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鹫突兀纵声狂笑一声,倏忽敛起,冷声笑道:“三花长老别来无恙啊,啧啧,沉元师兄你真是风采依旧,这千余年来本尊对你可很是牵挂的,哈哈......”
银袍中年修士沉元嘿然一笑,“有劳师弟惦念,本尊受用不起!”又冷眼盯住赤木,怒道:“赤木,这是怎么回事?你说!”
赤木早已是神魂不定,听得师尊沉元这一声怒喝,心下“咕咚”乍响,似浸在沸水中般缩成一团,极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圣鹫,指了一下宗楚,嗫嚅着低声说道:“回禀师尊,便是这位道友击破禁制,将圣鹫师叔赦出地宫的......弟子无能,请师尊责罚。”
沉元这才将嗔怒的目光转落在宗楚身上,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放出神识一探对方境界,顿时,两人的神色竟都凝重起来。
这沉元并不似圣鹫所言只相当于人族元婴中期修为,竟赫然是名魔族大尊者。而宗楚境界虽则只在元婴中期,内元雄浑凝厚却丝毫不让后期大修,向来自负神通远胜同阶的沉元,此刻是既惊愕又兴奋。
就在沉元与宗楚冷眼对怒目之际,三花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下不由一凛,脸上却古井不波,只听圣鹫朗声说道:“这几名道友皆是本尊昔年游历天语大陆时结识的人族挚友,闻知本尊被禁锢地牢,历经多年谋划,才终于解救本尊于囹圄之中。”
话音未落,三花等一干魔族长老顿时大感惊诧,宗楚更是暗暗叫苦,瞬间他便醒悟过来,圣鹫一反途中商定的应对之策,故意披露自己一行的身份,意在将自己牢牢地控制在他手中。然而此时此地,几名人族修士置身魔群之中,若失去圣鹫这个由头,只怕立时便会遭致魔族围攻,死无藏身之地了。
暗忖着,宗楚拱手说道:“宗某见过诸位道友,人魔两族虽然自古宿敌,但宗某素来并无种族成见,才得以结识圣鹫大尊者,也因此招致同族诘难围攻,以至在天语同族中再无容身之地,只为在地渊中寻求一处存身之所,却苦无门路,才不得已投靠圣鹫大尊者,还望各位前辈道友接纳,宗某自当感激不尽。”
圣鹫闻言略带怨毒地瞥了一眼宗楚,却也不好再行辩说。
因有赤木和圣鹫之言在先,三花等一干圣魔宗长老倒是信了大半,脸色在不经意间已然缓和下来。
“人族同族相残自古如此,宗道友不必过于挂怀,道友一行既然只是寻求容身之所,圣魔宗自当大开宗门,道友一行又何故臂助圣鹫这暴戾无常之人!”三花看似异常诚恳地说道。
圣鹫眼中掠过一丝杀气,突兀狂笑一声说道:“三花毒妇,你说得倒是好听,本尊性情暴戾不假,但说起反复无常,谁又能比得上你这毒妇!你不是历来主张对人、妖两族赶尽杀绝么?为何今日大发善念,倒开宗招揽起异族修士来?”又转头对宗楚说道:“宗道友可别被这毒妇巧言蛊惑,这绝灵地渊隔绝灵气,决非人族修士修行之地,三花毒妇岂能不知。本尊披露道友身份,不过是希望道友莫生异念全力臂助本尊,所应之事,本尊既已签下血誓,岂能反悔。”
宗楚不动声色,淡然说道:“宗某笃厚之人,只要大尊者以诚待诚,宗某何来异念?自当全力相助。”
“真是自不量力。”沉元哈哈笑道:“圣鹫,你当如今还是你全盛之时?当年本尊尚未进阶,尚且忌你三分,今日倒要领教领教,便不知你在地宫禁锢千余年后,那冥罗摄元手是否一如当年犀利。”
“沉元长老,稍安勿躁。”三花嘴角的笑意倏忽消失,冷声说道:“圣鹫长老,如今外界的情势你可知晓?”
圣鹫嘿然笑道:“本尊蛰居地宫与世隔绝,你授意赤木师兄弟将外界情势告知本尊,不就是知晓本尊素来以本族大局为重。”
三花说道:“圣鹫长老知道这一层最好,上古大战中,本族尽失领地,万余年来只能蛰居偏远苦寒之地,此仇此辱,族人莫敢稍有遗忘。如今人、妖两族又复联合进犯,值此种族存亡之际,圣鹫长老反倒不如寻常族人么?”
圣鹫闻言喟然一叹,目光渐次黯淡,默然良久,却又陡然凶光乍起,冷声说道:“即便如此,难道本尊禁锢地宫千年之辱就此一笔勾销!再者,你这毒妇何德何能,岂能忝居宗主之位?”
“圣鹫,你又有何德何能?竟敢如此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辱骂宗主!本尊今日便要清理门户。”沉元再也按捺不住一纵身便要冲过来。
“且慢!”三花长裙无风自动,一个瞬移挡在沉元面前,沉元还要分辨,瞥见三花眼色,气咻咻地冷哼一声,三花转身对圣鹫肃色说道:“本宫无德无能,承蒙老宗主垂爱,忝居圣魔宗宗主之位,千余年来,本宗虽然再也无以跻身地渊六大宗门之列,但当年遭受众宗门围攻而元气大伤之事却也再未重演。圣鹫长老当年虽则纵横地渊威风八面,本宗事后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你可知晓!闻之本宫将继任宗主,你心有不服千般刁难,致使宗内火并频起死伤惨重。老宗主寿元耗尽临近遁化之时,召集宗中各位长老进殿,却独独不招你进殿,老宗主如此安排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这正是圣鹫多年来存在心底的谜团。老宗主生前与他交情笃厚情同兄弟,他也执念这一份兄弟之情,为宗门斩头沥血屡建奇功,在宗中无论神通还是功绩,他自认当仁不让,可为何老宗主遁化之时竟独独不召见自己,还将宗主之位传与三花。禁锢地宫千余年,他百思不得其解。此刻闻听三花提及此事,圣鹫不禁脱口问道:“这是为何?”
三花尚未言语,沉元冷声说道:“老宗主深知你暴戾嗜杀,在地渊中树敌众多,由你接任宗主之位,无异于向那些夙敌示威,本宗岂有宁日!”
圣鹫纵声大笑,笑声嘎然而至,“即便如此,也大可对本尊明言告知,为何竟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本尊,毒妇接任宗主倒也罢了,却又为何借聚会之机群起围攻本尊,并将本尊禁锢于地宫之中?”
三花吁了口气,娓娓说道:“事已至此,本宫也不必隐瞒你了,禁锢圣鹫长老也是老宗主临终遗令......”
圣鹫蓦地瞪大了眼睛,指着三花颤声说道:“这不是真的,本尊不信,不信......”但他瞬间仿佛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次低不可闻,手臂慢慢无力地垂下。
三花瞧在眼中,趁热打铁地说道:“圣鹫长老仇家众多,老宗主一旦遁化,那些敌对宗门便会闻风而动,无不欲击杀长老而后快,老宗主自知寿元将尽,情知长老在宗中居功甚伟,也是接任宗主的不二人选,无奈老宗主遁化后已无力同时抗衡五大宗门,只有将长老禁锢地宫,向外界称言长老已然随老宗主遁化,五大宗门才将信将疑止息兵戈,老宗主是在为长老安危着想啊,老宗主一片苦心,圣鹫长老为何千余年来还想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