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传出,四邻八乡的都来提亲,那四姑娘漂亮啊!’
老太太说到这里,瘪了瘪嘴,眯起了眼睛:‘那时我还小呢,四姑娘的模样却还记得,大眼睛,高鼻梁,银盆大脸的,还有一条黑油油一把抓的大辫子。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四姑娘父亲要悔亲,那个小伙子死活不肯,那又有什么用呢?到底还是退了婚。四姑娘的爹给她说了集子上张财主的大儿子,一进门就是当家媳妇儿。
那个小伙子虽然收了四姑娘家翻了几倍的退亲礼,心里到底憋屈的慌,天天哭。想想自己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爹死得早,家产被人霸占了去,如今连个媳妇儿都保不齐,又气又恼,就在四姑娘换帖子的那天,在三间破草屋里一根麻绳吊死了!
那四姑娘开始是宁死也不肯再找婆家的,一直哭啊闹的,换帖子的那一天就没有起床吃饭。下午听说男人死了,到了傍晚,嫂子给她送饭,她让嫂子把爹叫到自己的房间,对爹说:‘人也没了,我也没话儿说了,你去帮他埋了,算疼我一场。我呢,头七去上上坟,烧烧纸,从此再也不提这个人。’
父亲以为女儿明白了,想想两家曾经那么好,就去把那三间茅草屋卖了,买了一口不错的棺木。当地有个风俗,没有成亲或者没有子嗣的人,是不能入老坟地的,就在乱坟岗子的东南角的高地上,把个人埋了。
从她爹答应安葬小伙子起,四姑娘就一不哭二不闹,也不出来见人,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叠元宝纸钱。看到姑娘家使了小性子,一家人都屏气噤声的,连他爹也不去招惹他。
头七那天,四姑娘一早起来,梳洗干净了,换一身素净衣裳,在兄弟和嫂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坟上,哀哀地哭了一气,哭那男人命苦,也哭自己命苦。哭了一阵子,也不要人劝,自己跪在地上,慢慢地烧纸,一边烧,一边念叨:‘以后也没有给你送钱的人了,你多收点,仔细些花,别让自己在阴间也闹了饥荒。’
开始嫂子兄弟看得她哭的那样还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后来见她平静了,又嫌那个小伙子不是好死的,怕怨气扑着自己,就在远处看着。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四姑娘也不烧纸,也不起来,她嫂子觉得不对劲儿,赶上前来一看,人已经断气了。原来那四姑娘在篮子里藏了一把剪刀。
四姑娘死了,她父亲又气又恼又后悔,不准四姑娘的尸首进门,也不再过问四姑娘的事情。她哥哥嫂子可怜妹妹一片苦心,就把四姑娘和那个小伙子在那个地方合葬了。
从那以后,发水的时候会有人听到那里有呜呜的哭声;年景好,不旱不涝的,那里就有说笑声。老辈子都说,那是四姑娘冤哪。那年大跃进,公社要开荒,一大队人马说着笑着进了去,晚上就睡在那里,第二天早上,几十口子人,人人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