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村主任提了两条烟、两瓶酒去找李书记,想让李书记批点钱,为村里修一条水泥路。李书记没等村主任把话说完,就跟村主任说:“我不能因为自己是李家村的人,就用权力为自己老家谋私。”村主任知道李书记廉洁,放了烟酒就走。李书记连烟酒也不收,让村主任带了回去。
不久,报上登了李书记的消息,说李书记清正廉洁,主动把别人送他的26万元钱交给了纪委。村主任见了这条消息后又去找李书记。村里的小学太破了,村主任想去李书记那儿要点钱,修一修村小学的破房子。这回村主任没提烟酒,空手去的,但开口后,李书记还是批评了村主任。李书记说:“我跟你说了,我不能用手里的权力为自己谋私。”
村主任说:“刚刚看了报纸,你给纪委交了26万元钱。以后再有人给你送钱,你可不可以给我们?村小学的房子真是太破了。”
李书记一脸严肃地说:“能这样做吗?别人给我行贿,我拿了给你们,这不还是我接受了人家的贿赂吗?”
村主任就无话可说了,又要走,但这回村主任没有空手而归。李书记从自己的积蓄里拿了两万元钱给村主任,让村主任先把学校修一下。
这两次去找李书记,让村主任觉得现在像李书记这样的官太少了。村主任见了李书记,总学着小品演员宋丹丹的口气说:“你太廉洁了。”李书记听了,笑一笑。
李书记回来几个月后,村里人跟李书记很熟了。村里人开始以为,一个曾当过县委书记的人,一定会很严肃,架子很大。但村民错了,李书记很和气,见人总是笑。这时候的李书记穿一身粗布衣裳,戴一顶草帽,根本不像以前当过官的人,倒像个农民。有人把这话说出来,李书记一点也不生气。李书记笑呵呵地说:“我以前就是农民哪。”
李书记不仅和气,还经常帮助村民。村里小荷两口子吵架,小荷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李书记和村里人把小荷送往医院抢救。小荷家里穷,拿不出钱,李书记让医院先救人,自己去银行取了1000元钱过来。村里小禾的母亲去外面打工,在外面跟了一个男人,不回来了。小禾的父亲后来也不要小禾了。小禾跟着70多岁的外婆过。李书记看这一老一小可怜,经常接济他们。村里李晓东考取了大学,李书记给了他2000元钱。可以这么说,村里谁有困难,李书记都会帮一把。到后来,村民有什么事都会瞒着李书记。这天,村民李福摔伤了腿,李书记又给了他200元钱,但李福不要。李福说:“你可是个清官啊,你哪有那么多钱给我们?”
李书记笑笑说:“革命了一辈子,总有些积蓄吧。”
李书记住的老屋很破了。李书记后来要盖房子了。开工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为李书记帮工。这天晚上,大风大雨,村里所有的人都听到轰隆一声响。第二天早上,村民们看到村小的教室倒了半边。李书记也去看了,回来后,李书记改了主意,他决定用盖房的钱盖村小学。
村小学很快盖好了。李书记真的是清官,没有多少积蓄,他的钱盖了村小学后,没钱盖自己的房子了。这样,李书记还得住在自己的老屋里。
后来,也是一个大风大雨的晚上,村里所有的人都听到轰隆一声响。这一声响像一把刀子,在村民们心里捅了一下。没有谁喊,没有谁叫,村里大人小孩都跑了出来,往李书记住的老屋跑。
村民们看见李书记住的老屋倒了。
村民们全都哭了。
后来,雨停了,但村民的泪水一直没停。
好官
陈永林
藏在深山怀里的红薯乡很穷。红薯乡能种稻谷的田少,好在山上的那些沙地适合种红薯。红薯乡的人一年便有5个月以红薯充饥。红薯乡因此而得名。
红薯乡产的红薯大,皮极薄,比别处的红薯香。但红薯乡的人吃厌了红薯,觉得红薯难吃,远没有米饭好吃。可刘县长就是冲着喷香的红薯而去红薯乡检查工作的。
只是去红薯乡的路仍是土路。刘县长去红薯乡时,灿烂的太阳还好端端地挂在头顶上。刘县长吃完午饭,就下起滂沱大雨。乡党委书记说,刘县长,你难得来一回,就在我们乡住一个晚上。晚上,我找几位漂亮的小姐陪您跳跳舞,让您好好放松一下。刘县长便在红薯乡待了一个晚上。
可第二天,雨仍没停。尽管乡党委书记热情地挽留刘县长再待一天,可刘县长不能再待了,县委书记来电话说下午开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
路滑,又窄,司机开得极慢。车子走到半路上,一头猪横穿马路,司机为了不轧死猪,方向盘一打,车子竟滑入路旁的田里了。刘县长下了车,对司机说,你去村里喊几个人来,把车推出来。
司机很快叫来几个村人。一位蓄着山羊胡须的村人说,把车推出来?行,每人得给10块钱。另外,你的车轧坏了我们的油菜,得赔100块钱。
司机黑了脸,你们吃人哟!你知道他是谁?司机朝刘县长望了一眼说,他是我们的刘县长。
山羊胡须说,我才不管他是谁,是省长我们也得收钱,我们出力,你给钱,你的车轧坏了庄稼,得赔,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刘县长青着脸吼,放肆,快去叫你们的村主任来。
山羊胡须说,我就是村主任。
刘县长说,你不怕我撤了你?
山羊胡须说,不怕,我还巴不得你撤呢。当个破村主任有啥好的?365天为全村的吃喝拉撒操劳,还得为收屠宰税、建校费、修路费劳神。天天不是收这费就是收那费,忙得我睡不成一个安稳觉,还把全村人得罪完了。如不是乡长求我,我早不当这个破村主任了。
几个村人都附和,村主任说得极是。村主任,他如不想给钱,那我们走,让他请别人。村主任说,刘县长交了100块钱,我们再走。
刘县长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但又不好发作。刘县长此时感到肚子饿了,也为掩盖心里的愤怒,就对司机说,小陈,给我拿个红薯来,我肚子饿了。
刘县长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红薯,一口就吃掉了半拉。一则红薯对刘县长来说,绝对好吃。二则刘县长真的有点饿了。因而刘县长吃得很香,一个红薯,刘县长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几个村人傻乎乎地看着吃红薯吃得津津有味的刘县长。
山羊胡须对发愣的村人吼,还愣啥?推车。几位村人都脱了鞋,赤着脚下田推车。田里的泥更深,他们一下田,稀泥快淹到他们的膝盖。他们都冷得抖起来。
车子终于被推到了路上。
山羊胡须拎了鞋啥话也不说就走。刘县长喊住了他:你们还没拿钱呢。
山羊胡须说,你是好官,好官的钱来得不容易,我们不要。
刘县长问,你凭啥说我是好官?
山羊胡须笑着说,凭你吃红薯的馋样就知道。红薯对我们来说都是极难吃的东西。可你,一个县长,竟然吃得那么香。一个吃惯山珍海味的贪官会吃红薯这种粗粮?我们有冒犯县长的地方,县长别放在心上。
山羊胡须朝刘县长鞠了个躬,带着村人走了。村人走得不见影了,刘县长还怔立在那儿,刘县长的眼窝子有点儿潮湿。
玉米的馨香
邢庆杰
那片玉米还在空旷的秋野上葱葱郁郁。
黄昏了。夕阳从西面的地平线上透射过来,映得玉米叶子金光闪闪,弥漫出一种辉煌、神圣的色彩。三儿站在名为“秋收指挥部”的帐篷前,痴迷地望着那片葱郁的玉米。
早晨,三儿刚从篷内的小钢丝床上爬起来,乡长的吉普车便停到了门前。乡长没进门,只对三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三儿便在乡长那几句话的余音里呆了半晌。
明天一早,县领导要来这里检查秋收进度,你抓紧把那片站着的玉米搞掉,必要时,可以动用乡农机站的拖拉机强制执行。乡长说。
三儿知道,那片劫后余生的玉米至今还未成熟,它属于“沈单七号”,生长期比普通品种长十多天,但玉米个儿大,子粒饱满,产量高。三儿还是去找了那片玉米的主人——一个五十多岁瘦瘦的汉子,佝偻着腰。
三儿一说明来意,老汉眼里便有混浊的泪滚落下来。
俺还指望这片玉米给俺娃子定亲哩,这……汉子为难地垂下了头。
三儿的心里便酸酸的。三儿也是一个农民,因为稿子写得好,才被乡政府招聘当了报道员,和正式干部一样使用。三儿进了乡政府之后,村里人突然都对他客气起来。连平日里从不用正眼看他的支书也请他撮了一顿。所以三儿很珍惜自己在乡政府的这个职位。
三儿回到“秋收指挥部”的帐篷时,已是晌午了。
三儿一进门就看见乡长正坐在里面,心便剧烈地顿了一顿。事情办妥了?乡长问。
三儿呆呆地望着乡长。
是那片玉米——搞掉没有?乡长以为三儿没听明白。
下午……下午就刨,我……我已和那户人家见过面了。三儿都有点结巴起来。
乡长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乡长站起来,拍了拍三儿的肩膀说,你是不会拿自己的饭碗当儿戏的,对不对?
三儿无声地点了点头。
乡长急急地走了。三儿目送着乡长远去后,就站在帐篷前望着这片葱郁的玉米。
天黑了,那片玉米已变成了一片墨绿。晚风拂过,送来一缕缕迷人的馨香,三儿陶醉在玉米的馨香中,睡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乡长和县里的检查团来到这片田地时,远远地,乡长就看到了那片葱郁的玉米在朝阳下越发蓬勃。乡长就害怕地看旁边县长的脸色。县长正出神地望着那片玉米,咂了咂嘴说,好香的玉米啊。乡长刚长出一口气,县长笑着对他说,这片玉米还没成熟,你们没有搞“一刀切”的形式主义,这很好。乡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一片灿烂,心想待会儿见了三儿那小子一定表扬他几句。
乡长将县长等领导都让进了帐篷。乡长正想喊三儿沏茶,才发现篷内已经空空如也。
三儿用过的铺盖整整齐齐地折叠在钢丝床上,被子上放着一纸《辞职书》。乡长急忙跑出帐篷,四处观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一阵晨风吹来,空气里充满了玉米的馨香。乡长吸吸鼻子,眼睛湿润了。
念想
赵新
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周乡长到刘庄村下乡。周乡长非常喜欢太行山区的秋色,办完公事之后,就沿着村边的长满绿草开满黄花的小路往山上走。走到山脚下时,忽一阵秋风,脑门儿就被碰疼了。周乡长抬头一看,原来他走进了一片偌大的枣树林,枣树上密密麻麻结满了大枣。正是仲秋八月,斜阳一照,那枣个个红得玲珑剔透,整个枣林如霞似火,眼前一片壮丽一片鲜活。
碰了周乡长脑门儿的,就是枝头上的大枣。
周乡长知道刘庄的大枣在全县、全省有名,就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因觉得那颗枣又脆又甜,满口生香,吃起来很美妙、很惬意、很享受,就多摘了几把装起来,准备带回城里去。那天是星期六,他自然是要回家的。
周乡长总共摘了两兜枣,一兜给媳妇儿吃,一兜给孩子吃。
周乡长心满意足正要退出枣林时,忽然被一个人喊住了。那是一位60岁左右的老汉,老汉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
老汉喊道:同志,你等等再走。
老汉简直是从天而降,说话之间就站到了周乡长面前,周乡长打个愣怔,随即笑道:大叔,您好。您是在这里……
老汉说:我是在这里看秋的,防止有人偷我的红枣。
周乡长捂了捂自己的两个衣兜,坦然说道:大叔,光天化日,我这算偷吗?
老汉说:你又没和我打招呼,咋不算偷?光天化日,应该罪加一等。
老汉的脸色很严肃,口气也很严肃,两只眼睛钉子一样盯住周乡长,没有一点儿通融的意思。
周乡长后退一步说:老人家,您认识我吗?我常到你们刘庄村来,和你们村主任特别熟。
老汉说:我当然认识你,你不是乡里的周乡长吗?你开会时老在台上给我们讲,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损害群众一草一木,你偷的不是村主任的枣,你和他熟不熟和我没关系。
既然人家知道他的身份,还多次听过他的讲话(自己确实讲过那样的话),周乡长也就没了奈何。周乡长发现自己很笨很愚蠢,在这种场合你提村主任干什么?拉关系吗?走后门吗?要挟人吗?你不提村主任还好,你一提村主任你的思想水平就低了。
周乡长说:大叔,对不起,我来赔偿您的损失吧,您看您要多少钱?
老汉说:周乡长,钱不钱的等等再说。我们这里有个乡俗,这树上的枣你吃多少也不犯规矩,但是一个也不能往口袋里装,装了就得挨罚。现在你就吃吧,你如果能把你摘下的两兜枣全部吃完,你就走你的,我一分钱不要;如果你吃不完,剩下多少我再罚多少。说完从腰带上拽出一杆秤来,顺手扔到了地上。
周乡长知道了老汉的厉害,他是带着秤看秋护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