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们统统给我闪开,我要见父皇!”门外尖锐的童声带动起一阵骚乱,显得气势汹汹。
深夜闯宫的玛丽急冲直入,冰天雪地里一双赤足冻得通红,身穿碎花蕾丝边的睡衣,就连罩在外身的毛毯都在拉扯中不见了踪影。金黄色的头发未经打理,灿烂的拧成一团,明亮夺目的如同一头发狂的小狮子,纵使横冲直撞,也依然头颅高昂,势不可挡。
侍卫并不敢真的阻挡,玛丽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近身侍卫大多都认识她,因而虽然阻拦,却也不敢真的伤及她。
直到她冲到正门口,侍卫来不及通传,方才大声呼叫“陛下”。
可为时晚矣。
桑德正巧遇上公主殿下,第一眼就看到玛丽等冻得通红的双足。
近乎下意识的一把抱起年幼的公主殿下,将她举高至自己的臂弯肩膀处,然后冷静的转头吩咐开门。
“桑德.”玛丽这一路前后碰上了不少烦人的家伙,此时见到总管桑德什么都不问的给自己开道,心中分外感激。
桑德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冲她一点头,转向旁人道:“快给公主殿下取一双厚靴子和一套绒大衣来。”
接着,他将公主交给左右侍女,向她告辞离去。
寝宫大门慢慢打开。
手忙脚乱中,玛丽挣脱了他人的怀抱,忍着刀子般胀痛的双足一路奔向父皇的卧榻。
原本商议朝政的诸位尚且来不及避嫌,再次看到金发灿烂的玛丽,脸上也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此时罗萨奇和贝尔福德两人再次眼神交汇,两人虽无言语,却意外地心领神会。
“你说她还会去阿农特神庙不?”
“呵呵,或许能躲过一劫。”
“陛下也太护犊子了!”
“她还小嘛。”
两人眼神交流到此为止。
玛丽发足狂奔向伊占斯,完全无视旁边矗立的五根木杆,一头趴进父皇的怀抱,一言不发的眼泪哗啦啦往下冲。
伊占斯从来都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此时胸口忽然湿了一大片,心里痛得比割肉还厉害,立刻搂紧女儿单薄的身体,这才发现女儿冰冷的体温以及冻得通红的一双赤足。
心痛的更厉害了,天知道他珍之又重的女儿是受了多大委屈才哭成这样,这份心疼夹杂着无名怒火蔓延开去,目色也随之深沉了几分。
年迈的国王首先将目光逡巡着扫向站着的诸位,锐利如鹰隼,像要在每个人心眼里啄出个洞。原本就夹在中间犯难的诸位此时更是低首垂目,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过,这件事情总能水落石出的,伊占斯眼下最主要的是好好安慰他的宝贝女儿。
他扯过一条厚毯子,盖在女儿身上和脚上,而后抚摸着女儿打了结的头发,心里仍然像堵了块大石头一般。
“好了好了,一切有父皇在,父皇给你做主,快别难过了,我的公主殿下,父皇心都痛得厉害了。”
玛丽鼻涕眼泪一股脑的涂在伊占斯胸口,她就算这一天过得极度悲惨和伤心,她都高傲着不低头,唯独一见到父皇,眼泪就忍不住断了线的往下流。
这里面有一整天的承受,有对母后的不满,有对未来的惶惑,还有对父亲长久以来的思念,如今,五味陈杂着,非要痛哭一场,才能宣泄心中长期压抑的痛苦和想念。
直到哭得嗓子都嘶哑了,伊占斯才有机会拿出毛巾给女儿小心擦了把脸,又喂了口水。
玛丽这才从压抑的痛哭转为抽搭。
站着的五人一同醉了。
北境男儿最不能忍女儿落泪。
眼泪意味着软弱。眼泪意味着无能。
然而,铁血铮铮的皇帝陛下,这位年轻时能手刃白熊的北境霸主,竟然耐心地等待女儿哭完,极尽安慰,温柔的如同母亲。
这太不寻常了,却又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由此观之,传言国王陛下对小女儿的盛宠和溺爱,绝非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