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我就背着打好的小包裹出了家门。十多天了,那日捡回的小狼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可它只围着我转。除了二牛哥能喂它吃食外,它对任何人都凶狠地龇着牙。
我发了十多天的呆,这才下定主意要离开这个穷山窝子。只是有些对不起二牛哥的情意了,所以只好偷偷地走。
来到爹的坟头,我发了会儿子呆,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一步一回首地渐渐远离。不是竹儿狠心丢爹一个在这里,可是,竹儿不能真的避一辈子的世。我要去弄明白,爹究竟在怕什么,是什么人逼得爹宁愿病死也不愿我现世。或许,我生就一祸害吧,可我在入阿鼻地狱前,一定要拽着那些害死爹的背后凶手,然后,我这个罪魁祸首才能去找爹。若是爹在我前面喝了孟婆汤,我就是掀翻地府也要查到爹又投生去了哪里,找到他,守着他,做下一世的夫妻,一定要!
“莫白,从今后,就只有你陪着我了,你愿意吗?”我低头问着小白狼,赐予它,爹与我的姓,将它划为家人。
它围着我前后的转,看得出,因我的注意,它很兴奋。也是,这些天,我对它是不管不顾的。若不是二牛哥,它大概还真够呛了呢。
隐约听到喊声,细辨,好像是二牛哥绝望的喊着我的名字。我不是留了字的吗?那个爹教我识字的沙盘上,我已经写了:走了,莫寻。
停住的脚步又前进了,就怕他会找我,所以,我并没走那唯一一条出山的道。相反,我是翻山而行,背道而驰。
带的窝头在三天后啃完了,我只好找些野果充饥。渴了,喝点儿清洌的山泉水,想起了那句:农夫山泉有点儿甜。再后来,叉些鱼,没有火,就收拾干净了,吃生鱼片,还能跟莫白分食。好在,莫白也不挑嘴,有时还叼回一只野鼠丢在我脚前向我讨赏。这东西生着吃,我可没那胆子,只好拒绝它的好意,让它吃独食了。
餐风露宿了六天后,我终于走出了那座往日看起来不算大的山,日后待我有机会回来时,才知道,原来我绕了个大远。当然,这是后话了。
全凭着一股信念,我一手握着那把牛耳尖刀,一手挥着开路的竹杆钻出老林子。见山下有路了,心情突然地高涨起来。
“呵呵,莫白,看到了吗?下面有路了,说明咱姐俩终于有救了。”我嘿嘿傻笑着,冲瘦得小腰精细的莫白说道。
一阵铃声随风传来,我举目眺望,下面山角后转出一队人马来。看样子是商队,有几辆马车,还有好多马背上驼着货物。一些人看样子是护卫吧,骑着马分在队伍前后,不似其他人拉着马跟着走。
只想了片刻,我就情绪高涨地冲下山坡。莫白也兴奋地跟着我,跑着跑着,竟跑我前面去了。
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下到路中间,莫白竟向那队人冲了过去,不是很嘹亮的叫着,惊得那些马一阵嘶鸣。我内心还是有些骄傲的,看我们莫白,多威风!
“哎呀,是狼吧……是吧……看着不大……”我听到那群人叫着,连忙赶上前去。开玩笑,别把莫白当野狼给打死。
将莫白喊回来,我抱起它,“是我的狗,是狗,不是狼。”莫白有些挣扎,我拍了它脑门一下:“莫白,听话,不然不要你了。”
“是你?”呃?有人认识我?我警惕地抬眼看去。是那个买我鱼的人?
她有些惊喜地看着我,“小妹妹,不认识我了?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我低头打量一下自己那刮得有些褴褛的衣服。“嗯,你还记得我?”
她眼里划过莫名的神情,恢复了平静,点头:“是呀,因为你是个特别的孩子。对了,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转了转眼睛,“我迷路了,本来是出门寻亲的。”
她还要问什么,我的肚子咕噜一阵叫,于是问:“我饿了,能给我点儿吃的吗?”
“当然,当然,你跟我来。”她冲我招手,本来看着好像要来牵我的手似的,可被我怀里的莫白一阵低吼,收了回去。
“你先跟我去见过少爷,然后就跟我们一道走吧,若是顺路,正好捎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我跟在她身后,“你们要去哪呀?”
“我们回岑南,货都购全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呢?”
岑南?我眼里闪出惊喜。“我也是呐,正好一路,那就拜托你了。”
来到一辆马车前,还没等她开口,车帘一挑出来一个十四、五的少男,梳着双耳髻,看样子是个书僮。
“怎么不走了?”他的目光有些鄙视地在我身上扫了下,就不屑地转开,看着我身边的这位问。
“砚儿,我有事禀告少爷。”她好脾气地不与这个眼高的小东西一般见识。我是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的。
窗帘一挑,只瞧见二根修长的葱玉般的手指。“什么事,静姨处理就好了。”
“离少,我上次说的那个孩子正巧遇到了,能跟我们一起走吗?”她的语气很是恭敬。
“哦?”那玉润般的嗓音不再那么淡然,随即帘子挑高,露出一张勾魂的小脸儿来。
我也抬眼大方地看去,“啊?”我吃了一惊,这人的双眼跟爹的好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后退了二步,微张着嘴,直直地望向他的眼底,逐渐看不清他的长相了。
“你哭什么?”那好听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我连忙眨了眨眼,咦,他怎么就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去,他比爹要高些,也不像爹那么单薄,但也不是壮,应该是玉树临风那种的,大概170左右,比我高出一头,看样子能有二十上下的年纪。除了那双眼,那张小嘴也跟爹很像,只是略厚些。没有美人尖,眉毛也没爹的远山眉秀气,但鼻梁比爹的挺直,下巴也比爹的有肉……
这种组合,虽没爹看着养眼娇媚,却多了几分男子气。或许,在南苑国里,这样的长相不如爹的在众人眼里美,但我倒是有些欣赏他那难得在别人身上见到的阳刚之气,虽然不是很浓。
“问你话呢,不想回答吗?”他垂目仔细地端详着我,有丝我看不懂的仇视。呃?我第一次见到他吧?
我收了打量的眼神,垂眼回道:“只是风吹的沙迷了眼。少爷可以允许我一同上路吗?”
“是吗?”他踱了几步,又转回我身前,“要知道,我可是不养闲人的。你多大了,能干些什么?”
我稍微想了下,记不大清有没有跟旁边的女人说过我的年龄,只好实话实说:“我十二了,能干什么也不清楚,不过,少爷能给我个机会试试吗?若是少爷觉得我没用,再赶也来得及。”
“你叫什么名字?”他那绣着暗云花纹的锦缎下摆在我眼前轻晃,同料的云鞋露出前尖,上面一尘不染的。
“莫竹。”
“哦~,哪两个字?”
“莫名其妙的莫,成竹在胸的竹。”
“念过书?”
“跟爹学过几个字,知之甚少。”
“你这么小就一个人上路?你爹呢?”
“爹……不在了。”我颤着声地把话回完,泪珠已是一双一对地滴了下来,有两滴似乎落在了他的鞋面上。
下巴被轻轻抬起,我只好瞪大了眼,与他直视。
被他冷冷的眼神有些伤到,可我还是鼓足勇气与他对视。“少爷若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不用理我也可。”
我退后一步,把下巴从他的手指中解救出来。
“喝,还挺有个性的,”他玩味地探究着我,“静姨,你先带着吧。”
“好的,离少。”那女人好像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似的,一扯我的手,“走吧,我给你找些吃的来。”
我冲那位离少一拱手,“多谢少爷收留。”
他没再说话,转身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