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纤月看着韩易筠瞪大的双眼,和颈脖上汩汩流淌的血液,一时间怔住,大脑中一片空白。一个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冰剑……你……”纤月发现自己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并非是对死人的恐惧,而是对于一个生命的重视。还有,冰剑他为何……
冰剑脸上泛起一股愧疚之色,看着纤月痛苦,疑惑,失望的神情,有一股无名的疼痛占据了他的心房,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顿时让他觉得慌张,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那十几名家仆中,终于有人意识到了韩易筠的死亡,开始恐慌地叫喊,挣扎着想要逃走。
这些叫喊声倒是将冰剑从迷茫中惊醒。遂带血的长剑一挥,血光四溅,痛苦挣扎的身躯慢慢变得安静。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就在眨眼之间,十几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他的剑快如闪电,她甚至都来不及喝止,那些人的的脖子上就都出现了一条致命的伤痕。
浑浑噩噩中,冰剑抓起她的手臂向外飞去。却不知,一块洁白胜雪的丝帕从她身上飘落下来,掉在碧绿的草地上。
“放开我!”纤月突然开始挣扎,这个冷血恶魔!本以为她用自己的真诚能打动他,没料到恶魔终究是恶魔,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天使!
冰剑有些踉跄地带着纤月从空中落下。这地方是杜府附近的一片树林子。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极其厌恶地瞪视着他,咬牙问道:“为什么?”
冰剑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回答。这些年他杀人无数,早已经麻木没有感觉。这一回,他头一次觉得杀人是那么的负有罪恶感。
见他不回答,纤月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几分。他不过是太后娘娘的走狗,而韩易筠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与太后娘娘有关,他才会痛下杀手。忽然之间,这一切又变得有些明朗了,而且也深深地了解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与天子斗,就好比与天斗,胜负早已经分明。
纤月第一次感到自己想要认命。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她再怎么努力,是不是也只是徒劳?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释然!
“我不会再回皇宫了,你也不要再跟着我!”纤月说完,断然转身准备离开。
才走了几步,却见冰剑依然如影子一般跟在身后。纤月不禁怒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回皇宫,皇上的病我也治不好,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天容姑娘去到哪里,我无权干涉,但我奉命守护姑娘的安危,姑娘去到哪里,我便去到哪里!”冰剑此刻又回复他一惯的冰冷。
“是吗?”纤月见驱赶无效,又拿出随身的匕首,捋起袖子,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说道:“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就再划一刀,直到你肯走为止!”
她这么做,是从杜从南那里学来的。虽然伤了自己,但伤得更重的,却是别人。果然,冰剑冷如冰霜的脸上,又变得慌张,正欲上前来阻止她,她又狠狠地划上了一刀,冷笑着说道:“你别过来,你若是过来,我就再划一刀!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冰剑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是愕然与震惊!纤月心里暗自冷笑着,心痛吗?受伤了吧?
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不停地往下滴着血滴,但她还是咬牙忍住疼痛,漫无目的在朝前走着,感觉冰剑已经没有再跟来,这才抬起手看了看那两条伤痕。虽然都不深,却也失血不少,这才赶紧拿出金创药替自己止血。
真的很痛好不好!笨蛋啊笨蛋,怎么会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呐?纤月坐在树林里的一块大青石上面,用一只手笨拙的替自己包扎着伤口,一边暗骂着自己。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受伤了?”
纤月抬头一看,和尚?!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一身月白色长袍,干净且俊秀的和尚。虽然这个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不染尘世,但纤月已经自觉地对人产生了戒心,还是不予理睬的比较好。包扎好了伤口,便就自顾自地起身准备离开了。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纤月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和尚双后合十接着说道:“施主因心动而妄动,落得这一身的伤痛!贫僧不过是想劝告施主,既然路是自己选的,就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纤月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
“贫僧今日能与施主遇见,也是一种缘分,特赠施主一份溥礼,望施主能妥善保管!”
眨眼之间,纤月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而自己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抬头张望了一下,已经不见那和尚的影子。
纤月不禁暗叹,这和尚的轻功绝对不在萧然之下。打开看了看瓶子里的东西,不过是一瓶散发着腥味血红色的液体,却也并不是血液。仔细瞧了瞧瓶子上面三个细小的红字:血蚕盅!
这……是什么意思?
路是自己选的,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无怨无悔!难道他是在叫我继续朝着那条路走下去?又重新坐回那块青石上,思索了良久,纤月小心地将那个瓶子收好,最后,还是决定,回到皇宫,不论结果如何,无怨无悔……
杜府里,杜老太爷在刘管家的搀扶下,来到后花园时,众人早已经围在那里。韩易筠死状之惨,让人不忍目睹。
杜老太爷甩开刘管家的手,上前一一查探了死者的伤口,都是一剑切断咽喉至命。不禁疑惑,眉头微皱,杜家现在虽是表面平静,实下里暗流涌动,现在应该还未到爆发的时刻,怎么会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敢在杜府行凶杀人?而且,杜府又该如何给内阁大学士一个交待?
众人皆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因为平日里韩易筠在杜府里并不结人缘,倒也没有人来为她悲伤。只是在人群中的杜从南手里紧拽那一条雪白的丝帕,脸色出奇的惨白。
对于纤月的回归,除了冰剑,任何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傍晚时刻,宫女们已经开始将丰盛的晚膳端了上来。纤月命一旁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去,实在是自己吃相与天容优雅的形象不太搭调,自己倒无所谓,可不能坏了天容的名声不是吗?
正欲开动,太监在门外报告:“天容姑娘,七王爷求见!”
他来干什么?纤月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清了清嗓子,道:“请他进来!”
话音才一落,七王爷在两个太监的伴随下,推门而入。七王爷一如他骄狂凌历的风采,只是往日时常出现在脸上的笑意,今日却不再。
纤月见他脸上有些阴沉,宛如即将要下雨的天空,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悄悄地坐正了身姿,装了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看也不看他一眼。
七王爷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天容姑娘今日出宫去了,不知是去了何处?”
纤月心头微微一诧,另一个想法立即在脑中升起,难道冰剑并不是太后娘娘的人,而是七王爷派来的?管他是谁派的,咱自己先不能露出破绽。笑了笑,道:“七王爷明明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本王也了解天容姑娘与杜府昔日的交情,只是有些事情,姑娘还是不要过问的比较好,免得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纤月拿起手边的筷子,慢理斯条地吃起菜来。
“七王爷多虑了,天容并无管闲事之心,只是王爷应该好好管一管你身边的狗吧,不要为王爷招来什么麻烦就好!”她言下之意,指的就是冰剑。
她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说话,按理说,对他应该是大不敬了,但七王爷脸色稍转,轻笑了一声,道:“呵,本王自会管教!”垂眼见纤月受伤的手腕,又道:“天容姑娘的手没事吧?”
纤月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口气平淡地说道:“多谢王爷关心,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天容姑娘悲天悯人的气节着实令本王佩服,本王在此向你保证,只要姑娘不再插手杜府之事,以后定不会再滥杀无辜!”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纤月有些不爽地皱眉。七王爷似乎以为一切都尽在撑握,步步为营,须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怕有些事情,他也是正一步一步朝着别人设好的圈套里迈进。
“好!我可以答应你暂不插手,但如果此事与天医门有关的话,我便不能再坐视不管!”
她这么回答他,当在是确信这其中的事情与天医门有关,所以她答应了,也就等于没有答应!
七王爷略一思索,只好点头应允。
待到七王爷离去之时,纤月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冰剑,发现他脸色微微有些发青,嘴角还有一丝早已经凝固的血痕。
受罚了?活该!
纤月转身进了屋里,重重地将门关上,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