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初春的午后,乍暖还寒,太阳几经挣扎,终于露出了它久违的笑脸,白雪皑皑的森林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开始显出团团绿色,给凝视它的人平添了几分暖意。森林里熬了一个冬天的动物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希望找个地方,大吃一顿,以填饱扁了一个冬天的肚子。一只野兔,探头探脑地成洞里爬出,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飞快地奔向一片刚从白雪覆盖下露出来的草地上,大吃起来。
“噗”,不远处不知什么跌倒,发出一声响声,野兔一惊,飞快向洞里窜去,突然,旁边的树丛里闪出一道身影,说时迟,那时快,双手凌空一划,把正要进洞的兔子的耳朵,一把提了起来,放进旁边一个特制的袋子,身手之快,让人瞠目,然后转头朝刚才发出响声的地方说道:
“阿碧,你怎么来了?你看,差点把它吓走,我就捉不到了!”。
说话的是一少年,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面貌十分的清秀,双目炯炯有神,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看上去甚是单薄,但少年却神态自若,丝毫不觉早春的寒冷。
响声处爬起一小女孩,大概比少年小两三岁的样子,披着一见白色的斗篷,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快步向少年走去,边走边说:
“我今早起来,看你一个人拿着袋子进山了,就知道你是来打猎的。所以就偷偷地跟在后面过来了,看你待在那树丛里不动了,正想过来问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我上次跟你说要你带我一起去打猎,你又没叫我。”言辞中满是幽怨。
“哎,跟你说了,森林里面很危险,如果遇到豹子、大山猫怎么办?”,少年一边说一边去整理旁边那个袋子。
“我才不怕呢,有云哥哥保护我,让我看看你抓了些什么啊?”说完一把把少年手里的袋子抢了过去。
“真是傻丫头,我怎么能一边打猎一边保护你呢?”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到小女孩把袋子抢了过去,连忙道:“小心,别打开太大,让它们跑了。”
“哇,云哥哥好厉害,一个上午抓了这么多,有野鸡,有兔子,不过它们真的看起来好可怜哦,我们真的要把它们杀了吃吗?”
“没办法啊,我们不吃它们,我们就会饿死,我娘说这叫做弱肉强食,我也不会去杀它们呢,我要拿它们去集市上卖掉,换点粮食吃。”说完,扛起袋子往山下走去。
“好,我们一起去。”那个叫阿碧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牵着那少年的手,走了下去。
这少年正是云风,一晃七年过去了,云风也长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许是吃了那菌菇的缘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是精光内敛,只是俊美的脸上往往带着一丝冷峻,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靠近。
其时,彩莲母子为了避开如狼似虎的嫂子,已经从哥哥家搬出。她们娘俩在天溪村旁边的山坡上搭了一个小木屋,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村里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提防她们娘俩,很少与他们靠近,即使她们采的药材和打的猎物,都很少人去问津,所以有时他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去别的集市上才能卖掉,换回点粮食和衣服之类的生活用品。
生活的不幸让小云风愈加懂事,在这七年里,除了跟着母亲打猎采药外,其余时间都放在研读上古典籍上,希望能早日学会母亲经常说的“本领”,所以七年不到,他就能把传承下了的上古典籍倒背如流了。无奈彩莲对修习也是一知半解,所以云风还只学到了一些粗浅的吐纳腾跃之术,不过用在打猎上是极好的,自从云风八岁起,每次打猎都能满载而归。
在云风家的不远处,有个大户人家,姓水,有个女儿叫阿碧,比云风大概小两三岁。阿碧比较调皮淘气,因经常听人说起云风是妖孽什么的,对云风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经常偷偷地注视着云风的一举一动,久了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反而因看别人对云风母子不理不睬,有时还去欺压她们娘俩有点不忿,所以经常瞒着家里从云风手里买回些猎物和药材什么的,久而久之,云风慢慢也对阿碧产生了好感,不再像对别人一样冷若冰霜了。
“阿碧,你不怕我是来历不明怪物吗?”有次云风问道;
“呸,哪有什么怪物,都是他们瞎说的,我看你是好好的一个人啊!“
长期习惯了被别人指指点点的云风一听此言,不由得感动得落下泪来,一把抓过阿碧的手,说道:“阿碧,你真好,只有你相信我。”说完哭泣不已。
“嗯,别哭,你就是一个好好的人,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况且我相信你,我会一直都相信你的,。”
可再怎么柔声安慰又怎么能阻止那如雨下的泪水呢?自从云风懂事以来,来历不明、怪物、孽种等等字眼,就像针一样刺痛着他幼小的心灵,无数次午夜梦回,多想有个父亲就在身边,无数次被小伙伴们欺负,多想有个父亲能站出来遮风挡雨,又曾经无数次地问过母亲:“我父亲到底是谁?”可是母亲每次都只能回答道:“孩子,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长大?要长到多大?”他忍不住朝母亲吼道;
“孩子,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害了你。”母亲垂泪。
从此,云风的性格益发变得冷漠,甚至有点冷酷,别人视他为异类,他也对人满是敌意,即使偶尔也有人想安慰安慰他,也因他冷峻的神色而望而却步。
可今天突然有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不仅不嘲弄嫌弃自己,反而来安慰自己,这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叫他如何能不感动落泪。
足足抽泣了半个时辰,云风突然觉得一股真气游遍全身五张六腑,全身舒泰之极,不由得长啸一声,纵起身来,连翻了十几个空心筋斗,着实把阿碧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当此乱世,人人都会习武以保平安,能翻筋斗是常有之事,还真会把云风当成怪物。但云风一次性翻的数量之多,速度之快,翻完后的神定气闲,恐怕无人能及。
之后,云风和阿碧更加亲密,云风经常给她讲书上看来的各种故事,阿碧则给云风经常抚琴弹唱,那是云风生命中一段最旖旎的时光了。只是阿碧常要云风带她去打猎,云风担心她出现危险,所以就一直没有答应,所以就发生了刚开始的那一幕。
自经过阿碧一番开导以后,云风常年来压抑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是啊,我就是我,哪管别人怎么想!”他也开始这样安慰自己。
心情一旦放开,身体的力量也经常感觉充沛无比,经常会发现有股气流在体内游走,开始云风觉得有些害怕,可时间久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反而流过的地方感觉极是舒服,于是开始慢慢地想着引导气流一些想要它去的地方,虽然不能时时如愿,但偶尔也能把气流引导过去,自是舒服异常,于是经常为之。
云风把出现的这情形跟彩莲一说,彩莲也欣喜异常道:“孩子,你终于能以意御气了!”。
“什么是以意御气啊?娘!”云风愕然。
“你忘了古书上炼气篇中是怎么说的吗?”彩莲问道。
“气者,生命之始,力量之源,气生精,精生神,神生万物(注:此万物应为生物之意)。万物之初,气即存焉,气之强弱,见诸于万物之强弱。人之为人,气为根本,先天之气,受之于娘胎,存之于丹田,游走于八脉。人即生长,食万物以养之,气足则体健,气虚则力弱。故修为之道,万妙之门,炼气为先。……以意御气,辅之以妙法,聚之能开山劈石,自此精修,则能达以气御物之境,如能参天地之造化,以天地之气御无上神器,则神魔不足惧矣。”云风一口气把炼气篇给背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娘,那意思是我可以开始炼气?”。
“是啊,孩子,你可以以意御气了,等你能操纵自如时就能以气御物了,那时就能真正具有力量,不怕别人欺负了。”彩莲欣然道。
原来人自出生起就具有一股先天真气,气足则身强体健,气虚则身体虚弱。常人的先天真气一般是本能地随血液游走于全身,给人的日常活动提供必须的力量。但修行者则能固本培元,培养真气,真气强大后以意念导之,操纵其游走于全身,直到能随心所欲,聚散自如。一旦能把真气聚集在一起,如能通过某种方式有效地释放出来,则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力量,使用得当能开山劈石。
云风本是怀孕十二月才出生的,气血本比常人充足,再加上彩莲经常采集千年菌菇熬汤给他吃,此菌菇吸收天地精华,是世间第一能养气的神药,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云风体内的真气不知比常人强多少倍。只有由于常年心情压抑,导致真气滞阻,难以发挥其效果,本来彩莲也在纳闷不已,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可经阿碧一翻开导,云风压抑的神经轻松了不少,终于发现了其中妙处。
于是,云风开始在母亲的激励下开始学习以意御气的法门了。
一个深秋的晚上,一轮圆月高挂于天际,在广袤的大地上洒下了层层银辉。十五的月儿啊,总是这么圆得让人心疼。斑驳的树影下,有一女子在低低倾诉,似是在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声音中透露出来的点点忧伤,给静谧的森林平添了几分幽怨。
“夫君,你知道吗?咱们的云儿长大了,他能以意御气了!云儿资质很高,进境很快,也不妄我们的一番苦心,他以后一定能助你完成使命的!”
“夫君,那年我进山寻找千年菌菇,差点葬身蛇腹,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已魂飞魄散了,可是却害你了你一生!”
“夫君,你还好吗?那年也是在这么一个晚上,我们有了云儿,其实,那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夫君,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带着云儿,心里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却苦了云儿,他一直被人嘲笑是个来历不明怪物!”
“夫君,云儿的性子有些阴郁,年纪还不大,却多了一分冷酷之气,我怕他会堕入邪道,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
低低的声音如诉如泣,回荡在深夜的森林里,令人有点毛骨悚然,在不远处的一处树影下,一个少年早已泪流满面。而在某大山的深处,一神情萧索的独臂男子,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明月,仿佛在聆听着什么,竟似是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