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略带红晕的光线洒落而下,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一抹红妆。县城中的人们纷纷起床,但是今日的早起却不是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一天的忙碌。
县城西边的山坳中,一个简陋的屋舍伫立其上。只听得吱呀一声,右边的那间房屋的房门打开,一个儒生打扮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少年模样清秀,年纪轻轻,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却是有着一种难言的气质,恰似书中所云的翩翩公子,只是那粗陋的衣衫看起来有些煞风景。
这个少年名叫唐天,是县城中的唯一的一个秀才。
按理说,如此年轻的秀才在这重文轻武的时代应该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但是这秀才在这识字超过一箩筐的人没有几个的边缘小县中却是没有几个人在乎,甚至还因为秀才之名经常受欺侮。
唐天其实对读书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因为爹爹受到家族的历史的影响太大,唐天也只能按照爹爹的命令做个读书人,十几年过去了,他不仅继承了爹爹的书画本领,也顺利考中了秀才,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自从他爹病逝之后,他便靠着贱卖自己的字画为生,好在他的书画水平不错,即便在这种民风彪悍的县城也会单纯的因为好看而被人买回去做装饰品用于“欣赏”,或是有人商业头脑不错,看到了其中的利润,将其转到大的城池中卖个好价钱。
所以,他靠此也勉强能够养活自己,但是要想凭此挣钱进入省城甚至京都进行科举考试,那可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因此,他入朝为官的想法可以说是十分的渺茫了。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依然努力着,甚至还想着一路入京,一路卖字画,他相信自己的书画总有一天能够得到识货之人的赏识,卖出好价钱,足够他入京赴考,当然,他也有可能会饿死在路上。
然而,一个天大的机缘的出现却是让他改变了主意。
唐天整了整衣衫,迈步走进了左边的那一间房屋,房间里的格局十分的简单,只有床铺书架书桌凳子等物什,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一排灵位。
那灵位数量很多,粗略一看大约有几十个。唐天从上到下将灵位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移到了最下方的两个灵位。
“爹,娘,孩儿知道你们是想让我入朝为官。但是昨日,县城中来了一位仙人。爹,就是您和我说过的,家族口口相传的那种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仙人……”唐天满脸激动地说道,要不是顾忌先祖灵位,他恐怕都要手舞足蹈起来,“仙人来到这里是为了招收弟子。孩儿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却也没有超出招收的条件,所以,孩儿想试一试。”
说到这里,唐天脸上的激动忽然慢慢消散,转而变为悲伤。
“爹,你知道的,孩儿从小就对仙人很是向往,此次是一个天大的机缘,如果能够得到仙人的赏识,孩儿以后的天地就不同了,会随仙人去仙山福地,以后也会成为仙人,但是,那样一来,就不能常来看你们了,也无法完成你们的心愿了。”
“可是孩儿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孩儿不孝,不能完成爹娘的心愿,但是孩儿还是希望爹娘及各位先祖能够保佑孩儿成功被仙人选中,拜入仙门。”
唐天说着,跪倒在地,对着众灵位磕了几个响头。
砰!
就在唐天磕完最后一个头,身子还未直起的时候,一道响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唐天微微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前地面上躺着一支石笔。
石笔模样平淡无奇,与普通的毛笔形状差不多,只是其表面上有着道道复杂奇怪的纹络,而这也是唯一一个让它看起来有些不凡的地方。
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石料形成的石笔,唐天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灵位,轻声说道:“各位先祖、爹娘,你们是想让我带着这唐家家传之宝去吗?”
这石笔是由唐家第一代先祖传下来的,并且也是他传下祖训说唐家世代必须精研书画。这也确实导致唐家祖上出现了不少书画大家,在那重文的时代中也是使得唐家成为了一大有名的世家。
虽然唐家因为一些事已经没落了,早已不复往日地繁荣,但是这祖训还是一直传了下来,所以唐天自小随着爹爹学习书画,如今才能够依靠字画为生。
唐天拿起石笔,再次对着灵位拜了三拜,站起身看着那第一代先祖的灵位,又抬起头看了看房梁,石笔先前都是挂在那房梁之上的,要不是如今掉落在地上,恐怕他都会忘记家中有这么一个东西。
看着那垂落而下明显已经腐朽的绳头,唐天知道这石笔的掉落是个巧合,但是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唐天想了想还是将石笔揣在了怀中。
……
朝阳的红晕渐渐散去,慢慢变成了金黄之色,一轮金色的太阳挂在天空,从东方渐渐升起,将耀眼而又炙热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上。
正是炎炎的夏日,即便此时是在早上,空气中的温度依然很高,然而,即便如此,县城中的广场上此时却是聚满了人。
人挨着人,令广场上的温度更是升高了几分,虽然每一个人都汗流浃背,然而却没有人抱怨什么,每一个人都在眉飞色舞激烈的讨论着。嘈杂的声浪在广场上空飘来飘去,始终不散。
广场中心有一半人高的、木头搭建的半径丈许的圆台,圆台之上空无一人,然而圆台之下半丈的方圆内也是没有人,而且此处根本不需要县中的捕快维持秩序,这些平日里的刁民,此时俱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半丈距离之外,正在等候着什么。
距离高台最近的人群自然都是县城中地位高的人,不是县官就是富贵人家,但是这些人可没有平日里看戏那般,惬意地坐在凳子上,旁边还有几个美貌丫鬟拿着扇子扇着凉风。而是和其他的人一样恭恭敬敬地站着,紧张而又激动地向着四周的天空张望。
而这一切的发生,只因为,今日有仙人要在此处选徒!
他们都在等候着目睹仙人的风姿。
广场的四周都被人围得密密麻麻,除了东边留下了一条小路,其他的区域根本就挤不进人。
而此时在东部的这条小路上却是有着数十名排成一列的孩童,年纪从十岁到十六岁不等,有男有女。身上的衣服也是精美粗陋各不相同,显然都是来自县城中不同的家庭的孩子。
“一个土鳖,怎么可能拥有修仙的资质?”旁边,一个风流潇洒的男子瞥了一眼小路上排队人中那身着麻衣的穷苦孩童,鄙夷地说道,但是那话语在旁人听来却有些酸溜溜的。他因为年纪超出了范围,所以连被仙人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看着排成一队的人,自然生出嫉妒之心。
“就是,贱民怎么可能一步登天成为仙人,这简直是痴心妄想。”这男子明显是有身份之人,旁边人听到他的话顿时附和道。
“哈哈,贱民不就是喜欢做梦吗?”
“平时做梦可以,但是现在面对的可是仙人,他们明明没有资质,却偏偏自以为是地站上去,这可就是欺骗仙人了。”有人恐吓着说道。
这都是群吃不到葡萄偏偏说葡萄酸的人,但是那些淳朴的孩子哪里能够明白,听到这样的恐吓,都是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地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父母。
但是这人山人海的,他们一时怎么能找到,所以,面上的害怕之色越来越明显。
那些人看到他们的害怕,忍不住哈哈大笑,刚想要再开口嘲讽的时候,忽然一阵哗声响起,这条路两边人的目光纷纷转向路口,那里,一个身穿粗陋儒衫的少年正慢慢走来。
先前嘲讽那群少年的人也是盯住了那缓缓走来的人,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那个身穿锦服的潇洒男子孙元的脸上却是突然露出一抹深入骨髓地嫉恨,他没想到唐天竟然也有被选的资格。
没错,这缓步走来的儒衫少年正是唐天。
孙元出生富贵,又是家中独子,而且喜欢玩弄诗词,扮作风流才子,家中的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便请了教习教他诗词歌赋。但是他偏偏不是那块料。教习先生教了他几年,他愣是连一首打油诗都做不出来。
所以听说唐天小小年纪便成为了秀才之后,他便将这个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的穷小子给恨上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嫉妒。
他嫉妒这个年纪比他小却比他有才的小子,他嫉妒他书画方面也是高手,他嫉妒他被县城中的一些读书人挂在嘴边称赞,他嫉妒诸多小姐对他……所以他没少去唐天的摊位闹事。
唐天在县城中之所以收到欺凌,大都是因为这种纨绔子弟的嫉妒与针对。
如今看见唐天竟然也有机会被仙人选为弟子,孙元的嫉妒之心再次膨胀。
看见孙元的脸色难看,旁边那些经常与他为伍的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一时间将矛头对准了刚刚到来的唐天。
“靠,这穷酸货竟然也符合选徒的资格,真是没天理啊。”
“嘘,你小声点,仙人在这里,你也敢骂天?”
“唐大秀才,您不在家之乎者也,跑这来干什么?难道您觉得会吟诗作对写写画画便能够被仙人收为弟子吗?”
“你懂什么?人家唐大秀才仪表堂堂,走路生风,那可是上好的苗子。”
“走路生风?你开玩笑呢吧?就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会生风,你以为他是老虎啊?”
“喂,怎么说老虎也是丛林之王,你这么说他可是在侮辱老虎。说他是病猫还差不多……”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
“咦?对了,仙人收徒的资格中不是说身体要健实吗?他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拿笔还可以,拿得动兵器吗?”有人忽然想到这一点,连忙开口道。
一时间,尖酸刻薄,冷嘲热讽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个遗漏地传入唐天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