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建矿,他们家所在的大队也属于占地范围,女孩子尽快是一件高兴的事,挣工资吃粮票还不用下井,一年土两年洋的变成了城里人,男工就不是这样了。小叔就是第一批工人,那是队里按比例分配的名额,可一到矿上小叔就不愿意了,有的人就真的不再上班。
那时赵伟还在读书,从母亲她们的聊天中听说矿上的人吐得痰都是黑的,还危险,年年出事故,缺胳膊少腿的不说,搞不好小命就没了。乡亲们认为,现今包产到户了,家家户户打得粮食吃不了,勤快点,多往地里跑跑;懒一点的,只要不误了季节就好。冬天屋山头晒晒太阳,夏天树底下乘乘凉,遇到刮风下雨也不用去上班,躲在屋子里打打小牌喝喝老酒,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神仙老子也比不了,干嘛要到矿上去受那个提心吊胆又束手束脚的洋罪去。可年少而倔强的他,毅然来到煤矿。哪里黄土不埋人?他不相信天下只有上大学和种地这两条路。
然而第一天下井他就后悔了。罐笼的铃声一响,心就往下坠,坠到八百米井下,大巷还好,还有灯光,掌子面四面乌黑,只有头上的矿灯照亮面前的路或者煤壁,人不一会就变得青面獠牙。打眼放炮,苦与累还是其次,一声炮响,地动山摇,那种恐惧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出来的。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听从父母的话,后悔过当初太任性。尤其在第二年发榜的时候,回读的同学中有成绩远远不如他的都考上了,面对喜气洋洋的同学及其家长的脸,父亲的脸上布满了阴霾,母亲不停地叹息,叔叔姑姑不停地叨唠,赵伟真悔得肠子青,又没有地方去说,赌气半年没有回家,急得母亲老打电话来。
年初,矿里开始实行机械化采煤,进口了一台采煤机,成立了综采队,通过公开考试的方法挑选一批文化素质比较高的队员,通过笔试和面试,赵伟稳居榜首。
三个月的集训,赵伟凭着文化底蕴和主动认真的学习,很快脱颖而出。到井下不到半年,样样技术就上手了,局里派下来的技术员都忍不住地夸奖他,他很快就成了队里的技术骨干。综采队实行绩效考核制,他们的收入比普通的采煤队要高,当他把工资的大半交给母亲的时候,母亲捧着钱张大嘴报瞪了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父亲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用机器采煤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母亲从不花他拿回家的钱,小心翼翼地攒着,常常在夜半醒来不能入睡时盘算着怎么给孩子娶媳妇才不亏待了孩子,直到张书记家访,连夸赵伟是一棵好苗子,父母满面红光,才算安了心。
队长书记都很器重他,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时候也绝不留情,尤其在他犯倔的时候。他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人也变得稳重老成起来,父亲和母亲看在眼里,庆幸在心里,也就不再埋怨他当初的任性,而他也渐渐地习惯了煤矿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