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交流会一如既往的开在了夏天,蝉鸣声纷纷扰扰,在月城这个南方城市,表现的更为突出。
书院近山,到处都充斥着蝉鸣。有人觉得蝉鸣来得焦急,有人觉得烦躁,有人诗兴大起,有人暗自偷笑。
然而一条消息很快传遍的南方。
这条消息一传开,向书院递交交流名单的,就只剩下了临道院。
百姓是没受到多大影响,相信到了交流会的几天,百姓依旧会十分关注这场学院之间的大会。
书院弟子虽有时候自视甚高,但在事实面前,却都没有犯马虎眼,学生之间开始有一种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在此之前并不是没有,只是因为那一条消息的流出,这份紧张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当然了,也有对这条消息一无所知的人。
陈独秀特意挑了一个蝉鸣声最响的地方,无人靠近。
它并不是有多么喜欢听这让他闹心的蝉鸣,只是只有这里不会受人打扰。令人意外的是这么一个使人喧闹的地方竟是书院院长的寝居,不都说做学问的人喜欢清净吗?
这儿的院长指的是书院的院长,而不是那位本事通天的圣贤院院长。谷院长据说是和院长多年的老友,在大炎建立之处被带到了书院来。
陈独秀没去思考这些,现在对他来说,除提升实力以外的任何事情对他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事。
陈独秀在这儿就是为了能够专心地修行。他说过他要胜利。
可这毕竟太难了,连二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会了那个阵法,神算只怕也不会大,事到如今,企图将希望寄托在那渺茫的可能性上,还不如加紧提升自己的实力。陈独秀这样想着。
自己若能突破至山海境,神算多少能再大一些,如果能到洞玄境,那么他才有一点必胜的信心。
其实他对这儿也是非常的满意。
这儿好的可以,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即使是家里那些人想要找上门来都得顾一下谷院长的脸面。
不过他在这儿修行几日,自己也并未见到过谷院长。不知道谷院长会不会介意啊。
他挥舞着双拳,打着家传的拳法,虎虎生风。一时间也有拳风破空之声。
这个季节,林中热得火燥,陈独秀没多久就浑身都是汗。
他出手就是大开大张之势本就是要把身子弄得火热。
但他看了一眼,绿得发烫的嫩芽。
手上把式不停,仍继续挥舞着双拳。日上高头,他也一刻未停。
他也不知道有两个人一直在看着他。
林子旁较高处,有一间屋子,那儿是谷院长的寝居,看上去其实和书院内的学生宿舍一模一样。
屋子旁还有两个人。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飘飘长发束于背后。另一个灰衣驼首眯着眼,持着根拐杖。
两人看了陈独秀半天了,只是陈独秀没有察觉到。
灰衣老者一直看着陈独秀打的拳法。
青衫女子似乎更关注的是陈独秀摆在树旁的几个瓶瓶罐罐。
灰衣老者永不回头看那个驻颜有术的青衣女子,干咳一声“谷院长啊,这个苗子不错,要不就让给我吧。”
正是书院院长的谷朔,仍旧盯着那几个瓶瓶罐罐“毛先生,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想要做什么吗?”
灰衣老者嗤笑一声“内服妖血来突破山海吗,这种破法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个老狐狸出的教的,难得能看到陈家出一个有血性的人,不好吗,再说了你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谷院长沉默。
灰衣老者看得入神,他看得极细,眼珠子都要钻出来了。
“啧啧,陈家拳和那失传的霸王拳同枝本源,不过奈何陈家各个都是属狐狸的,什么都藏着掖着,连本事也要藏,老夫我只能来看看这小子过过眼瘾了。”
谷院长念道“身不由己吗?”
毛先生嘴角一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陈家的’一支’枪。”
陈独秀不知道两个人一直在看他,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可行的办法也找到了,原本他以为这一回,他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有些惧意。
他不停的打拳,尽力地想强压住心里的不安。
可是..
灰衣老者摇了摇头“乱了,乱了。刚刚还觉得这小子不那么狡诈,结果这小子完全是笨。这事又不是不能去拼,起码三成把握还是有的。”
谷院长目光一凝。
拳风打落纷纷绿叶,骄傲的艳阳肆无忌惮的投下自己的目光,蝉鸣,蝉鸣,蝉鸣。
陈独秀只能听见蝉鸣。
很乱,很乱。
再快,再狠的拳也只能使他变得更乱。
停?
不能停,停下,就要做出决定,比起乱,他更害怕选择。
他的拳越来越快,越来越狠,这股儿狠劲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毛先生越看越惊。
在陈独秀逐渐模糊的意识里,陈独秀还在害怕,他不敢停下,也不能不做出决定。
嘴角的血丝一丝丝渗出。拳风的破空声开始一点点盖过了蝉鸣声。
二叔在书院的过道上,正焦急的找着谁,忽然他看往某处,心下一沉“在那吗?”
陈独秀模糊间记起了一些事。
那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林零刚来的时候。
他好奇地问林零,为什么这么辛苦要来书院呢,父亲都说,你来是自讨苦吃,前路难料啊。
总是像个大人的林零即使那时候还小说话也像个大人一样成熟。
只是只有那次,陈独秀才觉得,他是个孩子,比任何人都想一个孩子。
“啊,会苦吗?来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啊。”
“后悔啦,没事,我爹说了,要走,他会安排的。”
“笨蛋,都来了怎么能跑呢。前路难料嘛,就是谁也不知道的路,既然如此,说什么意义也不大,走走看就知道了。”
蝉鸣声骤升。不是蝉发脾气了。而是打拳的那个终于停下了。
毛先生并不觉得可惜,他更好奇陈独秀接下来会怎么选,在他看来这件事完全没有要考虑的必要,如果要拼喝下便是,即使失败也还有挽救的机会,如果不打,丢了这念头就是了。
可这小子就是笨那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很看好陈独秀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意陈独秀会怎么选,这关乎到陈独秀的心境,选对了前途就是一片大好啊,选错了话,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得不说,陈独秀的心里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所以他是非常希望陈独秀做出点男人的决定,即使失败!
而且这不还有他在嘛。就算他不行,谷朔也在。
陈独秀垂下双拳,再一次陷入了蝉鸣的包围中,只是这一回,他显得比之前平静的太多了。
这让毛先生心安了不少。正想和谷朔叨叨磕。
谷朔眼光一凛“好像有点不对。”
“嗯。”毛先生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陈独秀似乎是累了甩甩了手,走到一旁,脚尖一挑,几瓶白玉瓶稳稳当当落入他手中。大拇指一抹,瓶盖掀开,一股刺鼻的腥味直冲鼻腔,陈独秀微微一皱眉,内心突兀的有了些小得意。当初他是用百草液淬体输给林零用妖血淬体,可林零他敢喝妖血吗?
不敢,大概的吧。
头一昂,手一抖。一瓶妖血见底。
陈独秀面色沉静至无。
绷紧的身体顿现凌厉。
毛先生咬牙切齿,嘴里的一个个字都像是要崩碎什么的样子。
“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更本不是怕这个,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谷朔第一次有些不确定。
“大概,是要突破洞玄吧。”
“这不可能!”毛先生显然心情坏到了极点,他逐渐发现事态好像和他想象的差了很多很多。他们想的和陈独秀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他早就拿出了全部的勇气,对他来说,喝妖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他雄心万丈。
但他全部的勇气却不能使他去面对他所思考的事情。
那到底是什么事。
真的是洞玄?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除了林霜那个生而洞玄的变态以外,就没有任何人,魔,妖能够直接从山海蹦到洞玄,他根本触碰不到灵山上的那片天空。
毛先生已经准备出手了。
蝉的鸣叫声是一只在响,也是千百只齐响,没有起伏的变化,好似海平一线延展的浪潮。声音之中蓄满了无穷尽的力量,像是永远不悦停歇的一样。
谷院长秀眉轻敛,果然。
毛先生一步踏出。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几声呼叫。陈独秀转身就跑。
二叔一个箭步直冲过去,一把抓住陈独秀肩部,一个抽身,陈独秀已经倒在了地上,但他的手也已经握拳往上一划。二叔下意识,往后退去半步,他诧异地看着陈独秀。
陈独秀打了老半天的拳,很多动作都成了自然反应,一时半会也改不回来了。
毛先生看到陈家二叔来了,冷静下来,没了出手的打算。静静的看着他们
“毛先生你当年修灵山花了多长时间。”谷院长忽然问身旁的老者。
老者捋了捋胡子,不经几下思索就明白了谷院长的意思,回答道“八年吧,只记得当初都是一块块石子垒起来的,哪里像现在的孩子,刚会跑,就像飞了。”看上去他还是有些气的。
二叔虽讶异于陈独秀什么时候竟然突破至山海境了,虽然看上去境界还不太稳定,估计是刚刚的事了。他没有忘记今天来最重要的事。
“独秀,到时候,你就不要参加,有人想要趁机做些下作的事,咱们家别人不好下手,你可是太容易了,听话,这是你爷爷的话。”二叔一脸严肃地看着陈独秀“没事的,反正你上去没上去,区别不大。”
一说陈独秀的火就着“凭什么,我才不要,安保是你们的事,是你们做不好,凭什么要我为你们负责。”
“二叔别费劲了,我是不会听的,爷爷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如果他真的不想要我去,他会亲自来的。”
“可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他..”
陈独秀面无表情的回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也许我知道的还比二叔你早,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知道吗。”
二叔不解。
陈独秀听着蝉鸣,缓缓闭目“是爷爷告诉我的。”
临道院今年三洞玄境,其中一位是北离神殿的弃徒,曾经也是北离神殿的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