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寿辰将至,我决定带梅玲回去给他拜寿。
那时梅玲正忙着设计一款衣服,她要参加设计大赛,其中有个评委,就是她崇拜的弗伦,她说:“如果能得到他的一句肯定,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扔进了垃圾桶,她抓耳挠腮,显得很烦闷。我想还是不要告诉她回去的事情,她已经很烦了。
但是聪明的她还是发现了我的反常,“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她发现了身后的我,轻轻地问道。
“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我关切地说道。
“我知道了,可是这次机会对我很重要,学了这么久,我才发现,原来还没得到过别人的肯定。”她说得很轻,有点失望。
“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我们穿的衣服不是很好看吗?”我安慰道,可是我也感觉到了,她的神情比以前更认真了,也许她的内心里,特别希望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吧。
“你们不一样,我是希望得到人们的认可。你知道的,对于时装,我有着十二分的热情。”她激动地说,对于她的话,我深信不疑,我还没见过一个女孩像她这样为了服装而无比痴迷。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你顺其自然,不要太难为自己,”我认真的说道,“你好好想,我不打扰你了。”
“你好像有事,你本来是想跟我说的,可是现在怎么又不说了?”梅玲不傻,她甚至感觉敏锐,所以她善解人意的说道。
“我,”我犹豫着,“我父亲的寿辰将近了,我想让你陪我回去,可是看样子,怕是不行了,你好好努力,争取实现你的梦想。”我无奈地说道。
“一凡,”她感动的说,“谢谢你理解我,这次的比赛,对我真的十分重要,我不可能放弃的,所以我不能陪你了,实在很抱歉。”梅玲有点愧疚的说道。
“我没有怪你,你有你喜欢的事情,那很好,你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所以,加油吧,我对你有信心。”我说完将她的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于是我独自登上了回家的列车,时隔两年多,父母的身体是否依旧如从前健朗,听母亲说父亲变得爱喝酒了,一瓶酒一两天就喝完了,还会经常咳嗽,而且他依旧到处跑,去卖小东西。
母亲不可能将许多事情说清楚,问起她的情况,她只一味的说很好,她是不想我为她担心,越是这样,我反而更放心不下了,迫切的需要回家看一看。
车窗外的风景,随着列车的快速行驶,在迅速的倒退。飞速前行的列车,载着一颗急切的游子之心,奔行在熟悉的道路上,从前我也是从这条路出发,去追求生命中的远方,可是一步走错,就误入歧途,差点就沉沦了。
真的没想到,一个人的生活会有那么多的未知,在前一刻,永远也无法预料下一刻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有些变化总是来得太快,根本就不给人时间去适应。
父亲将我逐出家门,虽然只有两年,可是期间发生了许多事,好像已经度过了很漫长的岁月,远远不止两年。
以前从未替父母买过东西,想来真是惭愧,这次回家,竟然都不知道什么是他们需要的,想了很久,我给母亲买了一件大衣,给父亲买了一双皮鞋,常年奔波的父亲,我想他穿着皮鞋,能够安静的坐下来,过平静的生活。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最坦诚的情感。
再说了,家里的杂货铺也已经重新装修好,家里的债务,也已经还完了,又不是十分的缺钱,父亲为何还要东奔西跑,难道他想把天下的钱都挣完吗?
我到家的时候,许多亲朋好友,正围着桌子吃饭,见我回来了,全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我尴尬的冲他们笑,有些人首先反应过来,也冲我笑。
母亲跑来,紧紧地抱着我,她憔悴了许多,头有了几丝白发,她的泪水滴在我的肩膀上,我也忍不住哭了。
“你回来了就好,你爸在里屋喝酒,他快要喝醉了,你去见见他,他也很想你。”母亲激动地说着。
我把东西交给母亲,就径直向父亲走去,我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很久以前就想回来见他了,可是真的回来的时候,却又害怕再见到他。
父亲也老了呀,头上的白发,比母亲还多,额头上的皱纹,也明显的长了出来。他已经喝得有点迷糊了,连头也垂了下去。
“老许,你的儿子回来啦,你抬起头来看看啊。”坐在他旁边的明叔摇着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
“什么儿子?”父亲抬起头来,打了一个酒嗝,他生气的说,“我没有儿子,我当他早死了。”
“说什么气话呢,”明叔说,“老许,他就站在你的眼前,你的儿子回来看你啦。”
“爸!”我大叫道,“对不起,求你原谅我。”说完我就向他跪下了,泪水更加的无所忌惮,涌潮一样的流下。我望着父亲,多希望他将我扶起。
父亲没有扶我,他过来就揍我,一脚将我踢翻,还一边骂道:“你回来干什么,我说过不许你再踏进这个家门,你为什么不听!”
“爸,求你原谅我啊,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如果你肯原谅我,打死我,我也认了。”我冲父亲说道,内心的委屈犹如江河泛滥,澎湃起无数的巨浪,在我的胸中翻滚,一时间,许多的恩怨情仇,闪过我的脑海,叫我痛不欲生。
“谁说你错了,错的是我,我不配做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要回来,是来取笑我吗,我没脸再见你了,你还不快走。”父亲大哭着说道,他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看我,可是他悲伤的身影,却让我心如刀绞,我们之所以会弄成今天这样,完全是误会,可是为什么就化解不了呢。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我倔强的说道,“我们忘记那些不快好吗,爸,你永远都是我的好父亲。”
“嘭”的一响,父亲将酒瓶砸向我的头,酒瓶碎了之后,我的头上,也血流如注。他发狂似的大吼道:“你胡说,我不是好父亲,是我亲自将你赶走的,你怎么可以原谅我!”父亲显得很激动,此时的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无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平衡点,像走上钢丝的人,处于坠落的边缘。
母亲跑来搂着我,她声嘶力竭的对父亲说道:“你真的想打死他吗,他是你的儿子呀!”
“你还不快走,真的要我打死你吗,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我欠你的都会还给你,你要我命吗,那你就拿去吧。”父亲说道,把碎酒瓶递给我,那样子好像是要让我捅死他,这让我的心一阵痉挛,让我暂时忘了呼吸。
“你在说什么疯话,你已经喝醉了。”母亲埋怨父亲道。
“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今天回来,不就是想我出丑吗,我已经无地自容了,”父亲伤感的说道,他看着我说,“你还不走,是想我死吗,好,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他就用碎酒瓶,向他的喉咙划去。
“我走,”我捂着流血的头说,“爸,我走,我再也不回来了,你不用再伤心了。”说完我就跑了,再次做了故乡的流亡者,同时也做了父亲的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