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钓上了一条七八寸长的鲤鱼。那鱼在阳光下拼命挣扎。他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哈哈,这鱼咬了我的钩,便成了我的盘中餐了。”
湖四周是苍翠欲滴的绿树、青草,刘佩逍遥自在地吟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王海也被这氛围感染了,心就像长了双翅膀在湖面上快乐地滑翔。淡泊名利,宠辱不惊,仙风道骨,物我两忘,陶陶然其乐哉!
刘佩在钓钩上换上了蚯蚓,他说:“各种鱼口味不同,你得变着法子迎合它们的胃口,才能钓到。钓鲫鱼要用蚯蚓做诱饵,钓草鱼要用鲜草做诱饵……”
“我……”王海又说。
“别说话,把鱼惊跑了。”刘佩摆摆手。
过了几个小时,他又在钓钩上挂上了鲜草。太阳西斜时,刘佩钓了一大筐鱼。
王海看着筐里的鱼,心头一沉,又想到了烦心事,说:“我该咋办?”
“心里装不下一点事?走,到我家喝几杯。”
“我哪有心思喝酒哇。”
到了刘佩家,王海用哀求的口气说:“老领导,您得帮帮我呀!”
刘佩反问:“你能告诉我对钓鱼有啥看法?”
王海心不在焉地说:“一、跑路多,锻炼身体;二、垂钓时没一点杂念,实为修身养性的良方……”
刘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生沉浮,在时代的旋涡里,往往取决于一件小事或一瞬间。”
王海想起秀山湖的鱼争先恐后咬食鱼饵上钩的情景:“县城伏峰公园建设工程就要招标了,刁经理打着坏主意,想拉我下水。”
刘佩点了点头。
“刁经理这样煞费苦心与钓鱼有啥区别?”王海的话语里多了一份轻松。
刘佩爽朗地笑了,拍着王海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有悟性……”
敏感时期
万俊华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敏感时期,石局长也不例外。再过一个月就要退居二线的他,在这一时期内,也生出了一些无谓的烦恼来。
那天上午十点从市里开会回来,富山区的石局长马上交代办公室王主任:通知山坡镇,我们现在过去。
胡所长吗?王主任在电话中说,石局长马上到你那儿布置工作。
中午吃饭吗?胡所长问。
站在一旁的石局长马上接过话筒,说了句不吃,放下话筒气鼓鼓地说:这个势利眼,知道我要下来,到了吃饭时间,还问吃不吃饭,真是太过分了!走,这餐饭我是吃定了。
胡所长赔着笑脸说,石局长,因为我们书记、镇长都下到村里现场办公去了。您来了我要向他们汇报,至少要来一位主要领导陪您吃饭哪,是吧局长?
那你还问吃不吃饭是何意思?石局长没好气地问。
万一您有其他事情不能留下吃饭,我又与领导说了您来吃饭,领导来了如果您不在,我就不好向领导交代了不是?胡所长这么一说,石局长也就释然了。
本来,石局长来了,先要每人丢一包“卫生”烟,可工作都交代完了,眼看到了吃饭时间,还没看到烟的影子。石局长心中又起了波澜: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知道我要下台了,竟然连一包烟都不给。我倒没什么,可随行人员他们会这么想,要下台的领导就是没有面子。石局长还没想完,工作人员就脸上冒汗地拿来了一条芙蓉王……
去年下达的学习资料任务,各地都在年前将钱交上来了。唯有平和乡一拖再拖,到了今年3月了,还有一万多元钱没交上来,弄得每年都是全市先进的富山区去年没评上先进不说,反得了个倒数第一。而上级今年的任务又到了,再不在自己手上了断,跟下任局长都不好交代。
石局长心想:这个秦所长,我还没有下台,说话就不灵了。
石局长拿起话筒,只说了一句话:秦所长,今天我到你乡去,不见到一万块钱资料费,我就不走了。没等对方回话,就把话筒挂下了。
一到平和乡,所里几位工作人员就诉起苦来。原来,去年有十多个村经济下滑,连村干部的工资都一分没发。有的村穷得连买一本稿纸的钱都拿不出来,哪拿得出一万多元钱学习资料费呢?
见此情景,石局长才感到:又是我的敏感,差点错怪了好人。此时此刻,我不能再提钱的事了。
陪同石局长回区的秦所长,在一家商业银行门前停了下来,他将自己家中一万元存款取了出来,交给王主任。
公事公办。我们不能要你私人的钱哪。石局长说,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秦所长说,石局长,我工作没做好。再怎么着,我秦明也不能让石局长说话不算话呀。
王主任报告说,刚接到通知,下个星期三市里要来检查。
石局长知道,这可能是自己任内迎接的最后一次检查了。责任心很强的石局长可要为自己一生的工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石局长说:通知胡全镇刘所长,明天我们去他那儿检查基地情况。
那是市里必查之地。基地情况如何,直接影响到全区工作成绩的好坏。石局长不能不去,万一检查出了问题,那就是他的终生遗憾。
刘所长的电话打不通。王主任说:所里工作人员说,刘所长眼睛肿了,正在医院打吊针。一连三天都是这么几句话。这自然又一次刺激了石局长的敏感神经:刘所长是不是看到我要下台,不想代表区里接受这次检查啊?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现在就去,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所不久,刘所长让一位女同事扶了过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他,右眼肿得比蟠桃还要大。左眼也有些红肿。
刘所长面对王主任说,局长,让您久等了。看到刘所长病得连人都分不清楚,石局长内疚地赶紧上前,说,你病得这么严重,就不要来了。走,我送你回医院。
你来了我怎能不来呢?刘所长一个脑袋只见嘴巴在动:这病病得真不是时候,耽误了工作。我已交代他们,做好基地工作,不能有半点闪失。
送“瘟神”
海华
某局的温某,前些年凭着某种关系当上了副局长之后,不仅学会了训人骂人,而且动不动就给人小鞋穿,有时候还喜欢搞些小动作,以致局里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有人背地里干脆叫他“瘟神局长”。
那一回,局班子研究工作,当议题讨论完毕,温副局长提出某副股长要求安排其儿子工作一事,吕副局长认为某副股长的儿子高中毕业,如今局里有好几位一般干部大学毕业的子女尚无法安排,建议缓一缓再统筹考虑。安局长带头支持吕副局长的意见,其他班子成员也都赞同迟些时候统筹解决。
一散会,温副局长便找到某副股长,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地说只有安局长和吕副局长两个人不同意。还神秘兮兮地说:“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这位副股长气急之下,气冲冲地先后跑到安局长和吕副局长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
吕副局长事后找到安局长,余怒未消地说:“这老温唯恐天下不乱,简直就是根‘搅屎棍’。更要命的是,此类事已经发生好几次了,难怪咱局里好些人叫他‘瘟神局长’。”
安局长沉吟了好一阵,似不经意地说:“嗨,跟这类‘瘟神’共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来日若有机会,请他另谋高就吧。”
不久,县里准备调整一批干部。这晚,安局长把吕副局长和人秘股长约到办公室,一本正经地说:“县里决定对一批任期八年的局长实行轮岗,一批已到龄的局长也要退居二线。姓温的觉得机会来了,便活动开啦。有可靠消息说,过几天,县里要派人来局里考察他。你们二位都是管人事的,你们看,咱们这样来好好操作一下如何?”
紧接着,安局长向吕副局长和人秘股长如此这般地授意了一番,他俩听后频频点头。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安局长认真地同局班子成员逐个地做工作,吕副局长和人秘股长分别找各股股长认真地打招呼,一般干部则由各股股长负责搞定,层层统一了认识,务必确保县里派人来考察温副局长时,只说好话,全力推荐。
几天后,县考察小组到局里考察温副局长时,从局班子成员到股长、副股长乃至一般干部,对温副局长的看法竟然惊人的一致。考察小组得出的结论是:温副局长年富力强,有口皆碑,可提拔任用。
当得知考察结果时,安局长不禁心中暗喜。
这天上午,局办公室接到通知,叫安局长去一下组织部长的办公室。安局长心想,这一回,把“瘟神”送走,恐怕是“两只手夹田螺——十拿九稳”了。
安局长兴冲冲地到了组织部长的办公室后,组织部长笑容可掬地对安局长多年来的工作赞扬了一番,尔后,斟词酌句地说:“老安啊,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还差三个半月,你到某局工作已八个年头了。上午县委常委讨论决定,你到某某局当局长。你的大局意识向来比较强,相信你能愉快地服从组织的决定……”
听到这里,安局长顿时愣了神:怎么会是这样?他内心琢磨着某某局还不如现在的单位舒心,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少顷,安局长试探地问:“部长,谁来接替我?”
组织部长说得挺干脆:“这次考察,你们局里上上下下都对温副局长反映不错,县委决定由他来接替你。”
“啊……”安局长一下子好像掉进了冰窖里。
断槐
赵文辉
县政府大院有一株槐树,好多年了,据说是唐朝时栽的。有关部门还在周围砌了一圈砖墙,作为省级文物保护起来。
县长赵大成每天来上班,从轿车里伸出腿,第一眼瞅见的就是这株槐树。他赞叹这株槐树的顽强,经历了那么多年却仍然枝繁叶茂,绿荫可人。有时他就想:自己不也是一棵槐树吗?竞争县长时,对手在他家门闩上绑了炸药威胁他;当了县长,又有人写匿名信告他,还在县政府门口贴他的大字报;后来县里主要支柱企业突遇火灾,当年的财政收入减少了一半……多了,太多了,人为的,自然的,一起起,一件件,数也数不清。赵大成没有被吓倒击垮,都挺了过来。谁能说他赵大成不是一个强人!一如这株唐槐,摧不倒啊。
这天夜里忽起大风,呜呜呜刮得院子里饮料罐小板凳不停响动。后来停电了,肯定是电线被刮断了。一直到五更天,风才渐渐息了。
第二天赵大成来上班,见槐树那圈砖墙外围了一圈人。赵大成走近一看,傻眼了:槐树竟然折了,枝丫拖着地,那截断头歪在砖墙上还磕碎了几块砖。这时赵大成看见政协的蔡科长正盯着自己,仿佛有话要说。赵大成冲他招招手,就往办公室走去。
蔡科长跟了进来,还回头掩上了门。赵大成扔给蔡科长一支烟,问:“看出点啥门道?”
蔡科长钻研《易经》多年,是本县易经学会会长,肚子里有些东西。每逢换届,县里不少干部都要请他看看前程。这时蔡科长欲言又止,拿眼瞅着赵大成:“赵县长……”
赵大成急了,斥他:“有话快说!”
蔡科长小心翼翼地说:“平时我观您的卦相,与这棵槐树极相似,刚正不阿,前程无量,谁知却遭此大难,风吹腰折——”
赵大成一听,脸霎时白了。难道这棵槐树就是自己吗?仕途凶险?横祸飞来?他越想越怕,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冷战。蔡科长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秘书来通知他去开会,说人都在大礼堂等着呢,他却六神无主,摆摆手,让秘书通知主管副县长主持会议。赵大成的身子一个劲儿发冷,后来坚持不住了,就让司机送他回家。
一进家门,他就倒在床上。
县长病了,这一病竟是半月未出门。
县里的名医都来了,却查不出啥病。赵大成就是无神,身子发冷,睡觉说梦话,厌食。吃了不少好药,根本不见效。
这事传出去,适逢人代召开,赵大成的形象因此大大受损,被选了下来,接着就到政协报到去了。
新县长原是县里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上任当天晚上,就把蔡科长召到自己家里,夸蔡科长这一箭射得准,并说过一段时间就让蔡科长到某局任局长。蔡科长便低低地笑,半出声半不出声,笑得新县长身上直打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