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老接着说道：“比方我二人坐在这里吃饭，隔着这么远，你是清楚的，可有人不清楚，你去向别人说明，我二人离了有多远，该怎么说呢？最常见的说法是，两人离了一米远或是三尺远，这就好比是书本上的现成说法，当然没错，但我不让你用这种说法，还叫你说清我二人离了多远，你怎么办？关键在于你的的确确是知道离了有多远，那就不会被一米或三尺所限住，总能找个别的说法，是不是。你可以说我二人间正隔着一张饭桌，可以说伸出手臂正好够上老熊，迈一步出去就到了老熊的位置，手指比划比划有六到七个手掌间那么长，也可以直接两手摆出个长短给人看，还可以数数爬虫从一头爬到另一头用时多少。只要你真正明白事理，怎么说还不是由着你，便算是另外一出公式，又有甚么错。”
“这个道理我理会得，只是要让别的人一听就明白，还是书上的公式算出的更实在，换个说法总显得不确。”
“那是用习惯了，再用别的便觉不妥，米也好尺也好，是一开始就有这个用法么？不是么，未出现时人们也用别的，只是后来用着便利，才都这样用了，事情还是那些事情，不过是换了些数字，看上去更明确罢了。而要看着明确，数字上的学问就得说清楚，那便是数学这一门了，所以你看那些公式算式，都是借用的数学，用数学的样式让人一看就很清楚明白，道理似乎也一下子看懂了。
你最有兴趣的几何，也是数学中的事，它侧重的是方位、形状的问题。我说过公式不是道理本身，数学终究是数学，别的学问是别的学问，终不能完全说透其他道理。但数学自身又是不住向前进展的，单对某一个道理而言，它可以给出越发能精深筹算的公式，将道理阐发的更为透彻，甚至反过来，还能促使其他学问再做突破，向前跃进。所以又有人说，数学进展到哪一步，其他学问就进展到哪一步，人们对道理的识见就深进到哪里。
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把几何的学问融进到功夫中么，怎样，功夫练的可有起色？”
“当真有大作用呢，尤其是在方位上，教我总能抢先占住有利位置，将对手陷在被动中，我要是早几年学了几何，现在肯定也进到上*门了。如今几何所学有限，功夫上难再有新见解，便转到力道上，想在力道的运用上得到些收获。我也是受了王鼎的影响，我和他对了两掌，他未用出大力，只与我的力量相当，但那忽来忽去、忽有忽无的手段，却教人防不胜防无可奈何，我现在正琢磨该怎样运用力道，王鼎是怎么做的。力道的大小，这和数量有关，也可看作是数学上的学问，熊老觉得该用哪门学问、哪项公式好呢？”
熊老笑道：“你这般问可有些过了，我不懂武，那便是说连道理都不知道，又如何用数学来说道，还要让别人听明白，你这可算是本末倒置还舍本逐末，教我怎么说呢？”
“您老可是见多识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眼光总是高出我许多，只要提点我一些就好，我不是让您讲力道怎样，只是让您评说用哪门学问来开解会比较对路。我先在数学上有所了解，再回过头去琢磨力道就有目的了，用您的话说，这是用数学上的进展，来促使其他道理突破。”
“哈，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唠叨几句，可不保准对，权当是提个醒，过后还是你自己去斟酌合用不合用。”
“这个我理会得。”
“我虽不习武，但对如何使力多少还是知道些，你觉没觉着使用力道和另一件事很有些像？”
“另一件甚么事？吃饭？不会又是上茅厕吧？”
“呵呵，想哪儿去了。使力跟使银子很像嘛，都是用自己的东西办事，身上有力气，就好比手里有银子，你挥动拳脚打在对手身上，好比花银子买东西，我们就来说说银子是怎样用的，你再去想力道该怎样使。
你手里有五两银子，可以怎样用呢，你可以一气买下五两银子的米，或五两银子的面，或是买一只羊，牵一口猪，银子用完力气使尽，这是最简单的用法。用的太简单，你可能觉得没甚么趣，不够过瘾，就拿着钱四处显摆，见着卖米的你跑去看看，说家里米快吃完了，碰上卖面的，你也去瞧瞧，说家里没面了，见着杀猪宰羊的，又说家里要请客办酒席，你跟每人都说打算置备些货品，却又不真正拿银子出来，搅得人家心里痒，恨不得把东西给你送家来，真送来你又对人讲，没说现在就要啊，人家只得把东西带走，你又说现在用不上，过两天总是要的，弄得人家又想把东西留下，结果会怎样都在你一念之间。有钱人往往就爱这个劲，你对上王鼎，是不是也有差不多的感受？”
严勤想了想，“嗯，大致就是如此。”点头应道。
“要想用钱将人套住，首先应当占住两条，一是你确实有钱，别人也知道你有钱。你不带一文钱出门，与你揣五两银子出门却不买东西，有甚么不同？”
“差不多么，没甚么不同。”
“你没听明白我问的意思，换个说法，一个叫花子走在街上，是不会着人待见的，谁也不指着把东西卖给他。但一个有钱的老爷出门就不同了，哪怕他一样东西也不买，别人还是巴着他捧着他，这便是不同。”说罢伸出手臂随意挥了一挥，“这是叫花子出门，而有钱老爷出门是这样，”一手握紧，用力捣出一拳。“都没打到人，对你来讲，能同等对待么，不大可能，后面那一下不能等闲视之。这第二条就是让人家觉得你要买他的东西，也就是你要对人用力了，但又偏偏不明说何时会买，也不付钱出来，这就吊住人胃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