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漫野绯霞18
无辜的小丸子还在哭啊哭，离九却已经失去安慰她的理由和资格。
说什么呢？离九在心里不停的想，小丸子才六岁，说对不起么？要不是因为我，师兄他也不会到这里，也不会来杀了你阿爹了。可是，对不起有用么？对不起，她阿爹就可以死而复生了么？
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还在看着他们三个呢，虽然大家一起和谐的吃了一顿饭，但是那四个人到底是伊和的人，也不会因为一顿饭就放弃他们的忠诚。师父曾经面对追杀的宁军说，他们忠诚的就像被下了迷药，无论怎么样都要完成伊和的命令。从上到下无论军官还是士卒。
四个侍卫的打头人上前一步，拦住离九：“姑娘，我们还是先走吧。陛下虽未规定时辰，但想必是越快越好的。我们不必在此耽搁下去了。”
离九看着那个汉子的脸，他的脸在光下略略显出男人的一丝英俊来，只是有一道伤疤，从左额角一直劈到眉间。
离九觉得有些茫然，就蹲下去，想问问小丸子，她要怎么办，她直蹲下去，一直比六岁的小丸子还要矮，她抬头仰视站在淡淡的光里的丸子，“小丸子，你怎么办呢？”
小丸子不说话只是哭，红红的樱桃嘴巴撅在外面。离九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凶神恶煞的侍卫也不说话。
“走吧。离九姑娘。”侍卫头子看了看愈来愈亮的太阳。
“你叫什么？”离九说。
“嗯？”侍卫头子愣了一下。
“哦哦，我叫赵平。”他赶忙回答说。
“赵平，”离九娇艳的嘴唇开合，叫着这个平淡的名字，“赵平，我们带她走。”
那个叫赵平的侍卫沉浸在那个花一样的嘴唇里喊出的自己的名字，好像是蜜一样，但是却不腻。
“不行。”他愣愣的拒绝了，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要不然，我也不会回去。”离九牵着小丸子，“跟我走吧，小丸子。”
离九径直走开去，岐南跟在她后面。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不长的影子。
“离九姑娘。等一等。”赵平侍卫长如梦初醒，离九姑娘是玩我的吧，她要是不回去伊和能放过他们？“好吧。离九姑娘我们带上她。”
离九也不回头，径直向前走掉了。
“离九。”岐南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很轻。
“岐南先生？”离九不回头，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星星。每一个星星都在外面的天空上飘来飘去。
“你这样也许是害了她。”岐南轻轻动了动嘴唇。外面守着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小丸子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好像红眼睛的金鱼。她睡在淡淡的星光里，胖嘟嘟的手指还抓着离九，有时候还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岐南先生，从认识她我就开始害她了。你看外面的夜那么黑，那么暗，可是，我师兄就藏在那片黑暗里，如果我不带走她，她还是会死掉，也许我努力一下，她会死的慢一点，运气好一点也许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岐南的麻白色衣服隐在黑暗里，他不说话，却让离九感到莫名的心安，“也许她会有机会不是么？”离九说。
“对，她会有机会的。”岐南手里握着那把叫孤辰的剑，暗夜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也许我都没有机会了呢，还去管别人。”离九笑笑。
“是阴阳家？”岐南问。那个黄金面具下妖冶的男人有猜不透的心。
“知道的秘密太多，必然要付出些什么，弄不好要把命都留下呢。”离九说。
“岐南先生，”离九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离九没有回头，她依旧站在月光里，月光淡淡的洒在她身上。岐南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不知道她现在的眉头都皱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太累了，听错了什么。他也不明白离九为什么这么说。可是离九轻轻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岐南理了理思路，“离九，说什么对不起呢？有什么是你对不起我的么？没有啊。”岐南顿了顿，“没有。离九，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是我自己愿意被扯进来愿意受伤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最终亡命天涯，把命都留下，也是我自己愿意。没什么是你对不起我的。”
“如果是你为你不喜欢我而道歉，那就更不必了。”岐南声音低低的，澄明如水，“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喜不喜欢你是我的事，这个怎么需要你道歉呢。”
离九怔怔的站在窗前。
岐南抬头看了一眼月光，“你睡吧。自己小心。我就在外面。”
岐南闪身从后窗越出。树枝沙沙的响。
离九舒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岐南说那么长的一段话，岐南总是沉默的，和他本应好辩的门派一点也不像。离九想象他在自己身后说那么长一段话，他低着头，神情没落又认真。离九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
离九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不早点说对不起，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他是不是就欠了他一个对不起？
伊和现在在做什么呢？仍在批改着无尽的折子么？灯光照亮他披着玄袍的身影，那四个侍卫说，你母后死掉了，病了没多久就死掉了，你难过么？
你现在也是自己一个人啦。你的父王母后都死了。
离九在心里轻轻的问一个人，“你难过么？”
夜里的风唱着妖异的调子，小丸子红扑扑的脸在月光里显得格外漂亮，离九伏下身轻轻的掖了掖小丸子的被子，又轻轻的摸摸丸子的脸，小丸子长长的睫毛有些贴着脸，上面的泪珠还没有完全干涸。“对不起。”离九轻轻的说。
她的话和夜风一起飘散了，小丸子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反反复复。四个侍卫有两个在守夜，眼睛看着外面寂静的黑暗，另外的两个低头睡着了。
未卜前途，生死无奈，那些问题黑夜没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