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城外的树木就争相抽出嫩绿的枝芽,迎接着春天的到来。人们也纷纷穿上过年新置办的衣裳走出房门,脸上洋溢着对新年的期盼。新的一年,就要有新的气象。
玉宛外城墙下的大片空地上,聚集了途径玉宛的来往人群,商贾自然不会放过这般来银子的事情,摆起了小摊。几碗淡茶,不大的小竹棚,午后人们坐在这里,有说有笑的。
说来也怪,生意人谁家不是是图个银子,但这里掌柜却是待谁都拉着长脸。可是架不住招子打的精神,一个遒劲有力的“茶”字醒目的写在粗麻布上,迎风飘展开来。
一位老汉脚边扔着一副挑子,藤条编的筐中装着货物,手中拎着一枝烟袋锅,坐在棚子下边抽着烟,歇着脚。一边歇着,一边还跟一旁的人们说着他这一路行走过来的见闻。
你们可知道,环阳前些日子起了场大火哩,那老汉一边砸着嘴,重重的吸了一口,又接着说,那火起的邪了门了,整烧了三天三夜,若不是正月里下了雪,这火指不定能烧上多少日子呢。
一旁的一个小伙计年纪不大,脸上还有着些许稚气,搭了句,老爷子,咱们这南边,好些年都没下过雪哩,小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呢,只听爹娘说起过,雪都是个啥样子的?
一边说着,他手脚麻利的把刚刚走的客人木桌上剩下的果壳收拾好,抹布往肩头一搭,笑呵呵的看着老汉。
老汉哈哈一乐,说,你个小毛崽子毛都没长齐能见识多少。话音刚落,周遭几个汉子也都爽朗的笑出声来。
那小子也不恼,只是挠挠头,说,小子我年岁小,这也怪不得我呀,老头子你年岁大,你倒是给我们讲讲啰。
老人把烟袋冲着鞋底敲了敲,将烟灰磕落,一边从口袋里捏出烟叶子塞进去,一边说,其实也怪了事儿,莫要说你,若不是咱年年走南闯北的挑山,也不曾见过多少次这般大雪。老汉想说些什么,有点犹豫,没有张开嘴,反而把烟嘴儿含在了嘴里。
噫?环阳离我们玉宛也不过百十里路,为什么那儿下了雪,咱们这儿日头还晃眼呢,老头子你不会寻我们开心吧?
一边坐着一个姑娘家,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你个姑娘家懂什么。这事情我唬你们作甚,还有哩,你们肯定没听说,环阳那大火,八成是云国的人放的呢。说罢他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又开了腔,虽然现在世道安生的很,但是依我看那,这日子怕是长不了喽。
不安生?还能打仗不成?那姑娘又接了一句。
怎么,不信?
当然,咱们的王前些日子刚取了亲,玉笛姑娘一副贵人模样,肯定能带给我们太平,玉哲又是个精明勤奋的王,云国都已经消停了好些年了,哪来的战事。估计你家用婆娘鞋底子抽你还差不多算是战事嘞。旁边吃着茶的一个小伙子道,哦还得你有婆娘才行,哈哈哈。
说完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老汉跟着讪笑,却是摇了摇头,卷起烟袋锅,挑起了看起来有几分分量的挑子,跟众人打了招呼,转身离去了。
对于百姓来说,战事看起来似乎离他们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他们更愿意看着眼前的事情,像是收拾好面前的摊子,又或者多卖些银子好置办点添头。
可是甄,却不得不考虑面前的一切。
记忆中的那个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环阳城,伊人相伴走过的那天夜里,环阳的样子就像是漆黑大地上的一颗明珠,璀璨而夺目。
可如今,除了焦黑的废墟,就是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眼中死气沉沉,除去悲伤,就是绝望。
谁曾想,百年间几代人的积累,都消逝在这一场巨火中。
甄除了遗憾,还有那么一缕愤怒,仿佛是一根麻痹着他心头的毒刺。
他忘不了伊人绝美的容颜,忘不了伊人流着泪在自己怀中纤细的肩头,忘不了自己脑海中混沌不开她一番言语仿佛醍醐灌顶的那份清灵。忘不了她在护城河边回眸眼中挂着泪滴歉然却又不甘的侧脸。
他忘不了那个人儿,云依依。
伴着这场巨火,依依也是消失不见。
虽然曾经住着的宅子里并没有见到尸身,甄在心里告诉自己,依依肯定没事。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着。
哪怕他知道,依依已然是凶多吉少。
那样一场大火,她一介弱女子,自己手下许多兵士都没能从火海中走出来。想到这里,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掌纹之中。
他眯起了狭长的眼眸,深深吸了口气,任凭烧焦的恶臭气味冲进身体。
懊悔,痛苦,愤懑,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感觉这种感觉,那么的熟悉。
那个他都快要忘记的念头,不知不觉有一次攀上他的心头。
复仇。
没错,我要复仇。
依依生前我护不得你,但是我可以让带给你痛苦带你离开的人十倍百倍的痛苦。
虽然,这个念头只是当他站在已然化作满地灰烬的旧宅面前时,一闪而过。但仅仅是这一闪而已,却已经不知不觉在他身体里的某个漆黑的角落,扎下了根。
若是从作战的角度来想,这次是自己完败,甄看着手下斥候带回的消息,坐在帐子里想着。自己从攻打环阳一地开始,先是让云国偷袭了玉国的带队将领,也就是自己。虽然侥幸逃脱了一劫,可是又在自己离去的日子里,折损了半数的部下。
自己不过离去了这几天,云国就能准确的集结起来,尽管是用了危及平民的方法,但是却也切实的杀伤了敌人的军队。
军中是否有云国细作的事情,他已经交由手下心腹去查办。不过他更加感兴趣的,是手中斥候带来的草草几笔字句。
云国国王西去,子嗣争权,云国大乱。
常理讲,新王继位之时,少有如此兴师动众的理由,可是事实又这样摆在眼前,侧头看向帐外仍旧死气沉沉的环阳城,他不解的摇了摇头。
一身粗布长袍的玉哲,走进一间茅草屋内,面容略带着些许忧愁,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看着躺在床上瘦削的老人,轻轻地将药放在一旁。
二爷爷,吃药了。哲小声说着。
老人原本闭着的双目缓缓地睁开,脸上浮现出笑意,哲儿,你来啦。
哲刚要伸手去扶二爷爷,二爷爷摆摆手,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喝完了药,哲和二爷爷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屋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自前些日子玉哲的婚事后,二爷爷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哲虽然并非亲孙儿,可自小到大都是二爷爷带大,自懂事起,除去娘亲便是二爷爷教会自己读书写字。二爷爷虽是严厉,可却总觉得亲近。
哲儿,你可曾记恨着二爷爷?
哲略微有些惊异,道,当然不曾。
可是,听了今天的话,你恐怕是要开始记恨着我了。虽然二爷爷仍旧脸上带着笑,可是眼眸中却开始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光彩。
你呀,跟你父王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爷爷笑着眯起了眼,都生得一副精致的面相,心胸宽阔,志向也高远,还都走上了同一条路。
话说到这里,二爷爷顿了一下,哲也听得有些茫然。
世人都讲,你爹是个风流的仙人儿,放着好端端的国王不去做,却非要流连各地山水,家中的娇妻不去照看,却走遍各地青楼寻欢作乐。这话,半分真半分假,你爹确实少在玉宛停留,可是却不是因为真的心性如此呀。
自从遇见了你娘玲珑,宏儿便像是彻底转了性子。若说在此之前,他真的是个风流浪子,可是见了宏儿疼玲珑的模样,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因为心系山水而将玲珑置身玉宛而自己只身游玩。
只是因为,那并不是游玩,而是游说呀。二爷爷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叹了口气。
老头子我寿数将尽,有些话,是时候该同你讲了。
幼时你听闻娘亲跟你讲的那些北国见闻,你觉得你爹可能没有听过吗?二爷爷盯着哲的眼睛,缓缓地说。
仿佛一声惊雷在脑海中炸裂开来,哲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爹呀,胸中装着的事情比我这个老爷子可大多了,他听着玲珑讲的一切他没见过的事情,慢慢的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若是这样的天下,以后都是玉国的土地,无论多么远的地方,都住着玉国的子民。二爷爷说。
该有多好。说到这儿,二爷爷笑了一下。听起来真像是宏儿说的话,他总是这么思绪活络,比我这个老头子想的东西多。百姓都说我是个严苛的人,颁布新法令向来说一不二,可是我也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块不大的玉宛城和玉国呀,哪像你们爷俩,一个惦念着北方的大雪纷飞,一个向往着南国的海浪滔天。
于是他带着玲珑在他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开始在周边的诸国游说着,只是收效甚微,只联络几个国家的王。
这其中,便有杭国,也便是苏杭甄的家乡。
不过没过多少时日,这些国都在数年间被大大小小的战事所纠缠,要么灭了国,要么改了姓,你父亲也是在这过程中出过兵,可是除了折损兵士之外,却也没什么作用。
倒是多年的奔波,让他原本就不怎么强健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了下去。
有次他回来,脸上的胡茬让宏儿看起来憔悴得很,那阵子你娘刚离世,他不但没有在玉宛多停留,反而是离去的更加决绝。
我本想留住他,可是那次临行之前,他笑着跟我说,玲珑留给我最珍贵的,就是哲儿和椋儿,我不希望他们看着自己的父亲到了最后,真的成了一个风流荒淫的浪荡登徒子,我要把玲珑留在我心底的那个梦做完,让阿哲和椋儿也看到那个美丽的梦。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透支自己的年岁了,失去玲珑对他是莫大的打击。把自己和你娘的那个华美的梦境最后呈现给你们俩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愿望,那时我本应该拦住他的,可是。。
所以,哲儿你应该恨我,我本应让你父亲留在你们的身旁。说完二爷爷合上双目,身体微微颤抖着。
又过了很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哲红着眼睛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就在刚才,二爷爷过世了,临走前,他粗糙的大手抓着哲的手腕,静静地看着他。
看到你心中也装着同样的梦,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这是二爷爷最后一句话。
二爷爷,你不该拦着我爹,我也不会恨你,哲的仰起头,看着天空中弯弯的月亮,寒冷的风仿佛穿过了他的身体。
既然这样,父亲,我便替你把这个属于我们俩的的梦,做完。
走在玉宛的街头,甄总是时不时的想到在环阳的那些日子。
这也让他总是恍恍惚惚,就算是椋儿玉笛哲都在身边的时候,也是偶尔的愣神。
没事儿吧,哥。饭桌上玉笛儿似是看出了什么,柔声的问。
哦,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有点乏了,甄回过神来,敷衍了一句。
莫要瞒着我了,玉笛轻声的说着,因为玉哲忙着处理二爷爷的后事,玉笛新婚不宜冲了喜,椋儿最近身子不是很舒服所以今日便也没有坐在饭桌之前。于是这餐桌上,也就只有苏杭兄妹二人
甄看着头也没抬的玉笛,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叹了口气,我年前去环阳之时,也就是受伤的那段日子,因缘际会之下就下了一个女子,后来。。讲到这里,甄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妹妹开这个口。
不知什么时候心里就装上了她,跟椋一样,是吗。玉笛也将手中的食具放在桌上,平静的看着兄长。
甄皱起了眉头,沉默了良久,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能忘了她吗?那个你救下的女人。
不能。
那你能忘了椋儿妹妹吗?
也不能。
玉笛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她又端起了碗筷,安静的夹起菜放到甄的碗里,说,这世道本就是你们男人打下来的,什么事情都是你们男人说了算,我跟椋儿妹妹能遇到你们两个有心人已是有幸,不过,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都说男人三妻四妾也无不可,但是总归在我们姐妹心里是不那么舒服的,所以不要指望我替你去说服椋儿妹妹,最多,我不责怪你。
说完她微微笑了下,刚想接着打趣甄,却看到甄的脸上凝重之色更甚,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个女孩儿叫依依,很漂亮,甄抬起头,接着说,像你。
可是,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甄哽咽着说出这些话,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夜色渐深,甄同玉笛大略讲了与依依的相识,只是略去了其中些许惊险的片段。
语罢,玉笛看着甄,久久无言。
好生珍惜眼前人,玉笛儿轻声重复了这句话,不由得垂下了头,心想这姑娘也是个心里有故事的人儿吧。
哥,虽然现在你寻不得依依姑娘,可若是她吉人天相,许是能化险为安也未尝可知。玉笛尽力安慰着甄,起身走到甄的身旁,摩挲着他的后脊,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不如,先加倍的待椋儿妹妹好,万事你自己拿捏分寸,何时该说什么话。总归事情会解决,椋儿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万一到时候真的寻得了依依,再想这些事也不迟。
正月刚出,哲便传了甄入殿,甄看着坐在桌后伏案批阅着案文的友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环阳一役,共折了多少兵士。哲头也不抬的问甄。
共折损了近五百兵士,明将军也是重伤未愈。甄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有责任的,我应该多叮嘱一番让他们提高警惕。
哲抬起头,狭长的眼眸打量着甄,说,确认是云国无疑了吗?
南方诸国现如今也只有云国能与我们一战,并且环阳数年来都是云国同我们必争之地,想必也是无他人妄图染指了。甄尽力平复着略微激动的心情说着。
哲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绕到甄的身边,轻声说了句,你同我来。
真也是不作声,点了点头。
两人换上平民的服饰,安静的离开了玉宛城,回到了二爷爷当年居住的那间茅草屋子,转头来到房后,房后立着一座新坟头,哲对着那简单的碑端端正正的作了揖,转头对甄说,二爷爷临走前告知了我,父王生前的愿望。
原来,父王早已走在了我的前面,他多年云游在外,游说诸国,希望能将各国联合起来,共同建立一个更大的帝国来给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
可惜天公不作美,父亲英年早逝,而最终唯一成功的,只有一个国家同意结成联盟。
讲到这里,他的顿了一下,说,便是数年前已被云国灭掉的,杭国。
听到这里,甄的脑袋仿佛炸裂开来一般,眼神略微呆滞了一下,不过转瞬又聚起了神。
云国,又是云国。
讲到这,哲接着说,二爷爷说,当年父亲云游在诸国之间,多数国家都只是守着自己的弹丸之地,终归是有许多事情不方便的,所以对于父亲提出的诸多建议也是并不难接受,只是大都端着架子,守着矜持。
最终只有杭国的国君应允了父亲的提议,决意在年后开始进行各方面的往来。
可是当父亲游说到了云国之时,却遭到了立即的拒绝。而且没过多久,云国便出兵将杭国击溃,并且发来案文,道南方若是结成联盟,必将引来原本远在北方帝国的重视,可能会给原本平静的局势带来不详的征兆,所以结盟断然不可。
云国意欲称霸南方的念头昭然若揭,其余各国见了杭国的下场,也是噤若寒蝉,谁也不再提及结盟一事。父亲经此打击,便将这个念头隐藏在了心里。
说到这,哲吸了一口气,父亲性情温和,不愿多造杀伐,可我不同,我早就认清这条路上,必定会充斥着业火,铺满鲜血,云国越是强硬,我便要比他们强硬上千倍万倍,他们敢用偷袭的方法攻打环阳,那我也敢用强攻的方法打下中水!也是时候让世人见识一下,我们玉国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只懂得退让的玉国了!
择日,攻打中水!精兵两万,让他们也见识一下什么是我们的决心!
哲说到这里,看向甄,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两人却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许多。
甄仿佛在无尽黑暗的道路上,忽然发现了一盏指引目标的灯盏,身体里某个角落里有个盒子被悄悄地打开,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中水,云国都城。
依依的死,年幼时的仇恨,加之哲的目标,统统仿佛拧成一股麻绳一般捆在甄的身上,绑着他前进,把他牵引向那修罗般的终点。
虽是已经出了正月,寒意刚刚有些褪去,但是单衫仍旧是不足以抵御寒意,非要再添上一件长袍才行,甄站在环阳的城墙上,望向遥远的中水方向,虽是隔着山峰,可是他的目光却好似已经跨越了崇山峻岭,冷冷的扫视着中水的城墙。
云国长期以来,铸铁技艺相比各国都是优异,于是兵器农具铸造更加精良,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攻打中水,在常人眼中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甄,却自觉有着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拿下那里。
原因就是,月前探子的回报,云国国王西去,诸子夺权,内政纷乱,这正是一个契机,趁乱取胜,用兵讲的就是一个奇字,都道是,兵者,诡道也。加之多年的积累和训练,手下兵士心性沉稳,兵器也是坚硬锋利,此时正是前所未有的最佳机会。
正因机不可失,在离开玉宛之前,甄都没来得及同椋儿道别,他只是听玉笛讲,椋儿身子今日有些虚弱,气色也不甚好,只能卧床歇着,该不该同她讲依依姑娘的事情,让甄自己拿捏。
甄心想既是如此,那就让椋儿好生歇着,也没有去再椋儿多添上一分忧心,连夜出了玉宛,直奔环阳。
兵士集结完毕后,从玉宛出发,直奔中水城外三十里外驻扎,而甄则带领着几百精锐心腹快马先去中水打探情报。
甄骑着快马,两边树木村落快速从两侧掠过,而遥远处的中水则一点点由模糊变得清晰,他心里某些东西,仿佛被释放了出来一样,手上的马鞭力道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马背上已然是隐隐见红。
中水,我来了。甄阴郁的眼神里,杀气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