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回料想到叶雄明对自己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他丝毫不意外的笑了笑，语气还算是温和，“其实我想说另外一个身份，不过我倒是怕思思不高兴，所以我想今天我就是以思思朋友的身份陪她一起过来的。”
叶雄明又是看了他一眼，最后才说：“那你这个朋友身份的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们父女腾一点空间？我想和我女儿单独聊几句。”
他还算是客气，虽然字里行间并不是那么的和善，不过江燕回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计较，他毕竟是思怡的父亲。
“那我出去外面车里等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他离开之前，还稍稍俯身凑近思怡的耳边轻声交代了一句。
那完全是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叶雄明看着女儿望着江燕回的眼神，是一种深深的依赖和浓到化不开的深情，他心头一沉，只觉得天意弄人――
孽缘么？
这两人，真的是孽缘！
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要这么对他？兜兜转转，他的女儿却还是和那个人的孩子走在了一起，就算他死了都好，他应该如何去面对他的小影？
“爸，我……”思怡斟酌着要开口，叶雄明却是沉沉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和江燕回的事情，虽然你和你大哥的口风都很紧，不过我也大概知道一点。”他的语气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看着思怡，“你五年多都没有来见过我，今天却是突然带着他来见我，思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思怡想了想，才开口，声音格外冷静，“爸爸，我今天来看您，的确是有些事情，但是和江燕回无关……不，我想也可以说是和他有那么一点擦边的关系，不过不是您想的那些。”
叶雄明皱起眉头，“为了其他的事情？”
“对。”到了这一刻，思怡反倒是没有任何局促的感觉了，有些话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反反复复的想了无数遍，一直在想着，应该要如何开口比较好，等到真的面对叶雄明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爸爸，我为了大哥来的。”
“正昊？”叶雄明拧起的眉头更是深了几分，很是不解的看着思怡，“你大哥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思怡眼神闪了闪，也不打算再和叶雄明打什么马虎眼，单刀直入，“他暂时没出什么事情。爸，其实我五年前就知道了大哥的身世，那时候您只是告诉我说，他是一个殉职警察的遗孤，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情，觉得和您当年说的似乎是有些出入，所以我才来找您，想问清楚。”
叶雄明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忽然想起刚刚江燕回的神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咯噔一下，后背无端端就有一层薄汗渗出来，他下意识的捏紧了轮椅的把手，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稳定的，“你听说了什么事？”
“大哥的身世。”思怡从一旁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了叶雄明的面前，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叶雄明的眼睛，慢慢的说：“爸爸，我不希望您欺骗我，所以，关于我下面说的话，我只是需要您给我一个最正确的答案，因为您应该很清楚，如果我知道了，那么有一天大哥他也会知道的，何况有些事情，事到如今就算您什么都不肯说，也会有办法去得知所有的一切。”
叶雄明的心头更是慌乱了几分，“思怡，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美国之前见过林振彪。”
这句话就如同是晴天霹雳，一下子就击中了叶雄明，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脸色也顿时变得格外的苍白，整个人像是有些木讷的沉寂了一分钟，最后才喃喃低语，“林振彪……和他……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他不可能会知道的……不可能……”
最后几个人几乎是无声的，只不过他的唇瓣一直都在抖动着，思怡也听不太清楚，但是光是从父亲的神色变化可以推断出，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振彪没有欺骗她，大哥原来真的是他的……儿子！
叶正昊怎么可能会是林振彪的儿子？！
尽管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她的心直直的沉下去，像是跌落到了无尽的深渊，碎了的地方，再也补不起来了。
“爸……为什么？”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颤抖着，几近哽咽，“是不是林振彪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年您判他有罪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和那个警察……合谋？”
“没有！”叶雄明却是当即喝断了思怡的话，他的情绪明显是激动了很多，连声音都变了调子，“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和人合谋过什么，他当年被我判定有罪那是真的有罪！我没有陷害他！”
“爸……”
“我没有陷害他！当年他的确是杀人放火，不过他很狡猾，后来还去上诉，找了最好的律师帮他辩驳，才没有坐牢，可是他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法律有漏洞让他钻，他并不能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叶雄明很清楚他就算想再瞒着，也是瞒不住的，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想要知道什么事情，不弄清楚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让她去别的地方打听到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宁可这些事情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的。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但是思怡，暂时不要让你大哥知道。”叶雄明颤抖着双手捂着脸颊，声音闷闷的，“你大哥的个性，他一下子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的……我不知道林振彪和你说过什么，但是他的话并不能全信。如果他真的有良知的话，当年也就不会杀了那么多人，这些年他逍遥法外，是因为警方一直都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他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做事从来不给自己和别人留有任何的余地。”
思怡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她知道父亲还有很多话要说，也需要时间去沉淀一下情绪，所以她并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选择安静的坐着。
叶雄明沉吟了片刻，最后才慢慢的放下了双手，思怡听到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沧桑又暗淡，眼神悠远，他整个人恍惚之间像是沉浸去了那一段记忆之中――
“林振彪这个人对我们这些执法者来说，就是一颗毒瘤，没有人不想要彻底铲除他，可是他的势力一直都很大，警方也接二连三的派去很多卧底想要接近他，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好消息。直到后来，有一个刚刚从警察出来的小姑娘，其实我对她不是很熟悉，但是我和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是好朋友，也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警察。他叫日天，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后来一起出来社会，他考了警察，我当了法官，我们都是执法的人，一身正义，年轻的时候像是有用不光的热情，只是想着除暴安良，所以林振彪这样的人，自然是首当其冲。只是狡猾的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卧底之后，日天却是作为上司推荐了刚刚在警校毕业的申辰去做卧底。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因为警方派出去的卧底都是绝对保密的，等到我知道所有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那时候日天告诉我说，申辰变节了。你知道变节是什么意思么？原本他们想着找一个年轻没有在社会上面路过露过太多脸的女人去接近林振彪，却不想，最后那个女人和他……走到了一起去。”
“日天知道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把申辰给召回，不允许她再接近林振彪。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怀了4个月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是林振彪的。林振彪比我们都年长十来岁，算起来，她比申辰大了最起码十五岁，年轻的小姑娘，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总是很容易对一个人动心，尤其那个人在她看来还是那种无往不利的男人。申辰对林振彪简直到了迷恋的地步，可以想象日天知道了之后是有多绝望痛心。但是他同样也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急功近利的，也不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出去，结果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4个月的孕妇，根本就不能做人流，日天要求申辰引产，申辰怎么都不肯，那段时间她一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天没有任何的办法，又不能真的狠下心去伤害她，于是只能把她关着。”
“时间久了，她的肚子就大起来，行动不便，日天知道拦不住她，也不能真的拖着她去打掉孩子，只能把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生下孩子再做打算。加上那段时间，外面也是腥风血雨的，林振彪对申辰还算是有点上心，不知道他到底清楚不清楚申辰的真实身份，总之满世界找她。他越是这样，日天越是不肯放人，后来林振彪知道申辰离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更是不折手段。日天不肯交出申辰，他就派人一把火把日天的家都给烧了，日天并没有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他逃出来之后才来找的我，那时候申辰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日天觉得整件事情都和他脱离不了一定的干系，申辰原本是可以生活很简单也很幸福的，最后一辈子都栽在这样的事情上，所以他不想让她的孩子再被浸黑了，那天晚上他把刚刚出生不足月的孩子抱过来交给了我，还把事情都告诉了我，他知道自己一定躲不过，所以就把当初申辰在前一段时间交给他的一些证据交给了我，还一段录音交给了我，交代了我一定要让林振彪坐牢。并且一定要收养那个孩子。他离开不到两天的时间，我才从报纸上看到日天出了车祸的消息，我当然知道那不是真的车祸，是林振彪派人做的！”
“只是真的很可惜，林振彪的势力太大，我当初判定了他有罪，最后还是让他无罪释放，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个替罪羔羊，整件事情就这么让他给圆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一算都二十多年了，他现在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却还不忘记在来反捅别人一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