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连翘起得很早,昨日她已经打听到,山庄西侧不远处有一小片竹林,为了好好惩罚一下夜吹寒,现在她急需一个人的帮助。
“郁金,师父让你陪我去一趟竹林。”夜吹寒的那些弟子依然对她报以古怪的眼神,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郁金的一双斗鸡眼最是单纯可爱,便撒了个小谎叫住了他。
郁金一听是师父的命令,斗鸡眼溜了溜,便乖乖跟着她往竹林的方向走。连翘本欲让他等一等,但回头看到他随身携带的一把锋利的虎斧,便暗自偷笑了笑,放弃了去找一把刀的念头。
到了竹林,郁金按照“师父”的要求,执起虎斧砍下一根粗细均匀的竹子,去除枝桠,将竹竿一头开口、一头留节作底,劈成一截一截的竹罐。
“嗯,干得不错,师父一定会好好奖励你的。”连翘抱着一兜竹罐,高兴地往山庄跑,丢下郁金一人拎着虎斧发呆,他怎么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翘翘,今日怎么来晚了?”夜吹寒赤着上身开门,将跑得满脸通红的连翘迎了进去,与往常一样,将门反锁后,又走至窗边,将窗关紧。他是极爱面子之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让弟子们知道他生病的事,在弟子面前,他希望自己是那个永远不会倒下的师父。
“快趴下。”连翘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将兜里崭新的竹罐取出,一只手持着一个竹罐,另一只手将着火的探子在竹罐上晃上几晃后提前撤出,趁着火灭之前,将竹罐重重地扣在夜吹寒的脊背某处,继而狠狠一转、拔起。
“啊——”夜吹寒痛呼一声,即使看不见,亦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竹罐锋薄的罐口割出了伤口,并流出了鲜血。
“是不是很舒服呀?”连翘邪恶一笑,看着他背部随之而起的几个大泡,将其余的竹罐哗啦啦全推到地上。爷爷曾嘱咐过她拔火罐的禁忌,今日她故意犯了几个小忌,对这个可恶的男人以示惩戒。
“竹罐换新的了?”夜吹寒起身捡起其中一个竹罐看了看,突而想起昨天在连翘房外看到的那堆火,凝眉不解道,“你把旧的竹罐全烧了?”
“是啊。”连翘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行”。
夜吹寒探究地盯着连翘半饷,道:“翘翘,你在生我的气?是因为昨天在明月轩——”
“住口!”想到昨天秋千上的**情景,连翘的脸便烧得通红,立即开门见山道,“那件事不要再提!夜吹寒,你明知夜末喜欢男人,为何还妄想将我配给他?”
“原来是为这事,翘翘,你把连神医交给你的药引方子给我看看。”夜吹寒闻言,面色镇定,却话锋一转,连翘顿觉莫名其妙。
“快拿来。”夜吹寒脸上惯有的笑意荡然无存,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连翘极不习惯,却还是乖乖出门,找连莲要来了方子。
夜吹寒接过连翘手中的方子看了看,消失的笑容又神奇地回到他俊美的脸庞上,桃花眼微眯道:“翘翘,连神医有没有告诉你,这些药引其中任何一种,譬如红巨龙蜈蚣、花背蟾蜍、赤火王蛇有多么难得?即使你侥幸遇见它们,或许还来不及尖叫,便已成了它们的毒下亡魂?”
连翘无知地摇头,这药引方子她还从来没有看过。
夜吹寒的笑容更深,将方子还给连翘道:“翘翘,常人要得到这些稀罕之物,简直比登天还难,然我邪门的几个弟子,不但熟知它们的行踪,更懂得如何捕获它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连翘听出来了,夜吹寒的话语听似随意,却好像在对她循循善诱着什么?
“翘翘,我曾经说过,等我病愈之后,会派徒儿带你上山寻药,我不是一个食言之人,但助你寻药之前,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连翘的嘴渐渐噘了起来,不情之请,说得委婉好听,其实不过是和她在讲条件,或者说是在以此威胁?
夜吹寒将目光投向仍在散发着热气的澡桶,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消失,道:“我是小末的亲爹,自然知道他喜欢男人,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没错,我从来都不愿意接受,夜吹寒的儿子有断袖之癖。我相信,很多事情皆可以改变,许是他从小住在山上,接触的女子少之又少之故,又或者,他认为他爹薄情寡性,所以失去了对女人的乐趣。”
“所以,我极希望找到一个与之匹配的女子接近小末,只是屡次下山都没有遇见中意的女子,直到遇见你,翘翘,我第一次见你,便断定你正是最适合小末的那个姑娘,将来你会不会爱上小末,愿不愿嫁给他,我绝不会勉强,只希望在这段时间,你能试着去接近他,让他靠近女人,接近女人。”
连翘不解道:“山庄又不是没有女人,何必非得牺牲我?”
“小末十二岁之前,一切都很正常,也会与女孩子嬉戏玩耍,但十二岁之后,性情渐渐变得怪异,突然排斥女人,即使他的亲妹妹百灵,他都与之保持距离,不加理会。”
“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连翘虽是一个自信的女孩,但对于此类没有兴趣的事,还是懒得去挑战。
“翘翘,此事非你莫属。”夜吹寒握住连翘的双肩,定定地看着她,深沉的目光充满了认真与慎重,这种难得的真诚与渴望让连翘本就柔软的心微微一怔。
这世间,人于人的感觉、期待、认可,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至于将来会不会有所改变,当局者并不关心。
“夜吹寒,我懂了,这是你帮我寻找药引的前提条件。”连翘心里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念在药引的重要性上,做这点事似乎算不了什么。
“翘翘,你说我卑鄙也好,骂我无耻也罢,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你能帮他,我感激不尽。”
“不用感激,你帮我寻药引,我帮你改变你儿子,各不相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虽愿意接近夜末,但却不能保证,他能改变对于男人的喜好。”毕竟,这种性取向一般都很难改变。
“你尽力便可,结果我不强求。”夜吹寒对于儿子的性取向,虽极想改变,却仍有一丝难掩的悲观,他将掉在地上的竹罐一个个捡起,然后把罐口打磨光滑,一声不吭,连翘从没有想过,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他也会有如此无助的一面。
竹罐处理完毕之后,夜吹寒再次趴在床上,连翘将他流血的伤口处理完后,便认真地替他拔起了火罐。
“哇——舒服——好舒服——”方才的事像过眼烟云,夜吹寒即刻恢复放荡不羁的一面,叫得连翘手痒痒,恨不能再去弄个罐口锋利的竹罐,让他住口。
连翘将竹罐放回房后,便出门随便走走,顺便想想如何接近夜末的事,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夜吹寒,便会尽力而为,绝不会敷衍了事,至于夜末最后会不会改变,她心里也没有底。
“哎哟——”低头踢石子的连翘刚好撞到了也正低着头踢石子的苏合,二人抬头,四目相对,皆是微微一惊。
连翘吃惊之余,却突然有了接近夜末的灵感。苏合吃惊的是,遇见这个让他打赌打输的始作俑者。
“夜末呢?你们不是相亲相爱、形影不离的吗?”连翘看着满脸愁容的苏合,不由觉得奇怪。
苏合白了连翘一眼,心事全写在了脸上,嘟囔道:“二师兄正在与七师兄比武!”都怪连翘做了师父的女人,让他打赌打输了,若不然,夜末就能放弃与铁无双比武。
连翘看着气呼呼的苏合,笑道:“你想阻止他们比武对不对?”
苏合点头道:“但我无能为力。”他的身体本就偏弱,远没达到能阻止他们比武的能力。
连翘狡黠一笑道:“苏合,你信不信,我能阻止他们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