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顾儿噙泪难过的小脸,安乂王威慑凛然坐起,柔和的眸光瞬间变厉,看穿跪在帘幕外的身影问顾儿,“若仕祥有错,你会原谅他吗?”
“会原谅”,顾儿想都未想从床榻上一溜爬起,跪坐到安乂王身边,仍沉伤在仕祥消失河里不见的情景,擦擦泪低啜声自责,“仕祥,都是我不好,顾儿应该求你原谅才是。”
“小王爷,六个时辰已跪满,你可以起了。”
帐外传进将兵的提醒,紧接又传来仕祥坚定喊出的语气,“不,我该跪等顾儿醒过来,若她不出来见我,我誓死不起。”
听闻,安乂王转眸光看迷惑愣神的顾儿,俊颜上带有深意微笑了笑,起身走向帘幕。
“哥哥等等我”,顾儿不明状况忙下床榻跟在身后,小脚步踩合上大脚印仰头看,大眸里只限高大挺拔的身影,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浑然不知,擦身而过的一道夺目异景,竟也被抛之身后,经这次死里逃生,在顾儿眼里,没任何一样事物比眼前的身影更能吸引她的眼球。
出了帷帐,唤小王爷不起正为难失措的将兵,见已苏醒跟在安乂王身后的小公子,脸上顿露喜色,准备再扶小王爷起身,却被安乂王一个厉沉眸光给骇退了下去。
仕祥垂着头,心里在回忆和顾儿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趣事,不经意间会心笑了笑。
“哥哥?”
顾儿莫名的喊声,让仕祥猛然惊喜抬了头,看到的却是安乂王威慑的一张俊颜,略显失望后又忙垂头不语。
“哥哥?”,顾儿莫名为何哥哥挡住自己的去路停下不走了,小身子步移走出凛然挺拔的身后,正巧大眸扫视到跪地的仕祥,随即双眸瞪的滚圆不愿再看,又忙藏身回安乂王身后紧紧抱住,小脸捂贴闷出的畏惧声说,“哥哥,我看见仕祥了好怕,他是不是在怪我没救活他,他一定是来找顾儿报仇来了。”
听了顾儿一番怯言,仕祥挺直了身懊悔站起,在河边对顾儿的见死不救还历历在目,其实,在那一刻,他脑子里曾一闪而过不能失去顾儿的念头,却因被嫉妒蒙蔽了理智,才会置顾儿挣扎在生死边缘。
“对不起顾儿,是我一时愚昧害了你”,仕祥挪步缓缓走近,见顾儿惊吓了不敢抬头看他,犹豫了片刻喃喃低语说,“我若知道顾儿会不惜性命救我,而险差丢了……。”
“闭嘴”,安乂王厉视仕祥一眼,随即凌睨身后的顾儿轻语责问,“怕什么,刚刚在帐内是谁说过求仕祥原谅的?”
“我”,顾儿被一语点醒,乖巧气足承认,转大眸看了仕祥,放开紧揪衣袍的小手,胆怯意慢慢消退,走出安乂王身后,步停到仕祥面前,壮着胆子伸胳膊拿起仕祥的一只手,放近鼻间吸鼻闻了闻,没闻出从老头身上散发的肉臭味,小脸上瞬时嘻嘻一笑,俨然忘了求原谅一事,很是关切问的疑惑,“仕祥,你的鸳月刀找着了没?”
“顾儿你?”
见仕祥愣住了神凝视自己,顾儿急了,转大眸问安乂王,“哥哥,仕祥为何不回我话?哦”,反应了过来又接着问,“是不是因为顾儿没求仕祥原谅?”
不待安乂王回答,脑子里一闪而过仕祥落水喊救命,自己在河里苦苦挣扎的画面,摇摇头抗拒多想,垂下了头诚心认错,“都是我不好,若是顾儿知道仕祥和平一一样怕水,我……。”
“不,顾儿,是我求你原谅才是”,仕祥一激动,抛安乂王吩咐到脑外,抓起顾儿的手呵护在掌心,下意识扫视到自己父王愈发厉沉的俊颜,忙松了手后退一步,斩钉截铁,刚毅的俊脸上露出坚信说,“顾儿,我慕容仕祥发誓,日后绝不会再置顾儿于危险中,我一定,会和父王一样疼爱顾儿”,想到父王曾携深奥之意回自己的那句,默默在心里咬牙又添上了一句,‘且会更甚几分’。
安乂王轻勾嘴角,俊颜上却是不见丝毫的笑意,看了憔悴和与生俱来滋长刚毅的仕祥吩咐站一旁的将兵,“带小王爷回西陵帐稍作歇息。”
将兵领“是”,抬头却见小王爷盯看小公子无动于衷,暗自担虑,睨一眼威慑的安乂王,忙稳步上前请,“小王爷不食不眠已一夜几个时辰,再不回帐歇息,怕是身体吃不消”,说到底,毕竟小王爷是金贵的身子,更何况安乂王开了口,若自己执意劝不动小王爷,岂不是有失职责,一想,将兵欲再劝慰。
顾儿恰时打断了将兵的担虑,语气里带着催促,“仕祥听哥哥的话,快去歇息。”
“嗯。”
应声,仕祥走了几步转过身,目光滑过顾儿,移到安乂王寝歇的帷帐上壮言提醒,“顾儿,在父王的帐内,可曾一看究竟?可知里面有什么?”
顾儿疑惑轻摇头,目送仕祥忧然离去,转回身看向近在咫尺的帷帐,大眸里总算多了一样事物。
“哥哥”,口唤一声,脚步并没挪动,顾儿绞尽脑汁回想刚刚跟在哥哥身后走出帷帐,在帐内她可曾看到什么?无奈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得已倔了小脸挠头问,“哥哥,你能否先准了我去帷帐里一看究竟?顾儿保证,三日内我武功定会进长。”
说的倒是信心志足,安乂王负手走到顾儿身前,俯看期盼甚久倔强的小脸,凝神聚思默视了片刻,此刻他竟万分庆幸小刁奴命硬脱险,能一再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想到此,俊颜上不觉满足笑了笑,随即眸光褪了厉沉色转变溺爱,身在军营中,安乂王前所未有为过何人,连同威武神躯也一并卸下了威慑凛然气魄,不由顾儿再次开口胆敢保证,牵了小手,一高一矮身影在众将兵视线内缓缓走进帷帐。
一年之久,顾儿清醒着脑子,今日如愿携带好奇踏进了安乂王寝歇的帷帐,半个时辰前,被顾儿忽视的一道夺目异景,此时此刻惊现眼前,顾儿松了安乂王大手,走近床榻侧旁展开的画屏,看了回头问,“哥哥,画卷上为何有好多顾儿?她们是在歇息吗?”
点点头,安乂王跟上脚步临身画卷,抚过一册刻画顾儿紧张睡像不安稳的画卷取下,递了顾儿手里,转身坐回台案上座,拿起拟写好的奏折,瞥了一眼顾儿看手上奏折才回,“全是顾儿在歇息。”
“哦!全是”,顾儿看手里画卷上的自己接着问,“那这是哥哥画的吗?何时画的?为何我都不知道?”
“你自然不知”,安乂王抬眸,扫视画屏上顾儿千姿百态的睡姿,停眸光在一卷顾儿半眯开眸子的画上,笑了笑,小刁奴怎会知道自己夜里会翻身摸索他十上有余次,眯眼见他在身边才肯安心入睡不下二十余次。
为此,他的军务破例搬到了西帐陵,他为了小刁奴破例夜里闲情逸致作画。
“哥哥?”,顾儿捧着画走到台案边踮起脚,自顾将画卷平抚案上,又走回画屏前蹲坐下双手托着腮,小脸上嘻嘻一傻笑说,“原来哥哥寝帐内有这么多睡着的顾儿,难怪哥哥不让我进来。”
“看完了?”,安乂王明知故问,拿奏折起身,语气里含有另意。
顾儿乐呵使劲摇头,智弱的脑子如实了回,“没看完。”
“那你好好欣赏自己的睡像”,安乂王说着就朝帘幕走,他之所以会下禁令,严禁任何人不得入他寝帐,只因挂在画屏上为小刁奴画的那些荒唐画像。
“好”,乖巧应声,顾儿大眸不舍离开画卷半眼,可听见帘幕放下的动响,急转回头张望帐内,已不见安乂王的身影,顾儿慌忙迈步追喊,“哥哥你去哪?”,追到帐外又伸头进帐内,细看摆设的一切和画屏,小脸上很是恋恋不舍。
安乂王回到主帷帐,仕祥和众将已在此等候。
端坐上位,随眸便见台案上昨晚写整的“奏”字,浅看仕祥一眼,安乂王丢手里奏折覆盖在“奏”上,语气轻淡问仕祥,“不去歇息,来这里有何用?”
仕祥听问不容怠慢即上前跪下,似经昨晚一事,从前刚毅暗藏稚气的脸上,仿佛成熟只需弹指间,挺胆直迎安乂王的锐眸审视,眸光亦不再闪避叩了一首回,“孩儿自知武庸顽劣,却承蒙父王始终不弃,特带军营历练好以后为朝效力,可孩儿辜负父王的期望,非但没立下功劳,反而……”
“够了,起来。”
安乂王适时打断,让为小王爷提胆静听的众将随之松了口气,事已逝,实在不宜再放口上提及。
众将怜悯小王爷年纪尚轻,一时糊涂犯错也在所难免,为首尉迟老将军瞧了仕祥一眼顿了顿,上前回禀打探到的军事,“启禀安乂王,探子来报,琅朝武将重臣季云冲携三万军前日抵达翼城,可不出一日,昨深夜子时,三万军突然无影无踪,不知去响,依老臣断定,他们极可能在暗处操纵谋略,这样说来,琅朝翼城与我朝甚近,如此之距,境城里外忧患,望安乂王尽早请奏皇上,待粮草充足之时,献策灭敌。”
哼哼一笑,安乂王换了个慵懒姿势倚靠椅上,锐眸扫视过谏言的尉迟老将军,眸光停留在凌副将身上,问的当则是老将军,“听说那季云冲是一只阴险狡诈,却是自作聪明的老狐狸?”
语气意有所指,尉迟老将军心跟着一颤,微抖的手抬袖擦擦冒出冷汗的额头结巴了回,“这,这……。”
“好了”,安乂王站起,深邃的锐眸染上快意,拿了搁放台案上的奏折递到凌副将面前吩咐,“速送回都城,务必亲自呈皇上手里。”
“是”,凌副将领令正准备退下,及时被喊住谨听嘱咐。
未料到,安乂王转身关切嘱咐仕祥,“你随凌副将即刻启程回都城,在王府方可住歇上两日,记得多陪陪你娘亲。”
“谢父王”,仕祥听出安乂王非赶他离营,确实为他思虑到娘亲,异常兴奋,在心里,更是对安乂王钦佩崇敬至极。
白日仕祥一走,晚上自然就没人陪顾儿练武。
顾儿想练悬沙包木桩,可没得到安乂王点头允许,一律人等严禁擅自出营。
夜里,西帐陵一座帐内灯火通明,床榻上小人安心熟睡,只见床榻前端坐一位俊美男子,抬眸凝看一眼含笑的小脸,俊颜上也跟着笑了笑,低眸为画卷添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