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言归正传吧。我简要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情况进展，吴子豪也不是外人，不要回避了。”
“那是，那是。”李局长点点头。
黄司长环顾四周，只见李局长挥挥手，示意服务员离开，从屁股后面的公文包里迅速拿出来笔记本和笔，椅子靠后挪了挪，又挪了挪面前桌子上的餐具，腾出一个空隙，把笔记本放在上面，翻开笔记本，拔掉笔帽，两眼紧紧地望着黄司长，耳朵竖起来，不亚于野驴受惊时的耳朵的直立度，又好像一个俏皮捣蛋的小学生在挨老师呵斥。接着对黄司长说：“不敢当，请领导指教，不，请领导训示。”
“贵局安全责任事故，经调查组模拟实验、分析、汇总，最后得出结论，不是不可抗力引起的自然灾害等意外事故，证据已经充分证明，稍微有点专业知识的人就能看出来，是百分之百的特大责任事故。现在从上到下都一直强调安全生产，就在贵局发生事故的前一天，还召开了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可是贵局置若罔闻，不管不问，不加强管理，不查漏补缺，致使事故的发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黄司长说到这里，此时三位领导呆若木鸡，尤其是李局长脸上渗出了汗滴，可也不敢擦一下，幸亏是晚上，灯光下看不清楚。李局长等拿笔的手停下来，像木鸡一样呆呆地望着黄司长。黄司长接着说：“事故已经出了，谁也不想让它出。有道是飞来横祸吗？不过，督导小组结论我还没有上报。只看贵局怎么处理以后的善后事了。如果处理的好，赔偿到位，受害者不上访，没有什么后遗症，我那里倒可以压一下，按一般事故上报。如果真处理不好，我们再做商议。”黄司长换个口气，接着说，“这事千万急不得，对待这些人要讲究策略，一哄二骗三高压。我们要以时间换空间，等到他们等得不耐烦了，挺不住了，等他们主动来找我们的时候，等待他们跪着哭着喊着来求我们的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还怕他们上访。到时候什么事自然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现在不妨提出来，讨论一下。”
“没有，没有。”三位领导异口同声地说，“还请领导多多关照，至于善后事，我们会加大补偿，想法安抚，你那里尽力压就是了。”
“不是加大补偿的问题，这事要动脑筋，对他们要分散瓦解，各个击破，软硬兼施，而且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们瀛洲局多大的风浪都经过了，大江大河都过了，还怕在这阴沟里翻船？”
“领导教训的是，我们一定按照领导的指示办理，我代表我们瀛洲局领导班子现在表个态，保证不会再出现上访事件。”李局长站起来说，“还有什么指示？”
“没有什么了。好，就这样了，那我就静等事态的发展了。”
“一定不辜负领导的希望，把这件事办好，办成铁案，办成‘十年后的标杆案’。如果没什么指示，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过过饭时吧。”李局长征询黄司长的意见说。
李局长见黄司长不置可否，收拾完眼前的一摊子放入包里，立刻喊服务员上菜倒酒。这时只见李局长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朝黄司长鞠了个躬，端起酒杯，其他两位领导也站起来，说：“首先感谢黄司长大驾光临，亲自前来指点迷津，先敬黄司长一杯酒，黄司长辛苦了。谢谢领导关心爱护，一切按照上级意思办理。”
“不敢当，不敢当，李局长敬酒还不折杀我。您李局长比我大一半了，不敢享受李局长敬酒。”
“怎么不敢当啊，年龄再小也是领导，敬领导理所当然，理所当然。领导就是大哥。”
黄司长只好一饮而净，服务员赶快走过来给黄司长倒上酒，又转身给李局长倒酒去。这时黄司长扭头对吴子豪说：“还不赶快给李局长倒酒。”接着转身对李局长说：“老家没有什么亲戚，只这一个表兄弟，听说贵局在搞竞争上岗，还请多多照顾。来，我来敬李局长一杯。”黄司长说着把酒杯也移到冯政委和刘副局长眼前说：“来，大家一起来，我敬各位一杯，也算是表达对我们家乡的父母官敬意。这事你办好了，那事你也就放心了”说完大家一饮而尽。
“这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三位领导都在这里。不过事故的事还要你多多费心。”李局长俯首倾听，唯唯诺诺，心里这才明白今天晚上的真正用意，仍然念念不忘事故的事。
吴子豪看着，不禁乐了。一直傲视一切，连自己都不正眼看一下的李局长也有点头哈腰的时候。看着李局长的年龄足足能做黄司长的爸爸还绰绰有余，李局长竟然也会鞍前马后效劳，不知廉耻地献媚，黄司长竟然也肯安然受用。吴子豪不禁想到，还是当官好，当大官更好。至于李局长拿纳税人的钱，每家受害者多赔偿五十万，以堵塞受害者的嘴，杜绝上访，防止事态的扩大，那是后话。
三
对于吴子豪，李局长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俗话说“年下打个兔子，有它没它都过年。”在瀛洲局，在李局长眼里，吴子豪是可有可无的，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替这个开会，替那个跑腿，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李局长最烦的是他****和好喝，没有一点上进心，这是他一大缺陷，也是他致命弱点。只要他在办公室，办公室都有人等他喝酒或办私事，不管三教九流也不分大小老少。没有酒场他还要到外面找，酒场上不把人喝醉那是不散场，为了显示酒场多，人缘好，假如有一个酒场，去以前必须再三推脱，说忙不过来，临离家前在家喝口酒，满口酒气，装着是赶第二场的样子。照他这样下去，一生浑浑噩噩，又是单位已故的高老一个。如果让他当了科长那还不把全科人都领到酒缸里才怪呢。可是李局长那里知道，正是他这个弱点给他带来了好运，让他认识了胡胼，进而糊里糊涂地成了黄司长的表兄。而且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表哥和自己前程还存在着息息相关的关系，这不能不令自己另眼看待了。现在自己的政治生命和瀛洲局的整个领导班子的命运都掌握在黄司长手中，都要看黄司长如何向领导汇报了。黄司长别说像小人一样添枝加叶，就是实事求是地按科学调查结论上报，那么瀛洲局整个领导班子都要全部瘫痪，还要牵扯到市政府的分管领导。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黄司长提出的吴子豪竞争上岗之事，就是让李局长他们喊爸，你看他们谁不争先恐后？可是单位是个集体，也要统一思想。只有统一思想，才能在打分时不至于太分歧，太分歧了，媒体都在监督，面子上过不去。看来这还得集体研究研究，又不是我李局长一个人的事，我何必独揽独断，好像我一个人得了吴子豪多少好处似的。
集体研究，成了多少堂而皇之的理由，既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又能把事办成，何乐而不为。即使这样，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我李局长呢，说我受了多少多少贿赂，把一个酒晕子提到领导岗位上来，想想这，以后自己肯定会比窦娥还怨，可是谁让自己是一局之长呢？忍受着吧，现在吃亏的人常在，吃亏是福。有道是趁热打铁，趁火打劫，在这黄司长话还在耳边萦绕之际必须迅速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李局长办公室烟雾缭绕，每人几杯水下肚，胃才开始好些，头脑清醒了许多。李局长站起来，打开窗户，虽然是深夜，但扑来仍然是一阵热气，李局长又迅速关上。窗外冷清的广场，白炽灯散发着渗人的白光，一只只飞虫，不时地飞蛾投火似的撞在灯壳上，地下已经遍地陈尸，可它们还是前赴后继，你说这家伙傻不傻？其实人也不一定比它们聪明，长着人脑袋的河南交通厅四位厅长不是和飞虫一样也前赴后继吗？眼下已是凌晨一两点钟，办公室到还一直灯火辉煌，不明就里的人还在称赞李局长废寝忘食的工作呢，殊不知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