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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初春的夜,很长,很长。

漫长的仿佛涌入无尽岁月,而这岁月对小易来说,又孤独又寂寞。心底深处的痛,便跟着这夜的漫长泛了上来。

虽然穿着宽大的衣衫,虽然用了幻术,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小腹已经隆起的像个西瓜般大了,可是在这静默的夜里,小腹处传来的蠕动,却让小易无法忽视。

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这个不知道父亲的孩子……

又想着离自己而去的师傅,小易心里苦极,手轻轻抚摸着,不知道该拿肚子里的这块肉怎么办。却听到肚子里的小东西舒服地吭叽了一声。

“娘……”

一声娘,顿时叫出了小易眼中的泪。她原本恼着恨着,如今听这软软糯糯的一声唤,只觉得原本孤苦的心,竟意外的泛起一丝甜暖。

明日里便要启程回洛家堡去看看了,爹娘无论是不是活着,洛家堡应该就是揭开这秘密的根源。

这么思思想想,直到天明时方眯了眯眼,也不过盏茶的功夫,见天色亮了便从床上起来,刚要唤了侍候在帐外的宫女进来,却听到宫门外传来肖剑南的声音。

“师妹……”

“啊,师兄,你稍等,我梳洗一下。”小易对肖剑南对自己的爱护,是心存感激的,听到肖剑南的声音,急忙用屋里的水轻轻洗了把脸,换了身淡紫的衣衫,便起身来到外殿。

这一急,竟忘了遮掩小腹的事,等发觉肖剑南一双眸子惊骇地往自己身上扫来,低头一望,脸上顿时一红。想想事已至此也瞒不过去,不由扶了桌子缓缓坐下,低头掐着袖角等肖剑南来问。

突然看到小师妹变成了身怀六甲的孕妇,肖剑南倒抽了一口凉气,想一想,小易虽然是嫁过人的妇人,可据说结婚当日便失去了踪影,而自己那位南宫太傅更是在不久后便死于非命。而且死状非常凄惨。他当时很是震怒,一门心事想着为太傅报仇,担心小易也落到那凶残之人手中,可听母后从九皇叔那里听来的消息,杀死南宫太师的似乎不是人界的人,竟是上界仙人!

他原本以为今生无望再见到小易,没想到老天开眼,竟让他在异国他乡遇上小易!心情激动,无法言表。加之昨天夜里母后露出的口风,似乎对小易非常喜欢,竟然不计较小易的过去,主动开口让自己娶小易为妃。虽然依照宫里的规矩,小易就算是为妃也只能是侧妃,可一想到可以跟喜欢的人白头到老,昨夜他也是一夜没睡。一早起来便赶紧到小易这里来,想主动开口向小易提亲,只是没有料到,小易,竟然为别人怀着孩子,而且一直瞒着他。

想着两人的婚事无望,肖剑南口中泛苦,狭长的眸子微微闭了闭,半晌,方嗓音嘎哑地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怎么可以不陪在你身边……”

“孩子的父亲?”小易眨了眨眼,心想我若知道这孩子的父亲还好了……一边继续低头搅衣角,一边低声道:“孩子没父亲。”

肖剑南没想到小易竟给了他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怔,可看着小易精美无瑕的容颜,晶莹剔透的肌肤,心里真是爱煞了她,上前忽然一把拉住小易的手,激动道:“小易,我,我做这孩子的父亲可好?我会好好疼你,好好疼孩子的,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

“你?!”小易一呆,继而却是感动,只当师兄是爱护自己这个师妹,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

低头瞅见肖剑南的手握住了自己的,那手竟微微带着颤抖,抬头再见肖剑南火辣辣的一双眸子看向自己,顿时心中有些明白,急忙将手挣了出来,装着洒脱的样子,玩笑着道:

“多谢师兄好意,这孩子虽然需要个父亲,可你也不合适,你是太子呢,怎么可以娶我这样的妇人作妃子。”

“你要走?为什么?我……你……我不在意的,何况母后也是同意了的……”

“可我不喜欢这宫里的规矩。今日我便要离开燕京了,原本想寻了人跟你说一声,想不到你来了。”

肖剑南一听小易要走,眼中顿时流露出惊恐之意,心中知道自己再不对小师妹表白,只怕此生都要失去表白的机会了,“小易,不要,不要走,你若不喜欢住在后宫,我请求母后为你在宫外另建府第,就算,就算将来我做不成这大燕国的皇帝,只要可以与你在一起,此生足矣!小易,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一片心吗?”

“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我不成祸国殃民的红艳祸水了?这话说了也就说了,以后可不许再提。师兄啊师兄,妄你聪明一世,怎么这么糊涂?你忘了我曾经嫁给你那南宫太傅的事。你若真娶了我,是铁定当不成大燕国的皇帝了。也不知道你那母后是向着你,还是想害你。”

小易叹了口气,拍拍肖剑南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潇洒地一笑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小易!”看着小易的身影往殿外走去,肖剑南只感觉整个胸腔要被什么撑裂了一样,想伸手去拉住小易,却又被小易所说的话击中软肋。

小易的话,让一直对母后颇有微词的肖剑南心中暗潮汹涌。是啊,他怎么忘了,小易可是南宫太师的未亡妻,自己,自己若纳她为妃,只怕要受天下人唾弃……

小易对肖剑南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见肖剑南因自己一语,果然止住脚步,也不伤心,仅暗叹一声,身子一跃,便直冲天际而去。

只片刻功夫,离开燕就京的洛小易便出现在中州上空附近。

小易望着四周熟悉的大地,眼中露出追忆,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这里,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离开这里数年,此番回来,小易心中有了惆怅,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中州边缘的那片桃花林还在,记得当年,就是在那片山脚下的桃林上空,师父第一次将她遗弃。

这个冤家师父,真是可恨啊……想着从前与师傅的种种,小易心中孤苦顿消,更无无半丝恨意,宇文慕的面冷心热,恐怕这世间唯有她最是知道。

哼,想遗弃我吗,等我解决了父母的事情,这天上人间,我看你能把我甩下!

小易眼望着下方越来越临近洛家堡,心中一动,忽然自云中落下身形。

数息后,在一条蜿蜒的官路上,幻身成一个身穿白色布袍英俊青年模样的小易,望着四周熟悉的一幕幕画面,缓缓地向前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整个人身上透出浓浓的孤独,夕阳笼罩天空,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她的身上,被这夕阳映照出一片寂寞之芒。

转过一片树林,小易的脚步顿时一滞。就是在这里,她遇到了三哥。三哥?是啊,为何她可以感受到父母的存在,却无法感知到三哥。难道三哥已经不在人世?

小易缓慢向前行走,越是靠近洛家堡,越是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那气息中有着浓郁的死气与怨气,怨气中蕴含着哀悲怒恐等一系列可以扰乱修仙之人心神的气息。若普通凡人在此长久居住,定然性格乖戾,喜怒无常,甚至寿元,都会大范围损伤。

越靠近洛家堡,道路两边亦发荒凉起来,无数原本用着耕种的肥沃农田,此时已经野棘横生,狐走兔奔。就是道路中间,竟也有三三两两的树棘生发出来。只是这树木,样子很是怪异,通体墨黑如铁,枝干上不长叶片,竟然只长满寸许长的尖利的硬刺。风一吹东,硬刺摩擦,喳喳作响,仿佛有无数小兽在磨牙。

在傍晚时分昏黄的光线里,这种声音,配合四野的荒凉,让人毛发竖立的阴寒之气时不时扑面而来。

若小易还是从前的小易,只怕早吓得退了出去。

然而如今的小易,又怎么可能仅仅被这些表象的东西影响心智。

远远地,一座庞大的城堡出现在前方。就其规模,不可谓不庞大,隐隐中竟有城池的规模。只是,往昔高大的城门已经破败,一半靠在坍塌的墙壁上,一半已经碎裂成几块落在城楼四周。

高大宏伟的城墙上,一眼望去,竟长满了荆棘野草。在凡人的眼中,这满目的荒凉和死气,充分说明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废弃城堡。

只是在小易看来,在这城堡外围有着众多强大的禁制阵法,这些禁制数量众多,若是全部开启,就算是仙人只怕也无法走进城堡。

小易目中精芒闪烁,神识弥漫整个城堡上空,隐约间感受到一股血脉的牵引,似乎就在那无数禁制之中,有着与她血脉相连之人。

手指一动,一道法诀打出,禁制造成的幻境消失,一座比原先的洛家堡还要高大宏伟的城池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黑色的巨石磊就的城墙上,竟然站立着无数身着黑色衣袍手执长柄镰刀状武器的士兵,那些士兵周身包隆在黑袍内,只露一双血红色的眼瞳。只一照面,小易便一眼认出,这些人竟都是属于冥殿的魔修。

而更令小易吃惊的是,在那高高耸立的城楼之上,用金色的阴文雕琢出二个大字。

“冥都?!”

小易的眉头紧皱,见那城头魔兵已经发现自己,甚至有几人手握镰刀从空中城墙跃下,往自己方向杀来。

目中寒芒顿出,神色冷漠,玉白小手向前随意一挥,立刻一股狂风呼啸,当前的两名领头的魔修,魔气顿时消散,手中的镰刀更是怦怦数声中崩溃,两人只感觉一股无法相像的大力冲击,纷纷喷出鲜血,倒卷而回。

其他跟着冲来的魔兵,更是一个个身子好像撞到了城墙上,怦怦声中,纷纷喷出鲜血倒退,竟然无一人幸免!

小易没有杀人,一挥之下,一群人,包裹那两个魔修头领均只是受伤而已。

“滚出此地!不然你们全都得死!”

对这些占领了自己家园的修魔之人小易当然没有任何好感,一声低喝,便蕴含了雷霆之怒。滚滚天雷因着小易这一声威吓顿时在冥都上空炸响。

那些站立在城楼修为低下的魔兵,禁不住魂魄动荡,砰砰声中,纷纷喷出鲜血坐倒在地。

数十道黑气却在这声低喝声后,自冥都城中飞射而出,就在那些大修为魔修准备与小易动手的瞬间,忽然一道轻柔的女子的声音传出。

“还不赶紧打开城门迎接你们少主回城!一群瞎了眼的东西!”

娘亲?!

小易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原本欲挥向那些魔修的手顿时停顿在半空。

而那些大修为魔修在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后,俱都浑身一颤,似是极为畏惧。互相对视一眼后,急忙开启禁制,还未等他们再去开启城门,那黑色沉木雕就的城门便缓缓往两边开启。

一队身着宫装的美丽少女手中提着香篓花篮,一路挥洒着花瓣雨迎着小易袅袅娜娜而来。在小易身前大约三丈的距离分成两队往两边站开,中间闪出一架十二人抬的花辇出来。

紫色飘纱的花辇上,辇座就镶就了无数光闪闪的宝石。花辇上的伞盖更是用名贵的紫金打造,一只展翅欲飞的紫色玉凤凰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挺居于伞盖顶端。

“请少主登辇!”

少女们纷纷在洛小易面前矮身下拜。

小易有些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魔修修建的冥都之内怎么会有娘亲的声音,而这些少女,竟然将自己唤着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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