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摩诃钵特摩地狱
疯狂杀戮的贝斯突然停了下来,朝着魔法粒子急速运转的方向看去,空气流动变得很缓慢,双方军队的动作也渐渐地变得迟缓,不由自主,此时的贝斯,并没有受到接近粘稠的魔法粒子的影响,浑身沾染着鲜血,黑袍已经被她脱下,浸泡在血海中,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眼中的兴奋和嗜杀丝毫没有褪去,但她此时不再有任何行动,也不去管行动迟缓却依旧不依不饶的敌人拼命在她身上吃力地划下浅浅的伤痕,她直接无视这些细小的疼痛,只不过是将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与基尔的状态相比,贝斯对此不屑一顾。
浓郁的魔法粒子围绕着基尔,按着一定的轨道高速旋转,魔法粒子肉眼不可见,但是可以亲身感受到,魔力越高的人,感觉到的越准确。唐恩五人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对方魔力浓度高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绝对是威胁。
渐渐地,军队的动作完全停止,贝斯身上的三处浅浅伤痕也停止蔓延血液,她眉目舒展,眉眼柔和,微微一笑,宛如冰消雪融,春风拂面,像是天使一般的少女完全没有了杀手的可怖气息。贝斯在欣赏,欣赏基尔的魔法,当初在收服银虎的时候,他就曾通过意念告诉过她自己的魔法,尤其是那个最为强大的魔法,但那也只是描述,她并没有见过。
基尔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紧紧贴合。此时,他仿佛是站着睡着了一样,从他雪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波澜。
古艾斯手提金色重剑,金光流转,一看就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他最先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放慢的时间,如果再这样等待下去的话,只会让敌人的魔法发动成功,到那时,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个未知数。为了阻止魔法的发动,古艾斯奋力向基尔冲去,其余四人看到古艾斯行动了起来,也反应过来向基尔冲去,包围着他,连哲的武器是深紫色的长枪,在还没有完全近身的时候就直直刺向基尔,古艾斯看见他闭着眼睛,立马抓住这个机会,高举金色重剑,从头劈下。海登则立即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身体半曲,长刀向基尔横扫而去。唐恩的战斧在这时也奋力前辉,劳伦斯的光柱重新绽起白光,闪耀着向基尔攻去。
基尔却依旧闭着双眼,似乎没有感觉到这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一样。不动声色,悄无声息。
五人挥起武器到武器落下只需要不到半秒的时间,就算被魔法影响,动作变得迟缓,但也只是短短三秒的时间。眼看着尖锐的武器就要落在基尔身上,就连贝斯都不觉紧张,因为她是他的主人,所以她完全没有受到魔法的影响,行动自如,速度依旧惊人,但是就是现在从这么远的距离冲过去救他也已来不及。贝斯很清楚基尔的实力,但还是会担心他的安危,毕竟那可是她和日照用自己体内的鲜血哺育的魔兽,对于一个冷漠的杀手来说,基尔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不希望他受伤,一点都不希望。
尽管贝斯知道已经来不及,但她还是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踩着电流飞快地冲向他的身边,银色长发被因极速前进而产生的风吹得不成样子。
快要到了,就差一点儿了,赶快啊!
明明害怕失去任何深爱的人,最终却失去了。她不想重蹈覆辙,只想救出她的基尔,如果当初没有把他留在那里该多好,而现在,她的基尔,她的魔兽伙伴,为自己献尽忠诚,身陷险境,都不要求自己来救他,只为主人着想的笨蛋基尔,竟然也要离她远去。
冰蓝色模糊之后立马变得清晰,急速的风吹开了她的眼睛渗出的液体,她只觉得心像是被狠狠勒紧,想呼吸却根本无法呼吸,她不管眼前呼啸刺脸的风,全身就像被悲伤淹没一般,无论什么动作都是挣扎,双瞳里的恨意骤然泛起,带着远古的渴望和赤裸裸的憎恨,她几近疯狂地甩出鬼刺。
她满心期望地盯着飞速移动的鬼刺,视线停止,就快要到了,快要到了,鬼刺瞄准了连哲的额头,就快要刺中了,快啊!
然而贝斯的呼吸在下一刻停止,她怔怔地盯着连哲的长枪,鬼刺竟然……赶不上!怎么会……竟然赶不上……为什么会这样……基尔……快跑啊……基尔……
她已经竭尽全力,超越身体极限的急速冲刺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力不从心,冰蓝色的瞳仁黯淡无光,像一滩死水,银色长发终于垂落,遮住了她的惨白侧脸。
为什么又是这样……家族的衰亡,她没有能力制止,结果,父母死了,连日照都死了。只剩下了雪域的银虎誓死守护着她,守护着残败的家族,孤独的他乖巧地蹭着孤独的她,撒娇卖萌,端茶送水,让她骑在背上自在飞行,她的命令绝对遵守,在她遇到危险时会擅自从七芒星里跑出来替她挡剑挡刀,为她竖起防御的冰墙,对于主人忙于委托偶尔的冷落,不曾有一句怨言,就那么默默地、无声地、雪白地守在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后悔过。
而现在,面对越来越缓慢的时间,终究又要失去了吗……明明……明明已经承诺过……永远都不抛弃……贝斯颓废地跪倒在地,朝着基尔所在的方向,无声地抹着眼泪。
刀锋剑刃就要贴在基尔的脖颈。古艾斯、连哲等人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胜利已经是必然了,已经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然而,基尔猛地睁开双眼,冰蓝色被一层迷蒙的白雾环绕,白雾氤氲,晕散在冰蓝色的瞳仁中,少年的双眼像是迷幻的云边,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没有丝毫寒意,却是铺天盖地的神圣,隐藏在白雾之后的冰蓝色顿时光亮了起来,晶莹剔透比水蓝色钻石还要灿烂。古艾斯在对视到那双眼时不禁猛地一颤,这是和归来贝斯的黑暗眼神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说她的眼神是纯粹的黑暗和死亡,那么他的眼神就是迷茫的威压,像是要把任何生物都拽入白色的领域深渊,万劫不复。
霎时间,古艾斯、连哲、海登、劳伦斯、唐恩,连带已经死亡的安迪,六人动作全部停止,全身瞬间被坚冰冻结,而魔力较为薄弱的战场早已平静下来,冰霜覆盖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地表面流淌的血海也顿时凝结,空中的飞禽、尘埃、粒子的运动全部在这一刻静止,全部停滞在半空中。空气不再流动,整个辖地都处在绝对静止的状态。时间停滞、空间凝滞,所有的气息、喜乐、悲伤全部定格在上一刻。施术范围内的土地像是被特写了一般,天边的夕阳被冻结成冰蓝色,就连阳光也完全凝滞。
贝斯感受到周围的突变,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静止的景象和双眼泛着白雾安然无恙的基尔,冰蓝色的瞳仁猛然缩小,微微颤抖着。少年在苍茫的世界中无声地站立,就像当年在北方雪域的初次相遇般,身影纯粹而碎白,如金色羽毛般温柔的眼神下隐藏起的王者气息令她呼吸都凝滞。
这是……摩诃钵特摩地狱!基尔最强大的冰系魔法,消耗魔力二十万,能令施术范围内时空全部冻结,仅能持续十秒,在冻结时间内,施术者可以自由行动。当然,作为主人的贝斯是个例外。
贝斯一步步朝着基尔走去,基尔也温柔地看着她,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以最快的速度向她解释。
贝斯立即反应过来,持续时间只有十秒,要用这十秒做些什么。
先前被基尔抛起的纯白之刃此时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双刃挥舞,白光一闪而过,坚冰破碎,五颗人头纷纷滚落,冰屑撒了一地,而从脖颈的伤口处涌出的鲜血依旧凝滞,只是那五人彻底成为了无头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