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我开始躲避卫央,白天不是到图书馆自习,就是去找一些兼职做,反正尽量不回寝室,一直要等到晚上熄灯才回去。
日子就那样过了很多天,直到一天晚上,我回到寝室。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卫央淡淡的说道。
“有什么事吗,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有课呢。”我无所谓的答道。
“你看这是什么?”卫央手上拿着一沓钱,尽是百元大钞,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不是爱钱吗,那么喜欢找兼职赚钱,”他将钱在蜡烛上点燃,幽怨地说道,“我要你看着它们化为灰烬,要你永远也得不到。”他将点燃的钱,扔到地上,火光顿时照亮了我们的寝室。
“你喜欢烧钱,就慢慢烧吧,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就不奉陪了。”我拿着脸盆,准备去洗漱,然后睡觉,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准走,”卫央以为会打击到我,结果却让他很失望,他拉着我,十分不甘心,“我和你没完。”
我们扭打起来,蜡烛已经把蚊帐引燃了,可是我们只顾着掐架,谁也没有灭火,到熊熊大火燃起来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冲出了寝室。
那次事件很严重,当拉响警报的时候,整栋楼来了个集体大撤离,有人因为摔倒,被拥挤而下的人,踩断了几条肋骨,整个场面是鸡飞狗跳,二楼的人,来不及走楼梯,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连腿也摔断了。
本来及时控制火势,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我们都只顾着逃命,楼道里那么多灭火器,竟然没有一个人用。楼道里几十条电线全绑在一起,老化的线路,经过高温,一下子也着火了,这引起了连锁反应。
事后统计,整个二楼都没能幸免,被烧毁得差不多了,对于我们这两个罪魁祸首,校方肯定不会轻饶,我们被开除学籍,并且索赔一切损失。
我们被拘留,卫央的供词说,是因为我为了讨好他,举行烛光晚宴,才不小心造成了火灾。我将实情说出来,却没有人信,卫央说,我们早已经在一起了,他为我花光了所有的钱。
校方通知了我们双方的家长,我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父亲已经被我伤透了心,好不容易原谅了我,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要叫他情何以堪。
况且他的伤才好,会不会因此又恶化,我愧对父亲的实在太多了,他辛辛苦苦工作,还不是为我,可我回报给他的却是无尽的耻辱。
还有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又会怎样,为什么我总是会伤害最亲的人。
卫央的母亲是开着宝马来的,她一来,卫央就变得无所畏惧,有恃无恐的看着我。
只能赶车而来的父亲,可能因为转车很麻烦,或是等车很漫长,反正他迟迟未到,我不禁担心起他来,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吧。
风尘仆仆的父亲终于来了,可是卫央的母亲,基本上已经与校方谈妥了,父亲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这里上演的好戏,他却连看戏的时间都错过了。
但是学校给他说了,警察也给他说了,却并非事情的真相,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谁叫我没钱没势,活该倒霉。
卫央的母亲对父亲说:“我儿子说,你们家没什么钱,绝对是赔不起的,这件事我会全部搞定,只是你儿子以后,不能再纠缠我儿子了。”
父亲一直低着头,沉着脸,听了那句话,他的身子猛烈地抖动着。
我知道他是在忍受着强烈的耻辱。
卫央的母亲态度强硬,神色傲慢,财大气粗的人,总显得盛气凌人。
我强烈抗议,说:“爸,不是那样子的,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是被冤枉的。”
“你给我住口!”父亲一声大喝,一拳打在我的下巴上,我摔倒在地,嘴里一甜,就流出了血。
“我真的是无辜的,事实不是那样的,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爸,你要相信我。”我大喊道,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觉得流出来的不仅是眼泪,更是无尽的耻辱,以及耻辱背后,难以言说的委屈。
“你怎么不会,你是同情我,才会因怜惜而爱上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卫央大义凛然的说道。
“你闭嘴,陷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求你说出事实的真相,我只是平凡的小人物,我只想过普通的生活,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好吗?”我乞求着卫央,他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我真的希望他,能够说句公道话。
“因为你没钱,我是真心想帮你,我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你要相信,我不会看着你受苦而不帮忙。”他真诚的说道。我并不怀疑他的话,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那个结果。
“你是在害我,你让我万劫不复。”我冲他大吼道。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怪我,是我没给你一个美好的生活,才会让你为了钱堕落。”父亲一边吼,一边踢在我的身上。
父亲很少打我,没想到这件事,他会下狠心,将我打得生不如死。
“我之所以不再向你们要钱,是因为我去送外卖了,我对天发誓,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我深感委屈,却又倔强的说道。
“他就是说谎,不信找人来对质。”卫央气得大叫,结果我打工的老板被他们收买了,父亲原本有些相信我的话,结果听了老板的假话之后,更加盛怒。
我被打倒,在地上翻来滚去,像一条受尽虐待的流浪狗,可是我依然不服,死也不妥协。
“打得好,打得好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卫央看着满脸血迹的我,爆发出令人恐怖的笑声,他不住的重复着:“打死他,打死他……”然后用手抓头,状若疯狂。
他确实疯了,这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当时我对他只有恨,后来听说他治好了,但那是后话了。
我羡慕他,他不会像我一样,承受那段痛苦的煎熬。
我也希望自己能发疯,然后忘记一切不快的记忆,可是我不能,那对我太奢侈了,我玩不起那样的游戏。
父亲揍我揍得连手都软了,我微弱的说道:“不关我的事。”
我近乎哀求的对父亲解释,可是父亲好像已经铁了心,他不再听我半句话。
为什么他宁可相信一些毫不相干的外人的谎言,也不信他一手带大的亲子的恳求?这让我顿感无助,内心的绝望,让我痛不欲生。
愤怒与伤心,蒙蔽了父亲的心,让他看不到我的挣扎与求助,他充当着恶神,将我对美好的设想,打得魂飞魄散。
“你滚,从今天起,不许你踏进家门一步,你死也好,活也好,都与我毫不相干。”父亲终于停下,他捂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跑去,带着一份不肯妥协的倔强,我逃离了父亲的视线。
我不知道去哪里,头脑中回想着父亲对我的好,以及他说过的那些绝情话,原本不屈的泪水,迎着吹面的寒风,滚滚而下。
就那样,我被开除了学校,被逐出了家门,从天堂走跌入了地狱,开始了落魄的流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