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军渡过黄河后,******急忙电令盘踞甘、青两省的马步青、马步芳调兵围追堵截。在与西路军作战的四个多月时间里,马匪陆续投入的兵力总共约13万人,为西路军兵力的六倍以上。1936年10月27日,西路军在“打通国际路线”、“配合一方面军夺取宁夏”的口号鼓舞下,不顾疲劳,英勇进击,于吴家川、尾泉等地,先后击破敌骑五师马禄第一旅和祁明山第三旅的阻击。继而又在一条山的战斗中,占领了大部分村寨。一条山战斗,是西路军西征中的一次重要战斗,这次战斗和攻克五佛寺渡口战斗的胜利,为中央执行宁夏战役创造了有利条件。妇女团在一条山战斗中,首次参战,就表现出了同男子一样的英勇气概。不仅坚守了阵地,还缴获了敌人的30多匹骆驼,为部队在沙漠行军护送伤员提供了重要的交通工具。1936年11月初,为实现《平(番)大(靖)古(浪)凉(州)战役计划》,西路军继续西进。在大靖、土门一带,敌骑五师两个旅、一百师一个旅在反动民团配合下,从东西南三面向我军猛攻。妇女团三营被马匪骑兵阻截。三营的战士临危不惧,与敌人展开激战,终于在战友们的援助下,击溃了敌人的进攻,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敌人的重围。妇女团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出色,受到了西路军总部的特别嘉奖。可是,100余名女战士却在这次战斗中壮烈牺牲,她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值青春妙龄,却已长眠在这广袤千里的茫茫戈壁上。
1936年11月21日,西路军攻下山丹。根据中央关于“在永昌、甘州、凉州、民勤地区创立巩固根据地”的电示,在山丹建立了苏维埃政府,西路军总指挥发表了告指战员书,号召全军将士战胜一切困难,建立“永凉”根据地,为执行党和军委给予的光荣任务而英勇斗争。但由于马匪长期的残酷统治和反动宣传,当地群众不了解红军,对红军多持敌视态度。红军在此没有任何群众基础,兵员粮草几乎断绝。为了争取群众的支持,妇女团担负了艰巨的宣传动员任务,向群众宣讲革命道理和党的政策。她们利用自身是女娃的特点,采取多种形式开展工作,有时挨家串户动员妇女,先争取她们的支持,有时搭台自编自演文艺节目,宣传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有时为群众治病干活,照顾小孩,并把打土豪得来的财物分给群众,以实际行动感化群众。在她们的宣传影响下,使当地群众对共产党和红军逐步有了认识,渐渐地由反对、躲避变为亲近、帮助。不少人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粮食支援了红军,一些妇女群众看见红军战士们都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就把自己的毡衣、毡鞋脱下来硬让给红军战士。在敌人围攻山丹城的激烈战斗中,山丹的妇女群众一边精心护理伤病员,一边日夜为红军推米磨面做馍,赶制衣服鞋袜,有力地支援了红军。
血战临泽
1936年12月12日,爆发了举世震惊的西安事变。为使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国共两党进行谈判。合理解决红军驻地,是谈判的实质性问题之一。从战略上着眼,当时红军急需一人口稠密、物质丰富、靠近苏联、利于回旋的战略基地,以便养精蓄锐,扩大力量,担负起伟大的抗日斗争任务。中央一致认为,这个基地,以黄河以西的兰州、甘州及宁夏地区最为理想。西路军控制河西走廊,进据甘西,不言而喻,正是我党名正言顺地向******“讨价还价”、索取河西地带的“资本”。但是,******阴险狡诈,居心叵测,死不松口。在谈判过程中,他不仅始终坚持红军应留在陕甘宁边区就地整编、驻防,而且暗地授意“马家军”加速进攻步伐,彻底消灭西路军。因此,西路军的处境并没有因为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而有所改变,相反愈来愈艰险。
12月底,西路军根据中央军委的电令,不得不在“马家军”的“围剿”中,继续西进。隆冬时节,冰天雪地,堕指裂肤。我军指战员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冒着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苦寒气候,长夜行军,真是艰苦至极。
1937年元旦,我军一举攻占高台,守敌保安队、民团共1400余人全部投降。同时,西路军总部及直属队(辖妇女团)和五军一部进驻临泽县城,数万马家军追踪而至。1937年1月12日,马家军向驻高台的五军发动了猛攻。五军仅有一部电台,而且在住临泽的五军政委黄超处。被困高台的五军无法与总部取得联系。军长董振堂指挥部队孤军奋战,经过一周激战,拼死坚守高台的五军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失利,军长董振堂、政治部主任杨克明和3000余名将士壮烈牺牲,血洒高台,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写下了悲壮的一页。
马家军攻占高台后,气焰嚣张,复掉头以一部分兵力攻击临泽城外的五军余部阵地,而倾其主力来围攻临泽县城。驻守临泽城的是总部直属队,除了少数男同志,大部分是妇女团、供给部和医院的女同志,战斗力量十分薄弱。在供给部部长郑义斋的带领下,男女战士全部投入守城战斗,几百名女战士既是战斗队,又是运输队、救护队。据当时参加临泽战斗的妇女团班长李文英回忆:
“一月正是河西的隆冬季节,气温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滴水成冰。可我们都还穿着单衣,从嘴里呼出的呵气凝冻成冰碴碴,粘在嘴边和下巴上,就像是长了白胡子,手抓在冰冷的枪管上,时间一长会把皮冻粘在上面。我们女战士都站在了守城最前线,有武器的用武器,没有武器的就用石头、瓦片向敌人狠狠打去,打得敌人血肉横飞,一天我们就打退敌人的多次进攻。战斗间隙,我们女战士一部分救护伤员,一部分寻找砖块石头,补充弹药。在第三天的激战中,东北城墙被敌人的大炮炸开一个大缺口,如不立即修补,临泽城将有被敌攻破的危险。上级将修补城墙的任务交给了我们班。借着夜色的掩护,我们冲到了城墙下,发现上城的梯子已被炸坏,便搭成人梯爬上城墙。但是天太冷,根本无法用水和泥。我们就先把石头砖块垒在缺口上,然后再往上泼水,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冬,一会儿就冻成坚冰,缺口冻得非常牢固,敌人的炮火打在上面,冰碴四溅,破坏力也大大减轻。”
“敌人围攻临泽十余天未能攻下,西路军伤亡也很大。妇女团的战士们都将齐耳短发剪光,准备同敌人血战到底。敌人疯狂地用密集的炮火掩护着部队架梯攻城,他们刚从城墙上露面,马上就被守城的男女战士将梯子推倒,紧接着是石头砖块砸向敌人,敌人被砸死砸伤一大片。敌人一次又一次地进攻,一次又一次地被打退,城外堆满了敌人的尸体,城墙上也洒满了同志们的鲜血。”
徐向前元帅回忆:
“我到前沿阵地去看过,战士们的步枪都架在一边,手里握着大刀、长矛、木棍,单等敌人上来进行拼杀。在这里没有男同志和女同志,轻伤员和重伤员,战斗人员和勤杂人员的区别,屯自为战,人自为战,围墙被炮火轰塌,血肉就是屏障,前面的同志倒下去,后面的同志堵上来,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员倒在地上,仍紧握手榴弹,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见《历史的回顾》)
形势越加严重,待援无望,再守下去,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总部决定突围,沿祁连山向东转移,妇女团一个连奉命留下掩护。这100多名女战士和其他掩护部队在城内吸引了敌人的主要兵力,使得大部队安全转移。临泽城陷后,她们退守西关楼。敌人多次攻楼,未能攻下,匪徒们无计可施,凶狠地架起柴草烧楼。守楼的战士们在腾腾烈焰中毫不畏且,宁死不屈。至今,临泽县还流行着“五位女红军守卫西关楼英勇殉难”的事迹。
受命临危
经过山丹、高台、临泽、倪家营子一路血战,西路军累受重创,既无粮食弹药的补充,又无时间休整,西征进入更艰苦的阶段。马步芳倾其全力对付这支远离根据地的孤军,西路军不敢恋战,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不顾一切从梨园口撤进祁连山,向康隆寺、石窝山疾进,以求尽快摆脱敌人的追击。
1937年3月14日,西路军仅剩的3000余人撤进了肃南县的石窝山。当晚,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在石窝山头召开紧急会议,这也是西路军军政委员会的最后一次会议。为了保存这点有生力量,会议决定将剩余的部队编为三个支队,分散行动。总部把剩余的300多名女战士集中起来,重新组成妇女团,由陶万荣任团长。妇女团担负了牵制敌人、掩护主力部队进山的艰巨任务。
陶万荣回忆:“14日晚总部会议后,我带领妇女团与毕占云同志的中支队一块行动。我们把剩余的好枪和子弹交给了进山的主力部队。为了吸引敌人,我们从石窝山的悬崖峭壁爬下去,沿石窝河而下。我们的行动果然吸引了敌人的主力部队。敌人将我们分割包围,女战士们以冰块、石头、树棍为武器与敌人搏斗。一场激战,我们与毕占云的支队失去联系,剩下在我身边的只有几十个人。我们像离群的哀鸿,不知哪里是归宿。敌人还在四下疯狂地搜山。我们几个党员商量后,决定继续向东走,完成总部交给我们的掩护任务,以保证主力部队安全撤退。天黑后,我们踏着没膝的积雪,顶着刺骨的寒风,翻山越岭,终于又转到进山时经过的康隆寺。此时,战士们经过连续几天的苦战,冻饿交加,疲惫不堪,我决定让大家就地休息一下。河西的三月还是隆冬季节,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午夜,气温下降到零下三十度,寒冷折磨着这些衣衫单薄的姑娘。为了不至冻死,我决定冒险生火暖暖冻僵了的身体。没想到惹出大祸,马匪循着烟火将我们团团包围,突围已是不可能了。我们吞掉党证,毁掉仅有的枪支,与敌人作最后的拼搏,誓死不当俘虏。女的力量小,我们几个女战士对付一个敌人,拳打牙咬,手抓脚踢,有些女战士抱着敌人滚下悬崖与敌同归于尽;有的撞石牺牲,宁死不屈;有的死死卡着敌人的脖子,咬着敌人的耳朵不放,战至最后,终因敌我力量悬殊,除了牺牲的战士,大部分落入敌手。至此,西路军妇女团不复存在,结束了它短暂而辉煌的悲壮历程。”
徐向前元帅评价:“我们的妇女独立团,就是在与总部失去联系的情况下,遭敌重兵包围,而全部损失的。她们临危不惧,血战到底,表现了中国妇女的巾帼英雄气概,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的光辉业绩,将永彪史册。”(见《历史的回顾》)
悲歌祁连
胜利的历史是树在地面的丰碑,为人们瞻仰、称颂;失败的历史则是深埋地底的基石,它默默地负载着高大的历史丰碑,却不为世人所见,不为世人所闻。
牺牲在战场上的女战士是壮烈的,她们已经把鲜红的青春和生命融入了大地,永远被人们怀念。被俘的红军女战士,她们虽然幸存于世,却是生不如死。她们在屈辱、泪水中煎熬着。被俘后,她们不仅遭到匪徒的严刑拷打,人身还受到匪徒的蹂躏。匪徒们把被俘女战士当战利品进行分配赏赐;有的被当作奴隶标价出售;有的被罚做苦工;有的被匪徒长期霸占,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被俘女战士所遭受的磨难和痛苦是难以言述的。
妇女团连长向翠花回忆:“梨园口战斗,我连奉命掩护,敌人包围我们后狂喊:‘冲啊,抓住共产婆一人赏一个。’我们因寡不敌众而被俘。敌人将我们100余名女战士押在一个土围子里,扒光衣服糟蹋,连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未能幸免。”
妇女团班长李文英回忆:“被俘后,敌人看我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子,以为年轻好哄,就让我发表声明攻击红军,被我大骂一顿,匪徒恼羞成怒,就用皮鞭抽我,用刀背砍我,把我打得昏死过去。我几次逃跑都由于人生地疏而被匪徒抓回,抓回来后就是一顿毒打。后来我被分配给一个县参议,我又喊又骂,又哭又闹,至死不从。匪特务团长马阁麟挨过我的骂,知道我的厉害,对县参议说:‘那个×奶奶的太野,不能要。’县参议也就不要我了。后来我和一个汉人结了婚,在武威定居下来。”
妇女团秘书李开芬回忆:“从祁连山被俘后,匪徒把我们100多名女战士集中关押到凉州监狱。凉州监狱是一所旧式的大院,高大的围墙,双重的大门,警备森严。马步青企图用恐吓和感化来征服我们,而我们团结一致与敌人展开斗争。匪徒们为了显示他们的威风,把我们押到海藏寺去洗澡。沿途,匪徒们骑在马上向路边的群众叫喊:‘快来看呀,看这群共产婆娘的下场。’我们虽然穿着破烂,被折磨得不像样子,但都一个个坚强地昂着头,大义凛然,威武不屈。洗澡时,敌人又来欺负我们,他们把狗也放下来洗澡,大家气极了,一边与狗‘战斗’,一边高喊:‘快把狗拉走,要不我们就和你们拼了。’敌人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才把狗拉走。”
“敌人不断变换着制服我们的手段。当他们见酷刑折磨无效时,便换了一副伪善的面孔,慰问、发衣服、看****电影,还组织‘参观’、‘游览’……妄图以此‘感化’我们。但他们的这些花招却被我们识破揭穿。在凉州监狱关了半年之久,一天,忽然来了一大队敌人,将我们全部押到了马步青的军部大院,让我们站成一个单行队伍,又把敌人军官也排成一行,与我们相对而站,对上谁即为‘夫妻’,由敌人领走。我一看事情不妙,大喊一声:‘姐妹们,跟敌人拼啊!’女战士冲上去,跟敌人扭打在一起,可是寡不敌众,眼睁睁地看着30多个姐妹被抢走。我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逃出虎口,回到党的怀抱。”
幸存下来的女战士人人都有一个历尽辛酸的故事,一个曲折坎坷的故事。姚志珍、马玉莲是被活埋未死,从死人坑爬出来的;熊秀英被标价拍卖,受尽凌辱;吴兰英为逃避敌人,装哑巴十几年,一直到解放才开口说话……就是在这样艰难险恶的环境中,她们怀着对党对红军的无限忠诚,严守组织秘密,没有一人叛变投敌。
未泯壮志
解放大西北的炮声一响,这些流落幸存的女战士像当年参加红军一样,踊跃投入了解放斗争。她们为解放军送饭、洗衣,发动和组织当地妇女起来参加革命。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她们不计较个人得失,不计较名利报酬,勤勤恳恳,努力工作。
1949年8月的兰州,一支解放军的指挥部就设在靠山根的熊秀英家。这位被标出卖的女红军,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夜去找部队,要求分配任务,为解放兰州出力。她一刻不停地赶做大饼、饭菜,又冒着炮火把食物一批批送往火线。她激动地对战士们说:“同志们吃饱吃好,好好消灭马家军,为西路军的死难战士报仇。”解放后,她成了街道上的积极分子,当选为妇女代表,长期担任街道治安委员,为群众的安居乐业,贡献了自己的一分光、一分热。
妇女团营长何福祥终于盼到了胜利的一天,她激动万分,积极投入了村上的反霸建设,土地改革时,成为这一带有名的积极分子,当选为妇女会主任。1950年的冬天,有股100多人的“反共救国军”匪徒,准备袭击区政府。何福祥得知这一消息,背着五个月的幼子,连夜冒雪赶到区上报告。区政府立即召集民兵,粉碎了土匪的围攻,保卫了新生的革命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