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开燕静静地盯着面前的酒杯许久,然后缓缓抬起右手,翘起无名指与尾指,只用其余三指轻轻巧巧地捏起一只汤匙在酒杯中一圈圈搅拌,似乎是想要把那琥珀色的酒搅的更加均匀。随着她的动作,酒杯里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原本离杯沿尚有一分距离的液体由于中心的低凹顿时给人随时都要溢出的感觉。
坐在她对面的人满是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又紧紧闭住了双唇,由于养尊处优而保养得很好且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抬了抬,让他那原本盯在萧开燕右手上的视线自然固定在萧开燕的脸上。
萧开燕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他的目光,那杯酒仿佛是世界上最吸引人的奇珍异宝,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过了良久,似乎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萧开燕停止了搅拌,捏着汤匙舀了一匙酒放到嘴边,先是闭上眼晴深深地嗅了嗅,然后缓缓将那本就不多的琥珀色液体吸进嘴里,又伸出小巧的舌头舔去嘴角残留的一滴,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中年人,脸上自然露出一抹慵懒娇媚却又高傲的笑。“黄金百两,确是不少的。”
看到萧开燕的笑,又听到她开口,中年人顿时坐正了身子,盯在她脸上的目光顿时落到了酒杯之上,刚刚准备露出的一丝高傲瞬间又收了回去,以至于他的脸上只剩下谦卑与逢迎。双手将桌子上的匣子向前推了推,中年人嘿嘿干笑了两声。“五百两,黄金,确实不少。”
“在一个普通的人家,这些钱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地生活了。”萧开燕点了点头。
中年人顿时一阵附和,笑容从他的眼角荡漾开去,然后是皱起的鼻子,然后是微微挑起并愈发上扬的嘴角。“这里是一百两黄金,还有四百两已经换成银票,我们公子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风月楼虽好,终究是烟花之地,以小姐的学问见识,太委屈。”
“但,五百两也确实不多。”萧开燕眯起眼睛,却根本不看那一匣子满满的耀眼金黄,只是盯着中年人脸上献媚般的笑意。“何公子好心我领了,风月楼挺好,我没觉得委屈。如果他为我好,不妨多带些朋友来捧场,风月楼随时欢迎!”
第二章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林月白很平静,他一向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的人向来都是有耐心的,耐心于等待。一如现在,朝阳已经渐渐老去,疲惫的灵魂拖着残躯沉入江水,一轮新月悄悄爬上枝头,探头探脑地一阵张望,然后笑得眯起了眼睛,而他还是那么安静地站着,仿若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融入了夜色,和照亮夜色的月光。
林月白平静,楚望舒却绝不平静。尽管他也是安静地站着,但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和脸上僵硬的表情无一不显示着他心中的紧张。
楚望舒终于失去了耐性,林月白就像一座山,虽然就那么平静地站着,却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再这么僵持下去,估计过不了多久他的手臂就会僵硬麻木,那时就只有认输的份了。
楚望舒绝不是一个肯轻易认输的人。所以他选择了不再僵持,不再僵持的方法就是出手。
沉腰缩胸,脚步微错,楚望舒右掌直直拍出。掌到中途化为拳,拳头才击出一半又变成了勾手,当勾手临近林月白面门的时候他的护腕上突然弹出一柄短剑,短剑直逼林月白眉心。一式双击四变,这是楚望舒的绝学。
林月白依旧平静地站着,只是不知何时他的左手已经出现在楚望舒右手之前,食中二指无巧不巧地夹住了刚刚弹出一半的短剑,楚望舒的右手顿时动弹不得,不论是短剑还是勾手,距离林月白都差着一分距离,但这一分距离却像是一道鸿沟,任凭楚望舒如何努力,却再难逾越分毫。
“我要找楚楼主。”林月白再次重复着自己的话,右手拨开楚望舒的左拳,并起双指轻轻贴在他的脖子上。那从指尖溢出的冰冷剑气刺得楚望舒生疼,他毫不怀疑林月白看似柔软无力的手指可以如利剑一样洞穿他的咽喉。
指剑?!楚望舒倒吸了一口冷气,彻底放弃了挣扎。楚天啸四十七岁,七年前才练成掌刀,面前的林月白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却已经有了指剑的修为,就算楚天啸亲自出手也未必有把握稳胜,他就更加没有胜的可能了。
“找义父何事?”楚望舒瞪着林月白,虽然明知不敌,却依旧拦在路口。
“问一个朋友的下落。”林月白袖起双手,淡淡地看着楚天啸,“我没有恶意。”
是的,林月白不可能有恶意,否则以他指剑的修为完全可以硬闯,除了楚天啸,风月楼中再无能拦住他的高手。楚望舒低头沉思良久,这才侧身让开。“义父在文香阁,不过你若想见义父,必须先过风月轩。”微顿,楚望舒又道,“凭我的功夫在江湖中已经很是有些名望,以你的修为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名号可否见告?”
“林月白。”林月白的声音很淡,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当走到楚望舒身后的时候脚步却缓了缓,“其实,你的功夫不算很好,你的名望更多因为你是楚楼主的义子。”
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有三种,一种是有女人,一种是有酒喝,一种是有得赌。
风月楼从来不缺少女人,这里的女人个个爱酒,而且,这里也有着专供赌博的场所。
风月轩就是赌博的地方。
如果仅仅只是赌博,怕是还不够吸引人,但这里还有女人陪着赌。如果有女人陪着赌很吸引人的话,那有女人喝着酒陪赌就更能吸引人了。风月轩的生意一向很好。
透过雅间的珠帘,萧开燕静静地品着酒。萧开燕喝酒有个习惯,要么用直接用酒坛,要么就用汤匙,总之是不用酒盏酒杯酒碗这些大不大小不小的器具。“一件事情,要做就做到极致,我不喜欢中庸之道。”萧开燕极端性格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她饮酒的方式,但却绝不限于饮酒。
还有她的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