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愕然,黛玉轻笑,康熙也是掩盖不住一脸的笑意,双肩一上一下地耸着,使劲咳嗽着。
胤禛有些无奈,道:“老爷子要是想笑,那就笑出来罢,别憋着说儿子的不是了。”
康熙这才大笑了起来,道:“没想道这十六,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后凑到了胤禛跟前,笑道:“来,老四,朕摸摸你这张铁面皮到了什么等级了,是不是可以刀枪不入当成是那个什么铁布衫金钟罩了!”
看着康熙罕见的顽皮,没有了平日里为父亲者,为至尊者的威严和冷漠,但是却是该死地和蔼,胤禛不由得心头激荡,良久不肯说话,多久了,他没有见到父亲如此的神态?
见康熙难得的父子亲近,黛玉也替胤禛欢喜,她翻看了一会药王遗篇,然后对胤禛道:“四哥,遗篇里有好多话我也不懂,能不能另外找一些医术给我?就从最浅显的开始,不然这里好多我都看不懂。”
胤禛听了,点头道:“等我回去了,就派人给你送一些医书过去。”
黛玉忙盈盈拜谢,又一边儿里研究药王遗篇去了。
康熙看着黛玉的样子,有些后悔地道:“早知道这丫头居然喜欢医术不稀罕和朕一处说话,朕就不把这什么劳什子药王遗篇拿来给她看了。”
胤禛听了,失笑道:“老爷子这是在吃什么醋啊?吃一本看不懂的古书的醋?”
胤禄一边儿笑着,康熙也笑了,然后对胤禛好胤禄道:“记得你们哥儿俩个送她回那贾家去,虽然不说,朕也知道她在那里是不怎么好过的,好歹你们送去了,那些人也该有些个客气了。”
胤禛和胤禄点头答应了,又送了黛玉回去,果然那贾家的人十分客气和恭敬。
黛玉冷眼看着别人对自己恭敬又戒慎的目光,以及那讨好的客气,也不多说话,仍旧是回自己屋里,除了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姐妹,其他的,她倒也并不理会。
次日康熙便打发太监赏赐了许多物事来,紧接着就是胤禛和胤禄的礼物也到了,别人自是十分艳羡。
康熙此举自是昭告了贾府黛玉身份不一般,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了的。黛玉却是有些无奈,虽然康熙是好意,却也有不少的麻烦,第一个自然就是薛宝钗母女了,原本走得就勤,如今更是十分勤快了。
黛玉横竖也是无事,便精心钻研起了那药王遗篇,她本性聪敏伶俐,加上胤禛又打发人送了不少的书籍过来,虽然算不得精通,却也明了了几分,自然也加以调理了自己先天病弱的身体,效验虽不大,却也舒爽了许多。
黛玉走在花园里,看着那些花草,倒也认得了不少都是医书上有的东西,便饶有兴味地蹲在那里摆弄着花花草草,忽然看到贾母正房长廊中摆设了两盆海棠。
黛玉不由得又惊又喜,认得这是药王遗篇上说的七星海棠,忙凑到了跟前细看。
忽然听得贾母苍老却爽朗的声音笑道:“林丫头看什么呢?蹲在那里仔细风吹了头!”
黛玉站起了身,笑道:“这两盆海棠却是十分雅致呢,玉儿可是看上了。”
贾母也不出来,只笑道:“你既然喜欢,就打发人拿到你屋子里去摆着罢,是今儿才送了来的,连水还没浇上呢,在这里也不过就是摆在了马圈里。”
黛玉忙谢了,吩咐跟着的雪鸢和小丫头道:“把这两盆海棠送回我屋子里去,只小心一些儿,别碰折了那海棠。”
黛玉原本是住在贾母屋子里的,只因如今随用东西以及康熙父子赏赐极多,故贾母命人将自己正房旁边的一所幽静房舍收拾了出来给黛玉居住,另添了四个嬷嬷和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雪鸢原也懂得一些医术,但是药王遗篇上所载的东西却都是不知道的,故答应了一声,便命两个小丫头把海棠拿了回去。
黛玉这才洗了手擦干,漫步进了贾母房中,却见王夫人薛姨妈薛宝钗凤姐儿等人都在座说笑。
贾母招手叫黛玉坐在身边,才喜气洋洋地道:“正在说着你怎么认得皇上万岁爷的呢!”
黛玉蹙了蹙眉头,道:“只是机缘罢了。”
黛玉不愿意多说,却也不免有些埋怨康熙父子几个,虽然这样是保护了自己没错,可是却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呢!单只从胤禛府上回来,宝钗就是经常来逛的了,这下好了,连皇上都认得了,自然自己是不清净的了。
贾母喜悦地道:“傻丫头,你懂得什么?你当人人都有这机缘的不成?那皇上万岁爷的圣容,又岂是人人可见得的?便是你大姐姐在四爷府里那么好几年,也是没有见过皇上万岁爷的。”
薛姨妈也一旁凑趣笑道:“正是呢,原本就说林姑娘是有福气的,果然如是呢!”
王夫人也笑道:“正是呢,可见大姑娘是有福气的,怪道你大姐姐也念念不忘的,昨儿里还写了家书来,叫好生教养着大姑娘呢!”
黛玉轻轻蹙了蹙淡淡的罥烟眉,道:“多谢大姐姐记挂了。”
王夫人面上亦是笑容,道:“赶明儿里,大姑娘还要在皇上跟前四爷跟前多提点提点你大姐姐呢!你大姐姐背负着我们一大家子,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几年,想来明儿也算是熬到了头里了。”
黛玉淡淡地道:“甥女这却是不敢当了,虽说甥女因机缘巧合,识得皇上和四爷,却也仍旧是有君臣之礼的,再说那些普通人家尚且说不得此事,何况那还是皇家的事情?甥女从小儿少出深闺,若如此多嘴多舌,却是少了规矩的,也未免给人家都小瞧了。”
王夫人听了,面色微微一白,随即尴尬地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贾母立刻道:“正是这话儿!大姑娘好,咱们谁不喜欢?偏这林丫头还是个小孩子家,能知道一些什么?那么些个事情,连那皇家还没料理清楚呢,若是玉儿多嘴,岂不真是叫人小看了去?说咱们家的姑娘不知道礼数儿了?当初那敏儿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那样不规矩的时候,那才是千金小姐的体统,可见这玉儿也真得了敏儿十分真传呢!”
黛玉听贾母提到母亲,不由得心中亦是有些伤感,但是却也只得忍住了。
凤姐儿笑道:“常日里就听老祖宗叨念着姑妈,可恨我是个没福的,不然也得见姑妈的风采了。想来姑妈也就是那戏词儿上唱的,什么天上地下有一无二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贾母便笑道:“那些戏词儿上的话也是能信的?把人家女儿说得那样坏,还是什么佳人,真真是连影儿也没了。开口就是书香门第,生个女儿爱如珍宝,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竟是个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只一遇了一个清俊的男人,就把那什么诗书也忘了,规矩也弃了,只顾着想起了那什么终身大事来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的,哪里还有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经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家的小姐了,还什么佳人呢!”
凤姐儿笑道:“可不是,我也疑惑着呢,瞧那戏词儿唱的真是好听,难不成那什么尚书宰相家服侍姑娘的,就只一个丫头不成?便不敢比那大的,像咱们这样人家里,也还是一群的丫头媳妇跟着呢。”
贾母点头笑道:“正是这个呢,便是你虽不识字,到底也是咱们这样人家出身的,连你都明白的事情,别人自然也是明白的了。仕宦书香人家的夫人知书达理,那小姐自然也是如此,**丫头媳妇的跟着身前身后,如何能做那样有失身份的事情?那戏词也不过就是哄哄那些没见识的人罢了。咱们家就没有那样的事情,连这几个年轻姑娘们也不叫听到这样的话,瞧那戏词上竟都是那女人家求那男人家了,这还成什么体统?”
黛玉冰雪聪明,自然明白贾母指的是薛家拿着金锁来说配玉的事情,她原本心不在宝玉身上,倒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听到贾母提起了去世了的母亲,却不免心内一阵伤感,只是忍着泪珠不落罢了。
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自是明白了贾母话中之意,不由得脸色都是一白,但是随即便是若无其事了,仿佛是和她们无干似的,笑道:“正是呢,原本就是大家子的规矩,自然是不叫孩子们听到了。”
这也难怪她们娘儿几个了,毕竟王夫人一心想把贾家权力握在自己手上,所以要找一个和自己贴心又亲近的媳妇;那薛家呢,又已是四家之中最先败落,自然是努力于那富贵荣华了,入选才人赞善自然是不满足的,所以就要努力于和贾家的金玉联姻,以扶持摇摇欲坠的家族事业。
贾母摸着黛玉秀发,笑道:“真真你这姑妈教养得好,瞧我这玉儿,进退得宜,虽说身子弱,可那规矩却是一点儿不错。想当初你那姑妈,也真真儿才算得上是千金小姐的体统。如今这些姐妹里,数来数去,不是我在姨太太跟前奉承,千真万确,这些姐妹们统共都不如宝丫头最知道礼数儿,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是从来不以此为要,只以针黹女工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