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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题词(1)

1.日本在明朝初期就侵略中国了。侵略最猖獗的时期在明朝嘉靖年间,大规模烧杀抢掠东南沿海。倭寇就是日本海盗,古代中国称日本为倭奴国,称日本海盗为倭寇。日本在1333年(中国元朝末期)以后,长期处于南北分裂局面,封建诸侯割据,互相攻战。到了1392年(中国明朝洪武晚期),北朝的足利氏征服了南朝,在内战中失败而丧失军职的南朝武士,流亡到海岛上,成为“浪人”。

2.浪人们勾结九洲一带的武士、不法商人,并利用破产农民,合伙坐船,携带武器,扬帆西渡,到中国沿海地区,勾结中国海盗和贪官污吏,时而武装走私,时而烧杀抢劫,把丝棉、粮食和制造弹药的硝黄等违禁物品,运往日本和西洋诸国贸易,获取暴利。明朝近300年,倭寇在中国沿海侵略不断,从辽东到广东漫长的海岸线上,“岛寇倭夷,在在出没”,“沿海居民患难之”。

3.十五世纪后期,大致在中国明朝成化、弘治、正德年间,足利氏政权名存实亡,日本由南北朝相互攻伐,进入新的群雄割据的战国时代,小国多达68个。各地的封建藩侯和寺院大地主,不满足于日中正常贸易,支持、组织境内的武士、浪人、商人、破产农民,大规模渡海掠夺中国财富。倭寇由此更加猖獗起来,到了明朝嘉靖年间,达到疯狂程度。

4.明朝初期,国力强大。开国皇帝朱元璋重视吏治,严惩腐败,农业、手工业得到恢复发展。永乐帝大力开展海外贸易,委派郑和七次下西洋。虽然从明太祖洪武年间开始,倭寇就对中国沿海地区不断侵扰,走私、抢劫,但由于明朝初期朝廷注重海防,战船阵容庞大,兵力强盛,加上日本国内处于南北朝对峙时期,海盗势力还不强悍,因此倭患没有酿成大祸。

5.明朝正统十四年(1449年),在河北土木堡发生“土木之变”:刚愎自用、率军亲征的英宗皇帝与蒙古瓦剌军作战时惨败,英宗被俘,50万精锐部队全军覆没,明朝元气大伤,国力大降。特别到了世宗嘉靖时期,嘉靖皇帝长期不理朝政,吏治腐败,海防废弛,战船只有明初时的十分之一,士兵只剩下十分之四。倭寇登陆东南沿海,如入无人之境。

6.明朝中叶,土地兼并剧烈,农民赋役负担苛重,纷纷丧失土地,贫富悬殊,各地不断爆发农民起义。如明朝以来规模最大的刘六、刘七起义,正德年间历时3年,转战河北、河南、山东、山西、湖广、江南等八省,三逼京都,三过南京。还有嘉靖初年的山西陈卿起义等。朝廷忙于镇压起义,国力日益衰弱,放松了沿海防务。

7.皇帝信任宦官,重要政务都交给亲信和宦官。正德皇帝吃喝玩乐,把大权交给被称为“八党”、“八虎”的刘瑾等大宦官。正德皇帝的堂弟朱厚熜15岁登基,即为嘉靖皇帝,开始还有作为,后来长期不理朝政,大学士严嵩勾结宦官,把持军政大权,打压抗倭大臣,纵容和私通倭寇。倭患严重,朝廷又因噎废食,停止对外贸易,实行海禁。倭寇由走私索性转为大规模明目张胆地烧杀抢掠。

8.嘉靖年间倭患严重的另外重要原因是,倭寇为了掠夺中国财富,限于人力不足和地形不熟,总是和拥有巨船、武器的中国海盗、海盗商人勾结起来,大规模进行走私贸易,或者联合起来直接抢劫、掳掠沿海地区。只要有利可图,无所不用其极。中国海盗和海盗商人,以及他们手下豢养的众多打手、随从,数量超过真倭,好比是民国时期抗日战争中为虎作伥的汉奸、伪军。

9.《明史》说“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倭寇中一部分是日本海盗,早期还有一小部分马来西亚、葡萄牙、西班牙等国海盗。嘉靖年间则大部分是中国海盗商人、凶徒、破产农民、渔民和失意的知识分子,他们侨居日本或盘踞中国海岛,剃倭发、穿倭服,使倭刀,有资本的纠倭走私,无财力的联夷或者被胁从抢劫。汉奸、伪军们替倭夷通风报信、指路认路、押运赃物,助长了真倭的嚣张气焰。

10.嘉靖年间,有名的中国海盗商人,如侨居日本和盘踞中国海岛的首领汪直、徐海、毛烈、陈东、叶明、邓文俊、林碧川、沈南山等,他们在日本封建主义支持下,在日本军阀控制下,与倭酋狼狈为奸,袭用倭人服饰旗号,乘坐题有“八幡大菩萨”、“春日大明神”等旗帜的八幡船,纠集中国破产又甘愿堕落的农民、渔民、凶徒,大肆骚扰本国东南沿海地区,杀人放火,掠夺富人、平民的财物。

11.这是一幅明代直隶江南省地图(局部)。水之南谓阴,常州府江阴县濒临长江南岸,故称江阴。江上,江阴别称,江岸上的意思。明代,江阴离海很近,长江也比现代开阔,图中加虚线的深色部分是后来才冲积出来的。由于江阴地处江尾海头,苏松(苏州府和松江府)门户,明朝嘉靖年间,屡次遭受倭寇侵犯,受害惨烈。本书题名《江上抗倭》,遵循史料,真实地描绘江阴官民抗击倭寇的历史故事。

12.一年中的农历三、四、五月份,多东北风和正东风,倭寇便从海上坐船,乘风直驶长江,登陆后入侵江阴,或者先抢掠浙江东北沿海后北上,或者从临江近海的常州府武进,苏州府常熟、太仓,松江府上海、崇明,通州府南通、海门等府县窜入江阴。过了五月多南风,倭寇就把抢掠的财物、船只乘风运回日本。盘踞在海边陆上和岛屿的倭寇,不受季风影响,随时抢掠。

13.倭寇并非乌合之众,他们有一代代老倭寇传授的经验和秘诀,有自己多年抢劫中总结出来的一套纪律和规矩,其中还有汉奸献谋划策。倭寇登陆后到了一处新地方,常常利用汉奸做向导、做帮凶,四出抢掠。大约在黎明时出动,先席地会食,食毕,倭酋据高而坐,打开图册,发号施令:今日抢某处,路线怎样,谁和谁一队,谁带队,每队约二三十人。

14.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倭寇出动,在统一指挥下,分成小股队伍,各队为战,以发挥更大战斗力。队与队相隔一二里,以吹海螺、挥舞绘有红太阳的白旗为联络信号,有时挥舞绘有红太阳的折扇作指挥信号。遇有警报,互相支援。每洗劫一处,临走时就放火烧屋,制造恐怖,使人不敢追击。倭寇摸出经验:受害百姓往往先救火,保房屋,保粮食家具,无暇追打敌人。

15.小股倭寇出动抢劫时,队伍摆成“长蛇阵”,强悍的做先锋和后卫,中间排列武功一般的和胆小的。打头阵的先锋近人时,挥舞双刀,让人眼花缭乱,称为蝴蝶阵。倭寇非常狡猾,惯于埋伏、突然袭击。特别是大部队作战,大部分先埋伏起来,小部分和官兵搏斗,让官兵误认为敌人不多而只顾冲锋,埋伏的倭寇趁机杀出,使官兵措手不及。

16.倭寇使用长柄长刃倭刀。倭刀刃长5尺,柄长1尺半,共长6尺半,重2斤8两。而中国官兵的腰刀刃长3尺2寸,重1斤10两。倭寇善跳跃,抗倭名将戚继光说:“倭善跃,一进足则丈余,刀长5尺,则丈五尺矣。”从武器上看,倭寇单独格斗强于官兵。倭寇还使用强弓强箭。弓长近身长,箭也长,而且重,射程虽不远,但威力超过中国弓箭。

17.介绍了倭寇的基本情况后,回到江阴抗倭上来。江阴滨江近海,水路便捷,人民富庶,海外贸易历史悠久,北宋王安石有诗:“黄田港北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因此,日本海盗在明初就侵犯江阴了。明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镇守江阴的靖海侯吴祯,曾率江阴驻守的四卫舟师,出江出海至琉球,追捕入侵的倭寇,“获其人船,献俘京师”。

18.为加强防范,正德三年(1508年),江阴在黄田港口和春晖门外,分建“靖海”、“朝阳”二关寨,屯兵防倭。黄田港为战国时春申君黄歇所建,为纪念他,故称黄田港,这和上海的黄浦江类似。黄田港江边,江海一体,故称关寨为靖海。朝阳关寨在县城东门春晖门外,故称朝阳。正德七年,倭寇驾船企图侵犯江阴城,幸有城墙和水关防守,倭寇没有得逞。

19.浙江、福建沿海倭患越来越严重。嘉靖十二年(1533年),江阴增建城楼7座,二十二年(1543年)垒大石5层培筑城址。城楼用于士兵昼夜值班、放哨瞭望。当时县城的最高建筑,除了城里的兴国寺宝塔,就是城楼了。图为嘉靖《江阴县志》所绘江阴县城图。嘉靖《江阴县志》是退休回乡的朝廷官员张衮主修。画面比较概括简单,城垣并非完全是矩形,只是突出河道和桥梁。

20.江阴县城原本是土城,随着倭患日益加剧,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就在部分土墙面砌上大砖,改成砖墙面。同时,城头箭楼由7座增加到22座,历时三年筑成。增加箭楼,以便有更多的士兵驻守瞭望,及时传递消息。图为光绪《江阴县志》所绘江阴县城图,比较具体,除了城头和城内建筑增加外,和嘉靖县城的格局一致。

21.嘉靖年间,倭寇入侵频繁,东南沿海府府冒烽火,县县响枪炮,兵燹连连,生灵涂炭。此图为长江下游、直隶江南省常州府江阴县周围的通州府、常州府、松江府、苏州府、宁国府,以及浙江省所属部分诸县遭受倭害示意图。江阴县在嘉靖三十年到三十五年有16次遭受倭寇烧杀抢掠。松江府上海县在嘉靖三十二年四月、五月、六月,三十四年二月、三月至少有5次遭倭寇烧杀抢掠。

22.图为江阴县遭受倭害示意图(局部)。倭寇入侵,镇镇受害。红爆花图案表示发生抗倭战斗的镇。此图为光绪《江阴县志》所绘江阴县地图,所标行政乡镇与明朝时并不一致。明朝时江阴县分17乡,清朝康熙时把17乡分为36镇。因没有找到明朝江阴县乡分布图,只能以清朝县镇代替。

23.嘉靖三十年(1551年),大批倭寇乘船从长江口入,驶到江阴黄田港登陆,窜到离江岸仅3里的北门外北大街,北大街商铺鳞次栉比,商业繁华。倭寇一上岸就挥舞倭刀疯狂杀人,大肆挨店挨铺抢掠,装载满船后扬帆而去。倭寇在洗劫后再举火烧屋,大批房屋化为焦土,数千居民死的死,逃的逃,哭喊哀号,流离失所。这是倭寇大规模登陆江阴施暴的开始。

24.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年轻的钱錞(chún)接替知县毛鹏,任江阴知县。上任时东南沿海倭患炽烈,江阴北门已遭重创。县衙靠近北门,钱知县登上土城墙一看,北门外满目疮痍。钱知县办事果敢,一上任就把御倭作为头等大事来抓。他召集县主簿曹廷慧,退休回乡的官员张袞、薛甲,富绅黄銮等名宦乡贤,在县衙议事厅里,商议抗倭对策。

25.乡贤黄銮,字世鸣,号宗周,秀才,家境富裕,豪爽慷慨,有奇才谋略。他激昂地说:“江阴城至今还是低矮的土城,易攻难守,必须全部筑成砖城墙。倭寇烧了北门,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卷土重来。倭寇人多势众,凶恶残忍。北门离江最近,祸患首当其冲,以愚之见,当务之急,先用城砖修筑北门,以解燃眉之急,然后用城砖把四面土城全部改造成砖城墙。”

26.黄銮又说:“抵抗倭寇,人人有责,有钱出钱,无钱出力。且不说太祖时昆山沈万山捐金筑都城的事迹,就以本邑来说,以前东南乡夏良惠也有捐金筑城的先例。为防倭患,我愿意捐献黄金6000两,白银2000两,用于修筑城墙。”众人听了,都向黄世鸣投去钦佩的目光。张衮、薛甲原想一向豁达的富绅黄世鸣定会捐金解难,但想不到他出手会这样大方。钱知县更是大喜过望,离席作揖拜谢。

27.黄銮捐出巨资后,县衙马上传令各乡保招募民工,集中在就近的黄山山麓,挖黄土、踩砖泥、甩砖坯,造窑、集柴、烧砖,抵劳役、补工钱,一时民气大振。县衙还派出大船,到邻近的武进、金坛、宜兴、丹阳等县,定制、采购城砖。城砖陆续运到,民工开挖石灰池,辅以糯米浆,修砌城墙300多丈,新建瓮城3座。资金不足部分,由县财政和其他富户捐助解决。

28.城墙底部的大城砖,仿照南都南京城砖尺寸,长1尺1寸7分(39厘米),宽5寸4分(18厘米),厚2寸7分(9厘米)。集体制砖、运砖、砌砖城,这是江阴历史上一次大规模的城防工程。新城墙筑成,一改过去灰黄斑驳、低矮破败的面貌,一脉青黑,高高朗朗,整整齐齐。城头大明旌旗,随风飘扬。城乡人民一齐颂扬黄銮为“黄半城”,半个江阴城是黄世鸣的造化。

29.知县钱錞是将军后代,进士出身,办事干练豪爽,虽是文官,却懂军事,文武双全。为了抗御倭寇,除了领导修筑砖城墙,又下令属吏招募乡兵义勇。他从乡勇中挑选50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作为亲兵,除了安排县里的武师日常操练外,还亲自指导训练,传授攻防技术。他把能文能武、忠心耿耿的乡勇杨成提拔为亲兵首领,作为贴身卫士。

30.当时有个赵文华,浙江慈溪人,嘉靖进士,虽有才能,却是个贪官,因为父亲依附权臣严嵩而升到工部右侍郞,朝廷派他到江浙筹措抗倭钱粮。他得知黄銮捐巨资筑城,要授予黄銮苏州卫指挥使之职。黄銮拜辞:“吴民助吴兵饷,这是分内事,不可以这样做”,总算推掉了。城里有些富人妒忌黄銮,是黄銮带头捐出巨资,带害他们跟着出血,就在背后讥笑黄銮,“黄世鸣是因为捐得不够多而不敢接受”。

31.嘉靖三十二年(江阴县志记载:三十二年,雨赤豆,地生白毛,倭寇至)五月十八日,钱錞奉抗倭名将、负责苏杭二府兵备道的按察佥事(正五品)任环之命,派出300名县兵、乡勇赴援太仓。这年二月,海盗汪直勾结多路倭寇,率几百条舰船,进攻浙东后北上,四月攻破昌国卫、川沙要塞,分路犯太仓,破上海县、掠江阴、攻乍浦、八月劫金山卫、犯崇明、常熟、嘉定。

32.太仓告急后,钱知县自知本县抗倭艰巨,却毫不犹豫,派出县兵80人、义勇220人,驾船南进,打到太仓史家浜,杀死许多倭寇。数千倭寇毁断桥梁,负隅顽抗。在史家浜战役中,江阴县兵、义勇李梓、俞谨、王忠、刘诚、葛复、张四、俞泰、田诚、杨继贤、赵纪子等80多人英勇战死,江阴军事力量损失惨重。六月四日又战于海口,击退倭寇。

33.江阴东面靠北有个杨舍镇,和常熟县交界,濒临长江出海口,是倭寇经常登陆侵扰之地。杨舍镇里斜桥有位乡绅许蓉,字子城,号近川,官宦后代,好读书作诗,能文能武,豪爽有才略。许蓉虽然只是一介布衣,却自发训练乡勇,随时抵抗来犯倭贼。嘉靖三十二年(1553)初春,钱知县带领亲兵,驾船从黄田港出发,向东巡视江防。到了杨舍,专程访问许蓉。

34.钱知县赞扬许蓉保卫家园的赤诚之心,委任他为江阴东路抗倭乡勇首领,统率东路乡勇,防守长江谷渎港口,协助官府守卫家乡。许蓉知道钱知县下车伊始,就筑县城、练义勇,为抗倭寇保百姓披肝沥胆,内心敬仰,自己虽已年过半百,却一口允诺。于是,许蓉捐出钱粮,并发动其他乡绅捐助,征募扩充乡兵到1000多人,率领6个儿子日夜操练,并在港口要道设防布哨,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35.嘉靖三十二年四月十五日,一股倭寇从浦东渡江,直捣上海县。因上海县治没有城垣,几百个倭寇长驱直入县治大街小巷,杀人后就是抢劫,掳掠大批财物。抢劫后就放火,县治和周围大批村庄被抢被烧。知县喻显科仓皇逃跑,镇海卫指挥武尚文、县丞宋鳌战死。到六月二十七日,倭寇先后5次烧掠上海县,昔日繁华的上海县一片狼藉。当年秋冬,上海县迅速筑成周围9里城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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