说:“大哥,算了,咱不要钱。”“什么?”小土匪头回头看了二唤子一眼,先是一愣,接着“啪!”一个巴掌甩在二唤子脸上,接着说:“你小子不要钱,老子要钱!”二唤子挨了一巴掌,这一下,也光火起来了,凭着他的力气,一把夺过这小土匪头子手中的枪,接着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你小子反了!”小土匪头子也火了,起身拔出随身的刀子,就向二唤子刺去。
二唤子闪了闪身子,紧紧抓住了小土匪头子手,喊道:“弟兄们,绑了这小子,咱们不干了,回家去!”一起来的几个弟兄,都是和二唤子同一个部队的国民党兵,被八路军打散了,一时无路可走,进了刘黑七的土匪窝,心里头想的就是回家。这会,听二唤子那么一喊,顿时动了心机,一拥而上,找了根绳子,把这小土匪头子连手带脚捆了个严严实实。有人提出杀了他,免得他回去报信。二唤子不同意杀,说:“咱们和他无怨无仇,他也是爹娘养的。”不杀可以,留在小店里头还会害人,几个人一商量,把他拖到远远的一个荒草坡上。临了,二唤子说:“大哥,留着你这条命,千万别再干坏事。”趁着夜色逃出了匪窝。几个小兵,日夜赶路,到了枣庄附近,想回家,身上都没有了盘缠。碰巧,国民党整3师有个留守队在附近征粮,有个小兄弟去找到他们,希望他们给点盘缠,或者给点干粮。谁知道留守队正缺人手,来了几个当兵的,还带着枪,哪里肯放过。就这样,二唤子又进了国民党的整编第3师,当了国民党的大兵。
转眼到了1946年,二唤子已经是19岁的大小伙子了。在国民党的军队里还当了一个副班长。这年9月,整3师在鲁西南被刘邓大军全歼,二唤子的连队,因为传错了命令,走错了行进方向,阴错阳差地逃过了一劫。
这个整3师是******的嫡系部队,部队被消灭了,******也不肯撤销整三师番号,收集了一些残兵,收编了一些地方杂牌部队,又重建了整编第3师,由国民党第五兵团司令李铁军率领。
1947年12月,李铁军麾下的国民党整编第3师,被八路军华东野战军的指挥员们牵着鼻子,一步步钻进遂平与西平之间的祝王寨、金刚寺地区,成孤军突出之势。
是年12月21日,华东野战军粟裕副司令员,向第三纵队下达了作战命令:命令第三纵队沿平汉路南下至四平地区结集,协同陈赓兵团围歼这个又冒出来的国民党整编第三师。
12月24日,三纵召开战前作战会议,下达各师的作战任务。
根据华野的部署,此役,三纵归陈赓指挥,负责攻打金刚寺,任务是全歼国民党整编第3师的第20旅。
陈赓命令:必须于12月24日晚完成对整3师分割包围,25日发起攻击,要予以全歼!
李铁军指挥的整3师,有被歼的前车之鉴,行动也特别谨慎,发现****向其周围集结后,立即从进攻的态势转入防御,以祝王寨、金刚寺为中心,构筑防御工事,企图固守待援。
金刚寺是一个集镇,四周有丈余高的土围墙,还有四米宽、两米深的外壕,东、南、西、北有四个寨门。国民党军整3师第20旅利用天然地形,用大车、砖土将四门堵塞,壕外设鹿砦和照明柴,各寨门两侧桥头上都修筑了独立和集团地堡,在围墙上每隔十米,就筑地堡一个。在镇内,则利用房屋和庙宇,构筑纵深阵地,以求固若金汤。
三纵攻打金刚寺,围歼国民党整3师之战,主攻北门。
担任北门突击任务的是八路军三纵8师24团1连。这是个以华东战斗英雄郭继胜的名字命名的英雄部队。
郭继胜,山东省微山县人,1944年6月参加八路军,1945年5月攻打临沂西郊日伪据点时,部队被日伪据点前沿铁丝网所阻,郭继胜挥起一把大锄刀,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一口气砍开五道铁丝网,为突击部队开辟了通道。1946年8月,在泗县战斗中,他主动担负突击任务,突击成功后,又连续打退敌人20余次反扑,战斗中,连长、指导员身负重伤,他毅然代替指挥,巩固了突破口,歼敌400余人。战后,被评为甲级战斗英雄。1947年4月,在围歼国民党整编第72师的战斗中,郭继胜率领全连攻打泰安西关,20分钟突破敌人防线,在打退了敌人20多次疯狂反扑后,乘胜追击,连克敌人19座碉堡,攻占了敌人在泰山脚下的核心据点——岱庙,俘敌600余人。使人惊愕的是,郭继胜所率领的连队,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中,仅轻伤1人,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攻坚战。战斗结束后,华东野战军授予他“华东战斗英雄”的称号,盛赞他是“勇敢和机智相结合,领导与群众相结合”的青年指挥员。同时,为了表扬郭继胜的勇敢、机智、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特命名他领导的连队——三纵8师24团1连为“英雄郭继胜连”。
1948年6月豫东战役中,时任营长的郭继胜亲自率领突击连,只用8分钟即攻占了国民党守军66师指挥部,击毙敌师长,创造了辉煌的战例。不幸的是,在淮海战役董庄战斗中,郭继胜壮烈牺牲,年仅27岁。
英雄郭继胜连的第一任连长是号称“钢铁英雄”的张修良。第二任连长,即现任连长刘林森。
说说这位刘林森:山东临城夏镇人,11岁时父母双亡,为地主家放牛为生。17岁参加八路军,18岁加入中国共产党,1947年4月攻打泰安,时任24团1连排长的刘林森,只有20岁。他英勇杀敌,荣立战功,成为连队中最年轻的战斗英雄。是年,原连长、战斗英雄张修良升任1营副营长,刘林森接任1连连长。
金刚寺之战,是这位20岁新任连长的首战。
刘林森年纪虽轻,在战场上却是个精细的人。受命主攻北门的任务后,他带着连队的战斗骨干,利用有限的时间,反复观察地形,研究突击路线,突击方案。夜深了,天上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刘林森让战士们把绿面白里子的棉衣翻过来穿,白色伪装,迷惑敌人。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进入突击阵地蓄势待发的战士们,虽然饥寒难忍,但是谁也不忘刘林森战前铿锵的声音:“没有命令,一不准移动,二不准暴露。”战士们趴在雪窝里,体温暖化了身上的雪,棉衣被湿透了,寒冷侵袭着肌肤,腿脚冻麻木了,然而,潜伏的突击阵地上,依然纹丝不动。
26日凌晨2时,总攻开始了,在炮火的掩护下,刘林森指挥的爆破组,从雪地里一跃而起,10分钟内,连送七包炸药,连续七声巨响,金刚寺北门,被炸开了七八米长的缺口。滚滚浓烟中,刘林森带领突击班冲进了金刚寺。
圩墙上,一个揣着刺刀的、个头和刘林森不相上下、满脸稚气的国民党兵,挡在刘林森面前。按照常规,刘林森一枪便可了事。可是刘林森突发恻隐之心,揣起一支步枪,摆出了一副拼刺刀的架势。
这个国民党的兵,就是二唤子。
二唤子以为,面前这个大个子八路军要跟他拼刺刀了,他心里头有点慌,但他也算是个老兵了,自量也不会输,抖擞着精神想拼一拼。岂知,刘林森并不想要他的命,看见脚边有一个钢盔,踢了一脚,咣当一声,二唤子一走神,刘林森借势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二唤子的步枪,顺手就将二唤子揿在地下。
“八路赖皮!”嗨!二唤子蹦出那么一句话来,刘林森真没有想到。夺下他手上的枪,说:“不是赖皮,是机智,我一枪捅过来你就没命啦!起来,快跟我冲!”二唤子傻了一下,问:“往哪冲?”
“跟我来,往里冲!”“往里冲?”
“对,往里冲,快!”就这样,二唤子稀里糊涂跟着刘林森冲进金刚寺。
战斗结束,打扫战场,清点战果。文书看着站在刘林森身边的二唤子,问:“连长,他算是俘虏还是新兵?”
刘林森想了一想,说:“算战友。”二唤子听不明白,问刘林森:“战友是嘛?”
刘林森说:“战友就是一块打******的朋友。”二唤子说:“我想回家!”“你想回家?那你就不是战友,是俘虏。”“俘虏?”二唤子听了,有些迷惑。
“对,是俘虏。”顿了一下,刘林森觉得这个人没听明白,补充说:“在战场上和我们一块打老蒋的是战友,在战场上从老蒋队伍中抓来的叫俘虏,是战友不能回家,是俘虏,可以回家。”二唤子听明白了,说:“那当俘虏不是怪丢人的?”
刘林森说:“当然是当战友光荣,不过我们八路军对俘虏优待,你要回家,就是俘虏,你到文书那里去登个记,过些日子,领几块光洋,走人。”“那我不当俘虏,当战友。”“当战友就是当八路军。”“当八路就当八路,我跟你干。”“不是跟我干,是跟共产党干。”“你是共产党不?”
“是啊!”“行,你是共产党,我就跟共产党干。”“真的?”
“真的!”“想好啦?”
“想好啦!”“不反悔?”
“不反悔!”“好啊!欢迎新战友,大家呱叽呱叽!”呱叽呱叽就是鼓鼓掌。
一片掌声过后,刘林森突然想到,还不知道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
“我叫二唤子。”“哦,哦,二唤子,你姓二。”“我……”其实,二唤子似乎忘了自己是姓陈。
就这样,二唤子成了八路军华东野战军三纵8师24团1营1连的一名战士。
后来,三纵奉命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2军,8师24团为64师190团,刘林森当了这个团一营的营长,把二唤子调到营部警卫排当了班长。部队进驻宁波前线,受命渡海作战任务后,能否渡海是战争胜负的关键,为此,由刘林森亲自负责,成立了一个200多人的水手大队,挑选从微山湖出来的老兵,在江河湖海玩过水的,身强力壮的干部战士,开展海上大练兵。
海上大练兵,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批会摇橹,会张蓬,会驶风,会驾船,会观潮,明海况,熟地形的特等水手。在渡海作战时,确保把部队送上大海对岸的舟山群岛。
二唤子从来没有玩过水,水手大队没他的份,他就找刘林森磨,结果终于如愿。不过二唤子也没有让刘林森失望,到了水手队,一个星期,就学会了游泳。虽然是狗刨式,只能游100来米,但这毕竟是海上救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