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水边偶然间遇到萧然,林西西始终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甚至想回头再去那河水边看看,可她知道,他肯定已经不在那里了。
命运无形的绳索早已经将他们绑在了一起,所以,她相信到了康都城,就不应该会见不到他。与其刻意的强求,倒不如随缘而遇。
在去康都城的马车上,大家都刻意乔装了一下,扮做来康都的商贾。
当大家忍着酷暑到达康都城最大的客栈时,又接近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落下,一天的闷热就快要结束。
从马车上下来,冲进客栈里,林西西一口气喝下了三大碗凉茶直呼过瘾。小二带着大家进了后院的客房里,大家各自洗漱了一把,又都回到前堂准备吃晚饭。
林西西却把琉璃拉进后院的客房中,拿出那把寒铁刀给她,“你把我把头发剪短一些吧,太长了不仅难梳理,而且还热得历害!”
琉璃却有些迟疑:“这怎么行?女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剪头发的!而且你的头发又黑又亮,就这么剪了怪可惜的!”
“它又不是不会长,大不了以后再留呗,快点吧,齐肩膀剪就可以了!”林西西将刚洗过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催促。
“……那好吧!”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头发,琉璃把心一横,拿起寒铁刀,一刀给她削得整整齐齐,忍不住惊叹道:“好锋利的刀啊!”
琉璃将那把刀拿在手里把玩,两眼放光,爱不释手,林西西却一把夺过来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一把刀,不是因为它有多锋利,而一个特别的人送给我的!”
“哦,是你的情郎对不对啊!”琉璃坏笑。
“情郎?太难听了!我们那儿是叫男朋友!”嘴上这么说,其实男朋友?萧然根本算不上。他什么时候承认过她么?好像多半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林西西将齐肩的短发随手挽了个髻才和琉璃一起走进大堂。原本及腰的长发一剪,现在脑袋似乎轻了好几斤,人也清爽了不少。只是,却让在座的各位都瞪大了眼睛。
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真是爱漂亮的年纪,谁都渴望拥有一头漂亮的长发,而她竟然将头发剪成了个不伦不类,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你们都怎么了?”林西西若无其事的坐下。
刘瑾瑜知道她的个性,虽然惊讶,却没有吭声,冰剑愣了半天,终于问道:“你为什么剪了头发?”
“因为天热啊!”她笑答。
丽姨释然道:“在民间有一个风俗,就是未出嫁的姑娘若是突然剪去了多年来的长发,便表示这辈子不再嫁人!”
林西西听了不免有些好笑,剪个头发而已,不过,她还真是确实一点没听说过。
此时,这座繁华都城最大的客栈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整个大堂里几乎找不到一张空座。还好他们来得早,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上等待着小二端来饭食。
林西西将脑袋伸出窗外,一来可以吹吹风,二来又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
这时,街上一个身影跳入她的眼帘。
那与老太爷有着极其相似气质的人,不正是定国大将军杜正雄么?担心自己有可能认错,她急忙拉扯着刘瑾瑜,“快看快看,那个人是谁?”
可是待刘瑾瑜伸出头来看时,那人已经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中。
林西西记得,她在遇到杜从英时,听他说起过,杜正雄是被苏婉怡带来郴祁国,而后落入了苏婉云的手中,当他与清林公主一起想办法逃出来时,其实也是想带杜正雄一起走,只可惜,他竟然自愿留下!
虽然杜从英一直未明白杜正雄是何缘故不愿意走,不过,林西西似乎已经猜出,若非杜正雄有意留下来,只怕杜从英与清林公主一个也逃脱不掉。
夜晚,林西西熄了灯,早已经换好了夜行装,溜出客栈。
她现在想去确定一件事情,杜正雄是不是真的在苏婉云手上,还有,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她现在的轻功已经有了些小进步,现如今跳上屋顶,基本上不会失手。况且她还对那个地方非常的了解。尽管这么做有些冒险,可她天生骨子里不安份因素促进派使她一定要去看一看。
苏婉云的院落离着康都城不远,没一会儿,林西西便已经看到了依稀还有些光亮的院子。
很安静。
除了那些低呤的虫呜,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不敢冒然跳上房顶。以苏婉云的警觉,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发觉她的存在。沿着墙角慢慢地向后院挪过去。这里头除了后院里那几间闲置的屋子以外,没别的地方可以住人。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但愿她没有猜错。
“咔嚓!”一声响!她突然踩到了一断枯枝,发出这么一声清脆又悦耳的响声。至少她认为是清楚悦耳。因为在这间阴森恐怖的院子里,这从自然界发出的声音是最动听的。
“谁?谁在哪里?”苏婉云似乎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听到响动,马上跳了出来。
林西西暗叫倒霉,正琢磨着准备怎么逃跑时,突然另一道低沉且镇定的声音响起:“是我,怎么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苏婉云的声音一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哦!那我陪着你一起吧!”
“恩!也好!”
林西西此时虽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个和苏婉云说话的人,就是杜正雄!而且,他很明显是在帮助她,那么这就说明,他没有失忆了?
证实了这一点,应该准备要回去了。
就在她正准备要翻出院墙时,她突然发现,在西边那间连着密室的小屋外面,竟然有两名家仆站在门口值守。
记得她曾经住在这里时,那间一屋就一直那样空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搞得这么严肃。难道里面又有别的什么?
闯进去看一看的念头与害怕的念头在心中拉锯。最后,决定闯进去看一看终于战胜了害怕。因为,她心底里始终有一个愿望想要再好好地看一眼萧然爱过的女子小乔。从怀里掏出银针洒向门口战着的那两人,那两人马上倒下去不省人事。
她还记得那机关的位置,心中默念着让自己不要害怕,打开机关,走进了密道里。
这里在七月炎热的天气里,依然是满目冰霜。冻得她不停地搓手跺脚往前挪。
密室里比外面亮堂多了。她一开始并没想到是为什么,这时才发现,里面竟然都是鸡蛋大的夜明珠。怪不得呢!奶奶的,原来苏婉丽仆素的外表下,竟然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婆。
当她穿过通道到达那间放有冰床的密室时,不禁愣住了。怎么会有两个冰冻美女?
天容?!
看清新增加的那一个是天容时,她差点激动得跳起来。天容并没有躺在冰床上,而是缩在冰床边的角落里。
“天容姐姐,你怎么了?”林西西过去摸了摸她的手脚,都冰冷得怕人。可是她感觉她还没有死。
“天容姐姐,你说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西西将她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天容缓缓地睁开眼睛,睫毛上全是白色的冰霜,冻得发紫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终于气若游丝地轻轻问道:“纤月……怎么……是你?”
她以为她也是被苏婉云抓来的,急忙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说道:“别担心,我会帮你逃出去的!”
林西西一边帮她哈着冰冷的手,一边捂着她的身体在她耳旁说道:“没事的,天容姐姐,我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的,放心吧,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慢慢地,天容的身体恢复了一些热量以后,说道:“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长久呆下去的地方,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才怪!
林西西想起来了。萧然曾经说过,要想救活小乔,必须在七月七日那一天挖出纯阴女了的心脏,天容也与她一样是纯阴女,算算日子,明天正好是七月七日。
不行,不管是天容和自己,都不可以死。
“我们一起出去,出去以后,我们一起逃得远远地,让她这辈子也抓不到咱们!”
天容被冻得苍白的脸上笑得平淡,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怀是摸出两本书交到她手里说道:“这两本是我天医门的医术秘籍和武功秘籍,你代我好好保管,若是你对这些没有兴趣,哪一天碰到我师兄,把它交给他也可以!”
怎么听着怎么像是遗言。
林西西一把拉起她说道:“书你自己留着,你想给你师兄或是给谁都好,你自己给!今天如果你不肯走,我就陪你留在这里,也不走。”
天容交那两本书强塞到她怀中,催促道:“你别傻了!我若想逃,随时可以!是我自己愿意留下来,你快些这吧,这地窖里不是你能长呆的地方!”
林西西此时也已经冻得不行,不停地在原地跺着脚,追问道:“自愿?你为什么自愿?她拿什么来威胁你了?”
“她没有威胁我!是我自愿想要救活小乔,而且在十年前就曾经答应过。你不用再替我担心了,这是我的心愿,是我欠她的!”
天容似乎真有什么隐情不好言明,但是这种连她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天容武功高强,想要逃走当然不是什么难事,见她心意已决,林西西知道自己无法令她改变心意,但有一个人一定可以。
她只好点头,答应离开。
她要去找萧然。只有萧然,能令她改变心意。
从密室里出来,呼吸到外面温热的空气,有如两个世界般的巨大落差,似乎让她觉得那密室里,仿佛是一个地狱。而她竟然没能将天容从地狱里拉出来。
时间不多了。
逃出了苏婉云的院落,她应该上哪里去找萧然?皇宫吗?那地方凭着她这点功夫能闯得进去吗?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去找刘瑾瑜商量一下?可是他们多多少少都与苏婉云有些牵连,且苏婉云现在是六亲不认了,会不会伤害到他们?
头一次感觉到这么茫然不知所措。必竟时间有限。明天晚上的这个候,天容就会被人残忍地挖去心脏。
“阿弥陀佛!”
黑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飘至眼前,手上一串洁白如玉的念珠在黑夜里发现柔和的细光。林西西抬眼看着他,在记忆的深处终于挖出了这个和尚的印象,只是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施主又在为这世间的生死命数而烦恼么?”
“你怎么知道?”
“贫僧只想奉劝施主一句,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是有因有果,生是如此,死亦如此!请施主莫要迷惘!”
林西西细细体味着他的话。难道天容今天的结果,是她以前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而导致的吗?抬头又看了看这和尚,总也感觉他好像有未卜先知的异能,于是问道:“天容会死吗?”
“会!”和尚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林西西激动得就差没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
“这个世间有谁人可以不死?”那和尚笑答。
感情和尚也耍人呐!林西西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说白了,她这不也是问的一废话么。天容会不会死,这个和尚怎么可能知道。他顶多就是多念了几天经,对人生的哲理参悟得比较透彻一些罢了。
两人现在一处同坡上,晚间的山风幽凉,一扫白天的闷热,林西西席地而坐,对那和尚说道:“你没什么事的话,陪我一起坐坐吧!”
和尚依言坐在她旁边,手指拨动在那串白润的佛珠。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忘尘!”
忘尘?忘了红尘俗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天医门的大弟子天昊对吧!”
“出家人没有过往!”
“切!那是借口!除非是你失忆了,不然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真的忘了!自欺欺人!”林西西极其不屑当和尚的这套说辞。
忘尘怔愣了一下,释然笑道:“施主果真是率直!贫僧确是自欺欺人!”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当和尚吗?”林西西转头看着他,又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不如你就当是在和我说梦话!”
忘尘轻淡地一笑,眼神飘向了十年前的那一断刻骨铭心的记忆。
林西西仔细地倾听,到他讲完时,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他这一讲,竟然就讲了两个多时辰。
林西西也终于体会到了他们师兄妹三人之间与小乔之间那一段四角恋情。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天容当时的私心,在小乔坠下山崖的那一刻,她没有及时去救小乔。萧然从没有怪过她,但她从此再无法原谅自己。
他们师兄妹三人中,萧然擅长下毒,天容擅长医病救人,而他,擅长解毒。但令林西西意想不到的是,萧然体内的毒,他可以解。但当年他为了多一些时间和小乔相处,竟然明知师弟的毒他能解,却袖手旁观。
直到今天,萧然仍以为他是为小乔之死才入的空门。却不知道他心底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愧疚。
每个人在面对爱的时候,常常会走入误区。以为爱就是占有。其实,爱就是应该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付出,可是天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她后悔不已。
但是天容还是错了!致少林西西是这么认为。因为在萧然的心中,天容与小乔同样的重要,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让他心痛不已。唯有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为了每个希望自己活下去的人快乐的活着,同时也爱着身边每一个关心她的人。
天亮了!忘尘站起来,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袍随风摇曳,空灵的眼神注视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院落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有兴趣陪我一起在此等待一个人?”
他说的是一定是萧然!
林西西点头道:“当然!”
忘尘又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两个窝窝头,递了一个给西西。
林西西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突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硬了点。原来有时候吃东西,与心情有关。
吃完窝窝头,太阳刚好升起。而此时一道银白色的身影从远处如风一般刮到面前。
他终于来了!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女人都在场,他怎么可能会不来。昨晚还慌乱迷茫的林西西暗骂自己愚蠢。
“师兄,你们怎么会在此?”
林西西心中一冷静,他竟然直接忽略她,连招呼都不和她打一个。
“我们特地在此等你!”忘尘回答。
“呵!看来师兄依然不审对凡尘俗事放不下!不过,师弟可能要让师兄失望了!因为,不管是天容,还是这个女人,都不可以死!”
林西西心中又是一热,他还是很在乎她嘛。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师兄不客气了!”话音一落,忘尘突然出手。
他的手法之快,有如闪电,萧然粹不及防,被他一掌打在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又是几掌,打在他身体各处。只见萧然一条腿跪地,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又吐了几大口血。
“你……你这是干什么?”林西西急了,扯着他的僧袍大喊。
个臭和尚,昨天说了一个晚上,还对他充满了同情,怎么这会儿他又变了人似的?
忘尘恬淡地一笑,手拿佛珠道:“阿弥陀佛,施主,后会有期了!”说完便忽地一下,纵向飞离远去。
林西西也懒得再去管他,急忙跑去看萧然,“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