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离开清华大学附近的网吧后，进了校园，问完路，径直地找到了广播室。
近几年，国内的大学扩张得厉害，偌大一个清华，光计算机学院就成千上万的学生，陆离才没那么傻挨家逐户地找呢。以其吃力不讨好地去找李克明，还不如让他来找自己，现在正好是午间广播时间，发个寻人广播就可以坐享其成了。让要找的人来找自己，是找人的最高境界，可谓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陆离照着路标，一路找到学生活动中心的广播室。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几位学生正带着耳机，神情投入地进行广播，完全没发觉有人推门而进。陆离示意性地用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说道：“我想找个人。能不能帮忙广播一下？”
“我们正在广播节目耶。很急吗？要不等会？”其中一个戴着近视眼睛的男学生摘下耳机道。
“等是没问题，但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就说几句，一分钟不用，很快。”陆离嘴上笑道，心里却在想，天知道你这节目做到什么年代，老子才懒得等呢。
“你想找谁？都什么年代了，难道就没有随身通讯设备？手机、通信手表、通讯眼镜之类的？”他以为陆离是借故来捣乱的，不耐烦地质疑道。
“我操，有这些，老子……我还用找到广播室来？”陆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家伙的逻辑思维了。
见两人脸色不善，很可能会争吵起来，其他几个同学纷纷摘下耳机，劝说道：“别激动，有事好好说，不就是广播寻人嘛！”
“怎么个广播法？”眼镜男在同学的劝说下，情绪缓和下来，但语气依然愤懑不乐。
“你就这样说‘计算机学院的李克明，惠民便利店找你，你上次买本子欠的钱该还了。听到广播立马到后门的咖啡馆，陆老大在等着呢。’”陆离笑道，这次还不趁机耍一耍张克明，让大伙都笑话笑话他抠门吝啬，买本子赊账不还钱。但随即想到张克明可能是假名，又觉得没啥意思，根本耍不到他。
“靠，你不是说人命关天吗？买本子能欠多少钱？你们家本子金做的吗？”眼镜男不屑地冷嘲热讽道。
“同学你很有钱是吧？”陆离不爽地道，“我最讨厌你这种不把小钱当回事的二世祖了。我既然能来找他，这显然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嘿，而是关乎诚信的大问题。诚信是道德法律之基石，为人之根本，那可是大问题。他要是不还，以我大哥那臭脾气，万一觉得自己被糊弄了，下回碰到他，说不定砍他七段八截的，你说是不是人命关天！？”陆离一本正经地历色道。
“服了你。这陆老大真是好胸襟。为了个本子，犯得着么。”被陆离骂二世祖的眼镜男嗤之以鼻道。
“嘿！我说你这四眼怎么就不开窍呢，都说这不是一个本子的问题，而是原则的问题，懂不。你尽管广你的播就是了，陆老大胸襟如何关你屁事。天下就没有白拿的本子。”陆离不耐烦道。
广播完了之后，陆离坐在咖啡馆里，等着李克明过来找他。他很有信心，李克明会在三杯咖啡以内的时间找到这里。
陆离坚信，如果李克明在清华，听到惠民便利店找他，一定会出现的，除非他们已经解决了问题，或者找到了可以解决问题的人。但这两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人工智能，陆离有这样的自信。
从大二开始，陆离便对人工智能有种莫名其妙的狂热，然后疯狂地学习研究人工智能，反而把主修专业——神经与心里学的研究落下了不少。陆离对人工智能的痴迷，就好像陆教授对灵魂之说的痴迷。
陆离总是想，人的智能性凭什么就不能被复制呢？这人就算再怎么智能，也只是一堆的碳氢氧元素，只不过是通过某种方式组合在一起，就具有智能性了，如此说来，肯定是存在被复制的可能性的。百分百的人工智能绝不是凭空妄想，而是有迹可寻的，只要能弄清楚人的智能性的本质工作原理。总之，万事皆有可能，就如现在的人造鸡蛋不也能孵化出小鸡了么？那就是百分百的鸡蛋，连母鸡也分不出差异来。
“你好，你一定就是陆老大！”一个略带讽刺声音从陆离身后传了过来，“师兄说得没错，在咖啡店里，你果然是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我格格不入？你就很入流？”陆离头也不回，不满地哼道。
“他说你坐在咖啡店里肯定像个附庸风雅的**，所以根本不怕认错人。”她站在陆离背后，轻蔑地笑了。
陆离刚想出言讽刺，但一转过身，原来是个超级美女。婀娜多姿的身材，玲珑剔透的脸蛋，再加上如梦似幻的眸子，直接把陆离看愣了。陆离怔在当场，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只是呆呆地盯着眼前这堪称尤物的美女，完全忘了前一秒还准备回击她的讽刺。此时此刻的陆离就像被勾了魂，于是原本用来反击的冒犯话就那样硬生生地胎死腹中。
陆离咕噜地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望着她，两只眸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似的。
美女就那样干净利落地站着，始终保持着淡定从容的微笑，冷若冰霜。
陆离想象中的女神便是长这样子的，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梦中**，如果再加上黑框眼镜属性，那就更完美了。
陆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美女，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压根顾不上自己的行为是否下流猥琐。这一分钟里，他的脑袋完全处于当机状态，忘了如何言语，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然后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即逝。
陆离很想问她，是否曾经见过，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这种级数的美女，如果曾经见过，不可能轻易忘记。
虽然没有唐突地问是否曾经见过，但陆离愣了许久之后，还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平时戴眼镜不？”
这话一出口，陆离便在心里暗骂自己鬼迷心窍，见着美女就魂不守舍，竟然都胡言乱语起来了。
看到陆离略带猥琐的神情，美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然后警惕地瞪着他，因为他未免看得也太久太仔细了。美女的表情在一阵波动之后，瞬间恢复冰冷，眼里满是鄙夷，清脆地冷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你还真够格格不入的。”
陆离被她的一声冷哼惊得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是他们与我格格不入而已。”
“你这一副下流猥琐的模样，还不够格格不入！”美女继续不留情面地讽刺道。被人眼光光地盯着看，从上面扫视到下面，又从下面扫视到上面，难免怒从心起。尽管如此，她脸色的怒气也只是一闪而逝，马上恢复面无表情的冰冷状态。
陆离虽然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有点冒犯佳人，但面对她咄咄逼人的冷嘲热讽，难免让人难堪，无法下台。为了争回点面子，陆离冷笑一下，不以为然道：“神马叫下流猥琐？我那是很纯洁很审美的眼光。”
“我叫古月。古月照今人的古月。”她直接拉凳子坐了下来，跳跃性地开始自我介绍，显然是懒得再和陆离纠缠了。
古月自我介绍的同时，示意性地伸了伸手，然后马上便收了回去。显然，她心里很是不想和眼前这个满身痞气的家伙握手。
陆离露出带痞气的招牌笑容，把伸到半路的手硬生生地收回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勒了勒牛仔裤上的布皮带，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笑道：“我陆离，光怪陆离的陆离。”
“签了这份协议，你就可以开始干活了。”她厌恶地看了一眼陆离那极其猥琐的勒皮带动作，然后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在台面上，干净利落地道。
“说得这么轻巧，好像古时候的土匪恶霸逼良为娼，签卖身契似的。你们什么都还没说清楚，我怎么敢签啊。你们可别恃着有政府在背后撑腰，就强买强卖地欺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呀。”陆离完全没有把对方的不屑放在心上，针锋相对道。谈判的时候一点也不能马虎，更何况对方自称是政府组织，天知道他们有没有暗藏鬼胎，挂羊头卖狗肉，表面说招人进研究所工作，暗里却干着贩卖人口的勾当。在陆离的意识里，自称政府组织的人一般都信不过，所以还是提防着点的好。
“你小老百姓？没想到你真会开玩笑。我还弱女子呢。”她狡黠地笑道，看得陆离头皮发麻。
“李克明呢？我要见的是李克明。男人和女人没法公平谈事情。”陆离懒得理她，煞有介事地道。
这个女的太诡异，而且太傲慢，仿佛深夜里迷离的弦月，神秘莫测，就连陆离这个心理学专业的人竟然也对她琢磨不透。至今为止，这是陆离第一次在看人方面觉得自己窝囊。
陆离清空内心里无能为力的感觉，对自己说，看不透很正常，因为她和李克明一样，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内心强大着呢，不是从三言两语就能被揣测的人。
“李克明？”古月愣了一下，立马又镇定地回复正常，像古井一样冰冷，不知内里藏了多少坏心思。
直觉告诉陆离，眼前这个绝对是超级无敌腹黑女，没事还是少惹为妙。别看她一副人蓄无害的样子，其实腹黑得很，绝对是一个害死人不偿命的妖精。但她长得太吸引人，是那种陆离做梦都想见到的女子。毫无疑问，她一出现，便吸引住了陆离。无论心理有多不愿意，陆离总是情不自禁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可惜，她连笑容都是冰冷的，像幽深的古井，看得陆离心里一阵寒气。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陆离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
“靠，果然是假名。敢情李克明那家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师兄。”陆离收回眼神，解释道。
“哦，你说柯明师兄。”古月忽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还真有那么点天真烂漫的感觉，有那么几分像个女学生。
看着古月一反常态的温和，陆离心里咯噔一下，告诫自己不要轻易便被她迷惑。女人心海底针啊，特别是美丽有心计的女人，那是绝对的祸害。错觉，她的天真烂漫绝对是错觉，陆离心里再次给自己提了个醒。
陆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附和她的恍然大悟，作势拍了拍台面，道：“不是他还有谁。你们不给我解释清楚，给谁干活，干什么活，地点在哪里，要多长时间，我是不会随便签的。”
“北重军工研究所，地点保密，内容保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她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环境，见其他客人都坐得比较远，才小声说着，吐气如兰，最后还不忘悠悠一笑。
“你没去过？”陆离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于是打断道。
“去过，但都是蒙着眼去的。我级数还不够。”古月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分不清真假。
“靠，真的假的。你来了这么久，说话神秘兮兮，漫不着边，东扯西扯，跟耍太极似的，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暗藏祸胎，谎话连篇呢。”陆离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不置可否地试探道。
“骗你干嘛，我也才加入没多久，还没有权限。梁教授和柯明师兄知道，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他们。再说了，就算我骗了你，又有什么所谓呢。除了证明你太傻，没有别的作用。”古月又露出了陆离看不懂的神态，似真似假地道。
“你真是清华的？”陆离无厘头地问道。直觉告诉陆离眼前这个女人不能轻易相信，否则自己就真的是太傻了。
“为什么这样问？柯明师兄没跟你说他是清华的？我是他师妹，不是清华的难道是北X的？”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这人向来相信美女。你说是清华的，我就信你是清华的，就算当回傻子也无所谓了。古人云，美人话下死，做鬼也**。”陆离呵呵地笑道。既然她真假参半地忽悠，那么陆离也只好见招拆招，嬉皮笑脸，东扯西扯，看谁耐性好。虽然陆离表里若无其事地调侃附和，但心里却认定李克明和眼前这个古什么月的，都不是好相与的善类。自己要是不留着点心，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文艺水平不够，你就别附庸风雅了，会显得不伦不类。我是清华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今年毕业，爱信不信。顺便一说，我一毕业，就够资格知道北重军工的详细资料了，到时候你问我什么，能告诉你的我肯定告诉你。”她抿嘴一笑，又真假难分地说了一些情况。
“国家真会招人。美女都留着自个用，恐龙就放出去为害社会。谁说计系无美女？只是用来搞内需。话说回来，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理科女生。”陆离讽刺道。
“理科有没有美女关你什么事，你悲愤个什么劲？”她完全无视陆离的讽刺，难得地笑道。
“我只是为了广大理科男打抱不平而已。但凡有那么点姿色的理科美女，都被国家预留了，而垮领域去文科抢美女又不是理科男擅长的事情。对了，咱两平时多不多机会交流？有没有日久生情的可能性？”陆离趁机**道，心里觉得很是快意，平时都是清华的男生去北X抢美女，这次抓住机会打场反击战，****清华女也好啊。
“别开玩笑。就你这没正没经的痞样，写起程序来会不会漏洞百出啊？李教授怎么会推荐你呢？”古月怀疑道，她实在是对这个轻佻浮夸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更不信任他能把研究所遇到的难题给解决了。
“还真是李老头推荐的我？不对，不对，你说梁老头才是这个项目的主持人。他们一个清华，一个北X，不是说向来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就吵个你死我活么？”陆离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李老头和梁老头吵架，但北X人都知道，这两个老头由于理念的不同，简直是水火不容，没少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以李老头的直性子，怎么可能推荐自己去给梁老头工作呢？更何况自己连梁老头长什么样子的没留意过？只知道他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他们俩是不和，但他们俩也是老同学啊。他们一个认为人工智能是可能的，一个人认为人工智能是不可能的，学术场合见了面自然要争论一番，但他们私底下感情可好了。”古月不以为然地道。
“靠，两个表里不一的老不死。特别是李老头，我没少在他面前说梁老头的坏话，而他每次都笑而不语，太阴险狡诈啦。”陆离想起以前为了不挂科，没少拍李老头马屁，说了不少他的死对头梁老头的坏话，心里那个汗呀。
“你是李教授的学生，不是应该否认人工智能的么？怎么反而研究起人工智能来呢？”古月忽然想起了一个立场性的问题。陆离是李教授的学生，理应是否认人工智能的可能性的，和野草计划想要研究出人工智能刚好相违背。
“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怎能混为一谈呢。孟子说性本善，旬子说性本恶，但他两都是儒家大师。我是李教授的学生，不代表我支持他的理论，这很正常。”陆离摊了摊手，不置可否地道。
“那你觉得人工智能真的可行么？”古月忽然问道，显然是想借机试探一下眼前这个**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现在项目组本来就缺资金，根本没多余的资金再去养一个滥竽充数的闲人。
“没有什么是不可行的，就看前提条件如何而已。我们不能单纯地说什么什么可不可行，而是要说在什么条件下，什么什么可不可行。而且，人工智能是个很广的范围，李老头认为不可行的是百分之百的人工智能。百分之一百，代表绝对，那怕是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相比，也有本质上的区别。”一说起人工智能，陆离便立马来了兴致，口若悬河，眼睛仿佛会发光，可见他对人工智能是何等的痴迷。
“我说的就是百分之百的人工智能，是你非得拐弯抹角绕一圈而已。关于绝对的人工智能，说说你的看法？”古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没好气道。
“你觉得呢？可能吗？”陆离反问道。
古月道：“我觉得挺荒唐的。如果有一天，机器人变成了人，那么还要我们这些人来干什么？直接淘汰掉就好了？如果人工智能真的可行，那么有太多事情说不通了。举个例子，人可以造出人工智能，而这些所谓的人工智能是百分之一百的“人”，那么人工智能便可以自我选择地再造出更多人工智能，一代接一代，就像人类传宗接代一样，但人类毕竟是肉体凡胎，代代相传的繁殖随时可能中断，就算不中断也迟早会被淘汰掉的，这样一来，人类不是在自取灭亡吗？这些事情想想都觉得很荒唐。人类造出来百分百的人工智能，而导致人灭了人，这事就如一个人举起了自己一样，不符合常理的。”
“我怎么找不出你说这话的逻辑呢？人灭人，自古有之，正常得很。但这些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因为百分百的人工智能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要就出来的。说实话，我心里压根就没有底，所以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陆离摊了摊手手道。
“这次的任务就是研究机器人，人工智能式的，可以自我分析，自我思考，自我抉择，自我行动。当然，这次研究的机器人不是百分之百的人工智能，因为有一定的基本准则要遵守，例如机器人三原则。要遵守准则，那就代表不是绝对人工智能，我的理解没错吧？但尽管如此，要做出接近于人类智能的人工智能，光靠计算机程序，依然很难，至少现在为止，似乎无从下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致很看好你，说你能做出他们想要的人工智能。”古月疑惑地道。
“军方要做的人工智能，当然有准则要遵守，不然怎么为我所用？就像古代的权贵用锁链控制奴隶一样，基本的约束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机器人真变成了‘人‘，情况将无法控制，一发不可收拾。我想谁也不愿意看到未来的某天智能机器人变成了新人类，然后奴役我们这些肉体凡胎的旧人类。”陆离一本正经地道。他心里很清楚，军方当然不会想要什么绝对的人工智能，不然真造反起来可不是说笑的。
“但用准则控制机器人和用锁链控制奴隶是不一样的，前者是绝对的，后者是相对的。机器人永远不会违反准则，但奴隶却有可能会反抗。没有算法，机器人便没有意义，但有算法就做不到百分之百智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矛盾，是悖论。一个坏人可能会变好人，一个好人可能会变坏人，机器人会吗？人会自我怀疑，机器人会吗？”一直波澜不惊地古月竟然和陆离争论起了绝对人工智能的可能性，而且她的观点竟然是和李教授一般，偏向绝对人工智能不可行这一边的。
陆离摇头道：“你怎么知道机器人不会变？人变好变坏是环境作用，别忘了机器人也是可以受环境影响的。你会自我怀疑，但你怎知机器人就不会自我怀疑呢？就好像老庄所说，子非鱼焉知鱼只乐？你说机器人不会自我怀疑，只不过是你自以为是而已。”
“你别往那么虚无缥缈的方向扯。人没有基本的思维与行动准则，但机器人必须得有。奴隶主用思想，用暴力，去奴役他们，以为能彻底压制住他们的反抗力，但一次又一次的历史证明，无论在什么境况下，人类都会为了自由而斗争，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人类可能在沉默中爆发，但机器不会，因为它已经被绝对程序给限制死了，永远只能跟着某种设定的逻辑与准则走。人没有准则，而机器必须得有，这是人工智能无法夸越的鸿沟。”古月提醒道。
“谁说人没有思维与行动准则？有，只是在不断变化着而已。思维与行动受多种因素影响。不同的人，不同的教育，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环境，等等。知道什么是洗脑吗？传销洗脑就是通过一定的方式向人灌输某种思想，价值观，行为准则之类的东西，覆盖住他的本性。当然，这些洗脑是很表层的，暂时性的，很容易就会受到大脑本身的质疑和反抗。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审讯人员在审问时喜欢不断地重复一些安全啊，保障啊，信赖啊，之类的词语，为的就是影响被审讯人的思维模式以及行动准则，降低被审讯人的心里防备，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受保障的，对方是值得信赖的等等，从而做出对审讯有利的判断与选择。李克明那家伙肯定是个中高手。我被他审讯过，他的小把戏我太清楚不过了。”陆离有条不紊地道。
“准则随时变化吗？机器人做不到。”古月沉思了一会，坚定道。
“你怎么知道做不到？人生于**然后摆脱**，那么绝对的人工智能也可以起于程序然后摆脱程序。”陆离道。
“怎么做到？”古月反问道。
“对我来说，百分之百的人工智能面临的最大问题是MEMORY，记忆。记忆是影响目标产生的基础。目标即动机，有了动机，一切都好说。”陆离对动机的意义是进行过深入研究的，他的毕业论文的主题便是人工智能的动机。
“记忆？就像是有着不同经历的人在面对同一事件时会做出不同反应？思维，选择乃至行动，等等，一切都会不同？”古月似懂非懂地道。
“聪明，这就是记忆的关键。要作为一个真正的，正常的人，我这里所说的正常人主要是指大脑正常，标准情商，标准智商，总之就是标准构造，自己去把握其中的度。正常人每时每刻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所有的信息都会转化为记忆，然后储存在大脑里。注意，这里说的是所有的信息，而不是部分。另外，这里的信息量也是因人而异的，在所有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不同人所接触到的信息量是不相同的，主要也是取决于感官以及大脑。日常生活我们可能会有这样的错觉，有些东西记住了，有些东西没记住，或者初初记住后来忘了。这是错的，应该说有些成为了活跃记忆，有些成为了潜藏记忆，有些初初成为了活跃记忆后来变成了潜藏记忆。别以为这些潜藏记忆没意义，它们在某种情况下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但也可能永远也不会冒出来，就好像从来没有记住一样。举个例子，你的电脑硬盘里，放了某些信息，而你忘了，之后你也从来没有用到过它，那么对你来说，这部电脑就好像从来没有储存过这些信息一样。有或没有，对你来说，没差别，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但客观来说，你的这部电脑里确确实实是储存了这些信息，也占用了一定的硬盘，有一定的记录，只是作为当事人的你不知道而已。人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太大，记忆太多，远远超出了人本身的认知，更别说用现在的数据储存技术把这些信息量储存起来了。更何况，大脑比CPU复杂多了。李老头说CPU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大脑，这句话可不是说笑的。大脑里有种东西叫神经元，普通人大约一百亿个，相互关联，是用来思考，用来运算，用来记忆的，人一辈子也用不到十分之一。人一辈子的记忆转化为数据储存到硬盘上，全世界的硬盘加起来可能也不够用。你说信息量有多大？还有一点，大脑里的同一种数据在同一位置是可以无限次重复储存的，但硬盘会产生冲突。举个例子，同一条信息，你读它一百遍，记忆就会不断加深。然后，这一条小小的信息就会像突变似的产生信息爆炸，从K衍生成G，使你的大脑可以轻易联想到它。但硬盘不一样，你把同一个文件重复往同一个地方放，会产生冲突。你要分开来，放到不同的位置，他们之间的关联度就会下降，和人的记忆有本质差别。另外，还有一个区别，就像前面所说的信息突变。假如一条信息量大小为1K，你读两遍之后，大脑储存到的信息量可能是2K，也可能是1G，但目前那些所谓的智能机器人所储存到的，一定是2K。大脑的运行不是加法，也不是乘法，不是任何算法，人工智能要突破这点，才能向绝对人工智能靠近。”陆离指着桌面上的咖啡杯，继续道，“就如这个杯子，我和你都看到了它，但我们所接受到的信息是有差异的，因为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的经历，你的记忆，决定了你所接受到的信息，我也一样。例如，你喜欢杯子的颜色，那么你接受到关于颜色的信息会多。我喜欢它的形状，那么我接受到关于形状的信息会多。但你为什么会喜欢它的颜色，而我为什么会喜欢它的形状呢？这就是由于我们的经历，我们的记忆有所不同，而导致的差异。总而言之，记忆，是一个连锁反应。从你来到这世上，第一次感知的那一刻开始，记忆的连锁反应便已然发生。知道为什么人会失忆？那是因为神经元受损，大脑读取不了任何信息，就好像硬盘受损一样，CPU读取不了任何信息。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说失忆以后好像重获新生一样，因为他的记忆被格式化，从新开始感知这个世界，从零开始建立新的记忆连锁反应。”陆离始终有条不紊地说着，就如坚信自己迟早能破解人工智能的奥秘一样，冷静从容。
“说得这么玄乎。”古月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玄乎，挺显浅了，对你这个清华高材生来说，小菜一碟，说不定心里还暗笑我班门弄斧呢。生物学会觉得大脑很复杂，但从化学的角度来说，大脑也只不过是一堆元素的结合体而已。我坚信，只要能掌握人类大脑的本质工作原理，那就一定可以做出绝对人工智能。”陆离笑道。
“继续讲呀。我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李教授会推荐你了，因为你这人想太多了，而且还是天马行空的那种，完全脱离了前人的理论。”
古月难得露出这种对某件事感兴趣，充满好奇心的表情。
“哈哈，你不就是想贬我一下么，可以更直接一点，笑我胡思乱想，痴人说梦。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名言，正因为后人不听前人的话，人类才有进步。如果前人说，飞天是不可能的，后人不去怀疑，那么飞机永远也不会出现。”陆离耸了耸肩。
“我哪有贬你，是你想多了而已。继续说呀，我觉得你对人工智能的理解挺有趣的。”古月晓有兴趣地道。
“有趣？唉，算了。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继续讲吧。我这可是漫无边际瞎幻想，你可要有心理准备。”陆离呲牙一笑，陆续说道，“人还有一个重要能力，学习，自我进化，尝试去感知，去了解，去预测。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在讨论。总之，以目前的科学水平，我觉得要做出百分百的人工智能是不太现实，因为人的结构太精妙，太复杂了，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大脑的问题。虽然做到百分百理论上是可能的，但以目前人类的认知水平，不现实啊。就我本人认为，基本类人智能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能做类人智能的程度已经够了。你要真搞个能自我进化的怪物出来，他们还不敢要呢？”古月笑道。
“他们？研究所？野草？”陆离问道。
古月依然有所保留地道：“这事不能乱说。等你正式报道了再慢慢告诉你？我相信，他们会喜欢你的，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疯子，充满探索精神的疯子。或许上级说得没错，你就是那条我们要找的鲶鱼。”
“鲶鱼？”陆离不解道。
古月道：“你一定听过鲶鱼效应吧。以前，沙丁鱼在运输过程中成活率很低。后来有人发现，若在沙丁鱼中放一条鲶鱼，情况就会有所改观，成活率大大提高。因为鲶鱼在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就会‘性情急躁’，四处乱游，这对于大量好静的沙丁鱼来说，无疑起到了搅拌作用。沙丁鱼发现多了这样一个异己份子，自然也很紧张，加速游动。这样沙丁鱼缺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沙丁鱼也就不会死了。而你，就是野草要找的那条鲶鱼。由于技术瓶颈久久未能攻破，野草计划的工作人员几乎自暴自弃，就像绝望的沙丁鱼，而你这个荒诞份子加进去一定能刺激起他们的斗志，所以你是一条绝好的鲶鱼。你们一定可以相辅相成，各取所需的，你不也想把脑海中的奇思妙想进行实验吗？你同样需要研究所的帮助，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
“想**我签协议？”陆离牵起嘴角，轻轻一笑。
“柯明师兄说你一定战胜不了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你一定会签。”她也学陆离牵起嘴角，露出了浅浅的酒窝，有恃无恐地道。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担心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不签协议，她只是
不想再和他瞎扯下去而已，因为和这种毫不正经的人多呆一分钟都是一种折磨。
“李克明那家伙还真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虫。而且还是蛔虫，吃屎的。”陆离不屑地道。他知道，李克明这家伙，说到底就是在向自己示威。
“咦！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恶心。什么李克明。是柯明。他在去找你之前，把你的资料研究了一遍又一遍，这叫知己知彼。所以，你被他猜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好愤懑的。”她皱眉道。
“那些都是表面上的资料。告诉李克明那家伙，别小看了我陆离。我跟你说，张克明那家伙一定是个自大狂，永远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的。”陆离脸色一冷，淡然道。
古月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你的性格和柯明师兄有点像，都喜欢独断独行，所以才会出现他这样说你，你也这样说他的情况。”
“彼此彼此。无非是你猜猜我，我猜猜你的游戏而已。虽然我们只接触了一次，但从他的言谈举止，不难猜出，他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的人，所以才养成了今时今日的骄傲自大。当然，他的确有骄傲自大的资格，但一旦自大过了头，就是适得其反，自食其果了。”陆离摊手道。
“你还挺了解他。”古月轻描淡写道。
“哈哈，只要你肯，我也可以了解你。”陆离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痞样。
“说正经的，签还是不签？”她拍了拍台面的文件，小脸微蹙，不耐烦地道。
“要改名换姓不？如果进入这个劳么子草计划，要销声匿迹，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我可不干。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们在说，什么证明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个计划到底是不是军方的，合不合法？李克明那家伙可是威胁过我，随时可能人间蒸发。如果我进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陆离笑意吟吟地望着她，心想，你丫的也会心急？我叫你刚才一副吃定我的模样，现在看谁耗得过谁。
“你还真够多疑的。我们不是全封闭式的研究，只是必要时候才会回秘密实验基地工作。平时，我们会安排你一份正常的工作，而且比较轻松，方便你抽时间进行计划的相关研究。”她不耐烦地解释道，她才不想继续和眼前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瞎耗呢。
“我懂，掩人耳目嘛。那么你这个学生身份，是真是假？”陆离晓有意味地笑道。
“你这多疑的坏毛病能不能改改，当然是真的。”她没好气道。
“多疑也不见得是什么坏毛病，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面对你这么有‘深度’的姑娘，我当然得谨慎对待，不然英年早逝就不好了。”陆离笑嘻嘻地瞎扯道。
“谬赞了！我一弱质女子，哪敢在‘陆老大’面前撒野。”古月忽略陆离的嘲讽，依然保持着那神秘的笑意，若隐若现。
“那你们准备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不会也在清华当学生吧？”陆离见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觉得没趣，转而问道。
“什么叫也。都说了我是货真价实的学生，要我把学生证拿出来么？”见陆离始终不信自己是学生，古月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不耐烦道。
“学生证能证明个鸟。不说了。到底会把我安排去哪？当学生我可不干，我不喜欢做作业，抄也不喜欢。”陆离一本正经地道。
“应该不会，你可是有案底的，北X大学开除的学生，清华大学再收过去，这不是纯属制造矛盾吗？两所大学的校长本来就互看对方不顺眼了。但地点应该是清华附近，因为联络起来方便。至于具体安排，那得梁教授说了算。”古月道。
“什么地点不重要，重点是能不能天天见到古月妹子你？不然我怕我会得相思病的。”陆离心情一放松，又口无遮拦地逗起乐来。
“你再这样没正没经地胡说，我走了。”古月装作一副要愤懑离开的样子。
“走呗。”陆离依然淡淡地笑着。
“赶快签。我赶着回去上课呢。”她把笔往台面一放，厉色道。
“骗谁呢。大四根本没多少课要上，更何况现在都五月份了。找着工作的，早离校了。像你这种被国家部门预留的，更是只等着拿毕业证了，上什么鸟课。”陆离道。
“少废话。签。”古月叉腰一哼。
陆离见她的耐性也耗得差不多了，于是得意洋洋地抄起笔，邪笑道：“哟，真生气了？行，我签就是了。如果哪天我真的人间蒸发了，一定是托了古大美女你的福。红颜祸水啊，古人诚不我欺。”
“明天上午去找梁教授，你的事情他负责安排。”陆离签完字后，古月唰一声抄起文件，没好气道。
陆离问道：“我去哪找梁教授啊？”
“他明天上午会在C栋教学楼上课，自己想办法找去。别再弄不伦不类的广播了哈，惹火梁教授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古月提醒道。
“有没有手机号什么的？”
“他从来不用通讯设备。”
“我靠，一个计算机教授，从来不用通讯设备？搞什么飞机。过敏？有病？那古月妹子你总该有手机吧？我要是找不着地，也好有个人问问啊。”
古月决然道：“不给。”
“真直接。”陆离苦笑道，“那以后咱有工作上的事情要交流沟通，怎么办？”
古月道：“你正式开始工作后，会配备专门的手机和号码。当然，你也别想乱用，因为所有通讯都是要录音存档的。”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这人很不错的，至少比李克明那家伙好多了。有男朋友没？要不考虑考虑我？不会是李克明那死板的家伙吧？做那家伙的女朋友，一定很无趣。”陆离依然不放弃调侃她的机会。
“你还真别不服气，比起柯明师兄，你还差十万八千里呢。除了油嘴滑舌，你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古月反讽道。
“我比他有幽默感，要不你当我几天女朋友试试看，只需一个疗程，肯定能改善你这冷冰冰的病症。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整天冷着张脸，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你几百万似的，多不好。生活有多点乐趣才有意思。”陆离以打情骂俏的口吻耍起了无赖。
“轻佻的家伙，懒得理你。明天上午八点半。”古月说完便撇下陆离，径直走出了咖啡厅。
“这姑娘，真不错。真叫人玩火**。”陆离望着古月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笑道。
在文件上签字的那一刻，陆离知道自己离C。C。又近了一步。尽管他知道加入这个所谓的研究所很可能会引火**，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时候该摆脱无所事事的状态，来一次转折了。研究所有自己所需要的一切条件来研究人工智能，
这是证明C。C。能不能活过来最好的机会。
陆离心里很清楚，这次的决定也许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为一旦和军工研究所扯上关系，就再也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签了字，因为他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从陆离拥有记忆开始，便一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一旦较上劲，那怕困难重重，也会知难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