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修武的家中回到客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房里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来,照亮了屋外的走廊。我借着灯光,轻手轻脚地从龙拳门前溜过去。虽然走之前我已经和龙拳打过招呼,今晚会晚些回来,但还是不想被老头撞见。
走近我自己的房门前时,我听到隔壁的屋子传来说话的声音。那是贾基的房间,很难想象贾基在南斗道场里会有人来拜访他,于是我好奇地凑近隔壁的窗户,偷听里面的谈话。
“如果你再闭关个几年,说不定就出来时就可以赶上喝尤利娅的喜酒了。”那是贾基的声音,一副兴灾乐祸的口吻。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她,真的决定选择健四郎……”
“没错,她已经成了健四郎的未婚妻。真是可惜啊,你和健四郎都是从小就认识尤利娅的,你喜欢她的程度,一点不比健四郎少。现在呢,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你说你练成了盖世无敌的南斗圣拳又有什么用。”贾基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从他的话里,我突然意识到了和他对话的人就是希恩。
“够了,不要再说了!”希恩发出一声怒吼,阻止贾基说下去。
但是贾基那令人讨厌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响起:“我听说,你将被指定为新一代孤鹫拳传人,真是恭喜你,如果尤利娅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你说她会不会后悔没有选择你呢?毕竟,健四郎是不太可能成为北斗神拳继承人的。”
希恩仍是一阵沉默。
贾基继续说:“你的拳法,比起健四郎只强不弱,为什么不争取呢?去吧,去争取吧,去把尤利娅夺回来。健四郎那天真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给尤利娅带来幸福。”
听到这里,我不禁气愤地握紧了拳头。贾基,这个卑鄙小人,他在利用希恩对尤利娅的爱,教唆希恩与健四郎为敌。
我曾多次和希恩结伴造访北斗道场,亲眼见过希恩对尤利娅痴心而疯狂的爱。对他而言,尤利娅就是他的一切,连他修炼南斗圣拳的初衷,也是为了在尤利娅面前展示自己作为男人的强大。可惜尤利娅最终选择健四郎作男朋友,这是尤利娅自己的心愿,出于对爱人的尊重,希恩或许会认命,将炽热的爱欲埋藏心底。但是如果身边有人挑唆,正如将一星火苗扔进干枯的柴禾中,被爱情迷离了双眼与心智的希恩,将会燃起熊熊炉火,做出危险而疯狂的举动。
我站了出来,重重地拍打贾基的房门。
“是谁?”贾基有些慌张地打开房门,看到是我后,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我没有理会贾基,径直走到希恩面前,说:“希恩,我们终于再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眼前站着的是一位有着飘逸长发的英俊少年,美丽的金发在灯光照射下发出如太阳般璀璨的光辉,然而他眼中的巨大悲哀却如同冬月的冰雪,紧紧包裹着他的整个灵魂,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他感到悲伤。失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小瞳……”希恩那迷茫的眼神在我脸上停驻几秒后,他终于认出了我。
“你太愚蠢了,”我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要向贾基打听尤利娅的情况,他懂得什么。”
“臭婆娘,你在偷听我们说话。”贾基恼怒地叫道。
我瞪了他一眼,故意学着他的语气说:“这里是南斗道场,到处是我的好朋友,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你说是吧,希恩。”我向希恩寻求支持,然而希恩的眼神像一潭死水般了无生气,茫然盯着前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哈哈哈哈……”看到希恩毫无反应,贾基发出一串爆笑,“一个臭婆娘,就别妄想和拳士做朋友了,希恩现在只关心如何夺回尤利娅,没功夫管你。”
再次听到尤利娅的名字,希恩眼神一凛,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猛地推开贾基,夺门而出。我追他到了门外,在他身后大喊他的名字,希恩却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时隔多年的初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尤利娅,尽管这么多年未见,他对尤利娅的热情却一点也没有减退,反而愈加深重,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他悲哀的命运。
为了解开希恩的心结,我决定向修武寻求帮助,于是第二天,我又来到修武家中,正巧看到雷伊也在这里,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
那个女孩年龄可能比我还要小一些,她穿着粉红色的长裙,一头柔软顺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脸庞小巧精致,眼睛大而明亮,模样十分温柔甜美,五官与雷伊有几分相似。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就是雷伊的妹妹艾丽。我很早就听闻雷伊有个妹妹,但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回初次见面,真是又惊又喜。
“你怎么会来这里呢?”我问。
艾丽回答:“我上的是寄宿中学,学校放暑假了,我不想回家,就来看看哥哥。”
雷伊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说:“你的胆子可真大,竟敢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万一路上遇见坏人,你就完蛋了。”他虽然是责怪的语气,但看得出来,他实际上是非常开心的。
“哥哥五年没有回家了,我很想念哥哥。”艾丽挽着雷伊的手说道,语气中充满依赖。
雷伊脸上露出了歉疚的表情,他说:“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艾丽五年见不到哥哥。”艾丽看着他,欣喜地点了点头。
这对兄妹的感情真好啊,我看着他们,心中十分羡慕。
吃午饭的时候,我把希恩的事告诉给了大家,并说出了我的担心:希恩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头。
修武听完我的讲述,神情凝重地说:“希恩马上就在成为正统继承人,如果因为别的事情分心,他以后是练不好拳法的。”
雷伊“哼”了一声,说道:“只是喜欢一个女人,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沮丧吗?”
我看了他一眼,很严肃地说:“雷伊,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雷伊说,“但是即使我喜欢上一个女人,如果她不爱我,我也不会强求她的爱。”说着,他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某根神经,于是我紧接着追问道:“你整天想着她,为她受尽了思念之苦,你爱的人却不爱你,去爱别人,对你无动于衷,甚至很冷漠地拒绝你。难道你就不痛苦,不怨恨吗?”
雷伊很认真地低头思考了几秒,然后抬头说道:“这也值得怨恨吗?难道喜欢一个人,不是看着她幸福就好了吗?”
“唉,”我叹了一口气,“都像你这么想得开就好了,也许应该让你去劝劝希恩。”
“别,”雷伊连忙摆手,“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开不了口。”
“哥哥难道没有喜欢的女孩?”艾丽托着腮帮子,好奇地问道,“或者,有没有女孩子喜欢哥哥呢?”
“你觉得我身边有雌性动物可供选择吗?”雷伊低头扒拉了一口饭菜。他说的是实情,道场里都是大男人,适龄的年轻女孩是十分稀缺的。
“呵呵,”修武的妻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插嘴说道,“雷伊这么帅,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她的话提醒了我,于是我认真地观察着雷伊。那的确是一张英俊异常的脸,五官精致,鲜明立体。而他言谈时眉宇间淡淡的漫不经心,思考时嘴唇微抿的认真劲头,兴奋时如深潭般黝黑清澈的眸子里闪现的动人光辉,无一不增添他的魅力,常年修炼拳法更使他拥有令人羡慕的健美身材。他的美和尤达不同,是纯粹的阳刚之美,尽管他还非常年轻,仍然留存着一股青涩,但已颇具令异性心动的男子气概。不,不仅仅是异性,甚至连同性都无法抗拒他的魅力呢。我想起了那天在道场初见雷伊练功的场面,所有人都在底下翘首瞻望,全都沉浸在他精湛的武艺和美妙的身姿中,几乎着了迷。雷伊从小就被众人视作具有代表性的帅哥,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
雷伊啊,还真是人人倾慕的南斗美男子。
吃过饭后,雷伊要带艾丽四处走走,于是我与他们一同出门。在临近我住所的地方,我们遇见了贾基。这个讨厌的家伙就像苍蝇一样,走到哪都能遇见他。他本想装作没有看见我就走过去,但是交汇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雷伊兄妹,确切地说是看到了艾丽。
“喂,你在看什么?”雷伊喝道。贾基直勾勾盯着妹妹看的眼神引起了他的不满。
“真漂亮!”贾基贪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艾丽,还故意伸舌舔了一下嘴唇。他的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雷伊,后者直接冲上两步拎起他的衣领。
“不要!”艾丽在他身后吓得尖叫,她柔弱的秉性使她不愿见到任何冲突。
雷伊没有理会艾丽,他盯着贾基,冷笑说道:“不知为何,你的样子突然令我的拳头很痒呢。”
“哎——”贾基握住雷伊抓住他的那只手,试图将它拿开,但做不到,“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在山坡上练功的那个男人。那是你的女人吗?模样很不错呢,艳福不浅啊。”
“闭嘴!她是我妹妹!”雷伊吼道。
这时,贾基这个智商为负的家伙失去了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他说道:“哦,原来是妹妹啊,那正好啊,反正将来也要嫁给别人作妻子,不如现在介绍给我认识怎样。”
“该死!”雷伊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了贾基脸上。
“呀!”贾基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嘴角开裂,鲜血直流,但他又立即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冲着雷伊叫道:“嚣张狂妄的南斗,真以为我怕你们吗?”
“还想试试我的拳头吗?”雷伊将肌肉紧绷的右臂朝前伸了伸。
贾基也亮出了一个招式,说道:“你敢说出你的名字吗?”
“雷伊,南斗水鸟拳的雷伊!”雷伊淡淡地说道。
贾基说道:“雷伊是吧?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鼠辈的名字我不需要知道。”雷伊边说边张开双臂,看似马上就要发招。
贾基连忙大喊道:“我可是北斗神拳的传人!”
“北斗神拳?”雷伊微微惊讶,“就是唯一可以与南斗圣拳相比的北斗神拳吗?”
“嘿嘿,怎么样,身为神拳传人的我,还不够资格和你的妹妹做朋友吗?”贾基那猥琐的目光再次飘向了艾丽。
雷伊阴沉着脸,表情夹杂着愤怒与失望,说道:“你这样鼠辈的存在,真是侮辱了北斗神拳的名号,受死吧!”随着最后一声暴喝,雷伊以迅雷之势突然出招,五指并拢的右掌如利箭般直刺向贾基的胸部。他的攻势过于迅猛,简直就是在眨眼的瞬间,一切已经结束。贾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立在原地,等明白过来时,胸部已经被刺中了。
“你……”贾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前胸,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哥哥!”艾丽惊恐地抓着雷伊的衣服,睁大眼睛盯着地上的贾基。
我也吓了一大跳,雷伊出手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现在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上前查看。当我用手触碰到贾基的身体时,却发现他的呼吸心跳一切全无,不禁大骇。贾基虽然欠教育,但他毕竟是南斗请来的客人,又是北斗的弟子,如果在这里被雷伊打死,恐怕会有大麻烦。
“雷伊……”我颤抖地扭过头,说道,“他死了。”
雷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搂着艾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妹妹,然后才对我说:“不用担心,过一会儿他就好了。”
“什么?”艾丽和我同时不解。我又仔细检查了贾基的身体,他连脉搏都没有了,身体也已经开始发凉,明明是死了啊。
“我点了他的假死穴,这是北斗神拳里的招式,圣极轮。哼,所谓北斗传人,我就用北斗的招式来教训他吧。”雷伊解释道。
“你怎么会懂北斗的招式?”我大惑不解。
“这只是北斗神拳里最基本的点穴技法,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雷伊并不愿意多谈,拉着艾丽走开了。我看着地上死尸一般躺倒的贾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默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