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会呼吸的痛
林兮再次修改好稿子，存进U盘去楼下打印，满满的132张A4纸，她捧着这一叠纸进了一家出版社，不久之后，双手空空地出来了，她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走出高大厦，负手而立，这一步已经迈出，相信眼前会是无数个清清亮亮的日子，文字是她的瘾，这是她的世界。
走了几步后手机响起，她从包里掏出，看到界面显示着爸爸二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
不到一分钟电话就结束了，挂了电话她去了就近的自助取款机，手指停顿一会按下了1000的数字。
不到10秒钟她的手机就收到一条转账出去的信息，她滑动一下删除了。
车水马龙的世界喧嚣总是无处不在，而我们也只能承担，随即无奈的接受。生活亦是。
..。。
贝小念仍旧和杨航在约会，苏继胜偶尔遇到他们仍旧冷嘲热讽搅和着，林兮虽想对贝小念说些什么，但是自己也不确定事情的始末也没开口，她不是一个会嚼舌根的人。
她和唐易信除了话少，连可以联系的理由她都找不到，从上海回来都已经一二十天了，她们之间不仅没见过一面，连一条短信一通电话一句问候都没有。她想发条信息，打好字又删除，最后仍旧未发出。
“你明天去兰皙老师孩子的满月酒吗？”她打好这些字的时候也在想着要不要发，刘婫喊了她一声，“林兮，一会来我下办公室。”最后她手指一滑，发送成功了。
不一会儿唐易信就回了。
“不知道。”
太简短的回答，她想继续发条信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呢？”一会之后，唐易信又回了一条。
她欣喜了一下回：去的吧。
就算刘婫不批准她的请假，她也会去的。不是还有病假嘛！装病也要去。
唐易信：好
她扔了手机，撇了下嘴角，话题真少。
..。
“总编。”林兮进了办公室叫了一声刘婫。
刘婫从工作转椅上转过来，看了一眼林兮。
“你明天的假批了。”
“真的吗？”林兮欣喜地看着她，她仍旧一脸严肃。
“嗯，看在你平常从不请假的份上，这一次我特列批准的，你也知道快过年了，公司最近都是很忙的，一般情况从不批准在职员工的工作日假。”刘婫不忘表示一下自己作为高层领导的通情达理。
“我知道，太谢谢总编了。”她向刘婫点了点头，稍微弯了一下腰。
“嗯，去忙吧。”
回到位置的时候，手机信息铃声响了一声，她划开解锁。
唐易信：我们一起去好吗？
林兮立马回了一句：可以啊。
..。。
到达酒席会场的时候，林兮是真的被惊讶到了，一个小孩的满月酒至于弄这么大的排场嘛！一整个酒店大厅满满的都是。
酒店服务生带着她和唐易信进了一个包厢，刚刚打开包厢门就看到一群曾熟悉的面孔。
“哇偶，林兮！”方舒儿惊讶地首先发现了她。
众人听到她的话纷纷往门口看，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唐易信站在她身后进不来。
兰皙看见了她们，走过来。
“快进来吧，林兮、阿易。”
她有点尴尬、不自在的进了包厢，温晓冉和陶思典在抱着唐亦糖，见了林兮立马招呼过来。
林兮坐在温晓冉的边上，她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似得。
“林兮，太久没有看到你了，都快认不出你的感觉。”
“是吗。”
“对呀，同学会你一次都没有来吧。”
“是的。”
“就是啊，我记得你毕业晚会也不在。”
“对。”
“你变漂亮了欸。”
“是吗？”
..
对于她们的问候她除了报之微笑，实在不知道如何应承，她从来不是一个能说会道，孔武有力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林兮看着陶思典怀中的小婴儿说。
“唐亦糖。”温晓冉回答到。
“程以棠？”包厢有点吵闹，大家都在开心地叙着旧，她听的不仔细。
“不是，是唐亦糖，唐易信的唐，亦是的亦，糖果的糖。”陶思典纠正说。
“唐亦糖。”她脑子终于呈现出它的样子。
“小名叫糖糖。”温晓冉摸了一下糖糖的脸说，“长得超级可爱有没有，好想自己也有一个，啊~~太可爱了！”
“真的吗？暁冉，你也想要一个了吗？那我们赶快生一个吧。”陶思典听到温晓冉的话兴奋地说。
“要生你自己生。”温晓冉继续逗弄着糖糖。
“诶，你自己说想要的嘛！何况我们都结婚快两年了诶，也该生一个了吧。”陶思典撒娇似用糖糖的小脚丫碰碰温晓冉的脸颊。
“喂~陶思典你够了。”
“什么，你说你答应我了吗？糖糖你听到了吗？”
林兮在一边偷笑着，这两个人真的是越看越登对。
“喂~我哪有答应，糖糖，你干爹他无赖。”
..。。
她坐着有点无聊，发了条信息问贝小念在做什么？今天忙吗？
贝小念一会就回复说：晚上要和杨航去约会再忙也可以接受。
好像每个人都很幸福了啊..。她想着。
她看了看包厢，唐易信和兰皙老师都不在，她正想也起身出去透透气，突然温晓冉叫了她一声。
“小兮。”
“嗯？”她转头看温晓冉。
“你要出去吗？顺便帮糖糖泡一杯奶呗。”
“哦··”她从温晓冉手中接过奶瓶。
在走廊上转了又转，没有一个服务生，她也不知道开水房在哪。瞎走着，正好看到唐易信和兰皙在酒店阳台边上，她走近正想叫她们，便不小心听到她们的对话，突然停住了脚步。
“阿易，你现在还是不喜欢兰青吗？”兰皙说，一缕风正好吹起她的头发，有一种不用触摸就觉得飘逸的柔顺。
他不是一直都喜欢兰青的吗？她想着。
“不知道。”他思考了一下回答。
“都四年多了啊，我一直自私地把你推向兰青，却从来没有过问你是否愿意、是否希望，对不起。”兰皙看了唐易信一眼，他背对着林兮，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没关系，兰青她是个很好的朋友。”
她站在走廊的拐角处，越听越糊涂。
“阿易，不要再把心系在我身上了，你也看到了，我已经结婚生子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
“我知道，我会的。”他看兰皙用手摩擦着自己的双臂说，“外面冷，进去吧。”
他正想转身，林兮连忙隐蔽自己，但兰皙抓住了他。
“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你越放不下我越心疼。”兰皙疼惜地看着他。
他动了几下，兰皙松开他的手臂，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不用管我，你自己能过得好就好。”
“阿易，你都已经29了，别再孩子气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没有孩子气，当年也是，现在对你说你过得好就好也是。”他辩驳到。
她沉默了。
..。
兰皙对于唐易信其实也有感情，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一个这样痴情的人，只能任由世间纷扰，造化弄人。
唐易信向她告白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就要结婚了，她看着唐易信真挚的表情突然笑了，“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易信沉默了，她也突然沉默了。
许久后他说“好，我知道了。”然后黯然地转身离开。
他哭了，第一次因为除了妈妈之外的女人。
他始终不敢回头。
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也哭了。
“如果我没有定下婚期，如果我们能再早遇到一年，如果你能早说这句话三个月，我一定会说好，我等你毕业。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呢，如果抛下所有说，我们私奔吧，它一定会骂我背信弃义。”她一个人走在路边边哭边说，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唐易信，你知不知道你的告白对于现在的我有多狠。”
她哭得神智模糊，在路边跌跌撞撞地走着，没有注意到来往的车辆，一辆电动车不小心撞上了她，正好撞到她的肚子。
她醒来的时候，孩子没了。
医生说可能终生不孕。
唐易信看着病床上的她，她醒来的时候还对着他微笑，谁都没有说什么，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
但一个帅气的优秀生，一个漂亮的刚刚毕业的年轻老师，总难免被人怀疑，他在被唐恒伟咄咄逼问是不是喜欢兰皙的时候，为了保护兰皙说了自己喜欢兰青，所有人相信了，包括林兮。而那个时候，兰皙站在教室门口，林兮和兰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讨论《住在手机里的男人女人》。
一个月后，兰皙和唐恒伟如期举行了婚礼。
礼堂钟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在烈日下站军姿，教官一张一张扑克牌放在他们紧贴双腿的双手缝隙，他站立得比任何军训时刻都挺拔认真，林兮站在他前面听到教官夸奖了他。
每一个人都汗流浃背，每一个人都像被点了动穴一样一动不动，他压低了军绿色帽檐，没有人注意到他帽檐下一眨眼就掉下的眼泪，夹着汗水流淌进全身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一个叫心脏的地方，被汗水的咸刷得疼到无法出声。只有悄无声息的忍受，这疲累的军训暴晒和这疼痛的爱情伤。
..。
“进去吧。”有风吹着，兰皙的头发一直飘着，时不时地会拂过唐易信的脸庞。
“那一次放天灯许的愿望实现了吗？”兰皙问。
他又一次停住了脚步。
“孩子名字叫唐亦糖，我想是实现了。”
唐亦糖，唐亦糖，唐恒伟就像唐易信也给了她糖果般的幸福。
她没再拦他，他径自地转身，林兮忘记退回去，捧着一个奶瓶傻愣愣地站着。
“林兮？！”
唐易信看到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兰皙转身也看到她的时候她手里的奶瓶“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圆鼓鼓的滚到了她们的脚边。
“林兮。”兰皙也叫了她一声。
她突然醒悟过来，慢慢地退了几步，转身跑开了。
唐易信正想去追她，兰皙拦住了他。
“我去吧。”她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