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妗儿的表现,并没有让慕芊雪失望。
紧跟在大夫与妗儿身后,一同进来的人正是慕芊雪那爹爹——安邦侯慕悙屹。
见慕悙屹进来,慕芊雪唇畔微微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靥,却分毫不喜于行——虚弱地坐起身来,慕芊雪一面试图从床上挣扎下地,一面不忘吃痛的发出着阵阵呻吟。
“芊雪,躺好。”
慕悙屹见状,神情略显一急,快步上前将慕芊雪按回床上。
看着慕芊雪微微蹙眉,慕悙屹并未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唤了一旁的大夫先来给慕芊雪疗伤。
大夫连忙检查了慕芊雪的伤口,又麻利地为她上药包扎,待一系列救治都完成后,大夫才向慕悙屹交代了几句,便开了张方子,带着妗儿随他一同回药庐取药去了。
“为什么如此做?”
待妗儿和大夫都离去后,慕悙屹才冷冷地开口。
那语气中,满是责怪与埋怨,让慕芊雪也有些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意。
他……
是发现了什么吗?
慕芊雪杏眸微转,在心里连忙回答了“不可能”三个字!
想来,慕悙屹应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自己的用意——想到这里,慕芊雪立刻好似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微微低垂着头,紧紧抿着嘴,不敢胡乱开口去说什么。
“你啊……”
半晌,慕悙屹才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
缓步坐到了慕芊雪身畔,慕悙屹指着她的小手,低声问道:“这又是何苦呢?爹爹不是告诉过你了,一切都有爹爹为你做主,你又何苦闹这么一出,辛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所幸只是伤到了手,过几日便没事了——你说这若是让你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叫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如何忍心?你又叫爹爹如何去跟你娘亲交代?”
……
跟她娘亲交代?
在心底,慕芊雪微微冷笑了下。
恐怕她那个“娇贵”娘亲,巴不得她早点死掉呢!
纵使,她今日真的就此一命呜呼,她那“娇贵”娘亲,也不见得就会为她掉下一点眼泪吧?
所以……
若想留在慕府,看来她还得靠她自己!
她必须想法设法让慕悙屹看清楚——自己这个女儿,是多么的爱他这个爹爹,是多么紧张慕府,是多么在乎他多重视的皇室安危!
……
“爹爹!”
如此想着,慕芊雪竟把心一横。
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慕芊雪倏地从床上跌到了地上,径自跪在了慕悙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显然,慕悙屹也没有料到,慕芊雪竟会如此做。
手脚有些慌乱,慕悙屹伸手去搀扶慕芊雪,试图让她先起身,却被慕芊雪的坚定所挡了回来。
“爹爹,是女儿糊涂了。”
慕芊雪一个响头,直接磕到了地上。
这响头磕得绝对货真价实,纵使隔着这副铜质面具,慕芊雪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额角,此时应该已经磕破了:“方才您走了之后,芊雪一直在反复思量着整件事。之前,芊雪其实一直在怨恨爹爹,觉得爹爹不疼芊雪,所以才会将芊雪送去玉兰苑不管不顾——可是直到今时今日,太子的那封信,却让芊雪一下子顿悟了很多。原来爹爹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芊雪好,您不想芊雪成为西掖国的罪人,不想芊雪伤害到太子殿下,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可是爹爹……,如今却因为芊雪的不是,使得太子殿下厌恶芊雪,不肯娶芊雪为妃。芊雪知道,为了这件事,爹爹一定会很是头痛!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您有多疼爱芊雪,自然不用多说;另一面却是太子殿下,他是皇嗣,又是皇上钦点的皇位继承人——爹爹一生忠君爱国,无愧西掖,如今却要为了替芊雪出头,而去与太子据理力争——是芊雪害得爹爹要与皇室冲突,背上了不忠不义之名,若因此而使君臣间隙,小人有了可乘之机,那便是芊雪愧对爹爹,愧对整个西掖国!所以,芊雪方才就在想……,若是没有了芊雪,爹爹您自然就无需再去为芊雪出头了,一切事情也自然都解决了。芊雪这么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来了……”
一口气说完所有,静静瞥了一眼慕悙屹。
不待慕悙屹开口说些什么,慕芊雪便一连又磕了几个响头。
跪在地上,此时的慕芊雪整个人,都不由得瑟瑟发抖——这一是为了让慕悙屹感觉到自己的愧疚与自责,这二则是因为手上的伤口,还有额角传来的那隐隐作痛!
慕悙屹望着慕芊雪微微一怔,凝视了她许久。
那神情,宛若自己此刻正看着的这个女子,不是慕芊雪,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
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吗?
慕悙屹一直以为,纵使慕芊雪对自己再如何的恭恭敬敬,她也一定是恨自己的,一定是不可能会再去原谅自己的——天底下,又怎么会有一个子女,能去原谅一个遗弃她、还将她遗弃在了玉兰苑那种地方的父母?
可慕芊雪,却做到了!
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间,慕悙屹好似看到了孩提时候的慕芊雪——那个曾经在他满脸厌恶以对时,仍然抱着他腿甜甜笑着,用那含糊不清、却又稚嫩无比的童音,一声声地唤着“爹爹”,“爹爹”的小女孩……
……
“芊雪……”
思及至此,慕悙屹竟发觉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时慕悙屹的眼神,却已温和了许多——或者,应该说是不在那么居高临下了!
缓缓地开了口,慕悙屹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起身亲自将慕芊雪扶了起来,慕悙屹轻轻捧起她那裹满纱布的小手,柔声关切道:“手,还疼吗?爹爹房内有瓶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儿便命人为你送来。”
虽然,只有再简单不过的只言片语。
但这却是慕芊雪见到慕悙屹后,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觉得——
这个慕悙屹,原来真的是她的父亲,他开始让她有那么一丁点感受到了“父爱”这两个字的温暖。
“芊雪,那件事不要再想了。”
将慕芊雪扶回床上躺好,慕悙屹轻声嘱咐着她
为她掖好被角,慕悙屹才继续开口道:“你要乖乖留在家里,养好身体,知道吗?放心!明日上朝后,爹爹就去参见皇上——无论如何,就算拼上爹爹这条老命不要,爹爹都会为你讨回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