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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自负害死人

范蠡的富国强兵计划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在实施着。越国也的确是每日里蒸蒸日上了。勾践的心情从未如此时般轻松,他上任以来,肩上的担子终于变得轻松了许多。

又是一个秋日,微凉的风吹在人们的脸上,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勾践将范蠡与文种带到了越国宫殿的一个高台上,在那里,可以看到很远。

勾践心情很好,自从打败吴国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是很好的。此刻他就如一个孩童般高兴。

“二位爱卿,多亏有你们!今日越国愈加强盛,来日统一中原指日可待!”

这话未免太大,听得范蠡和文种心中都有些发虚。

文种选择了沉默,而范蠡却道:“大王莫要掉以轻心,当今越国国力仍旧很弱,跟吴国相比仍旧是胜算很低。”

文种有些诧异地看着范蠡,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范蠡了。他知道,若是范蠡对一个人越是谦卑恭敬,就表示他心中对这个人越不屑,而如果范蠡对一个人时常出言顶撞、言语不逊,那则说明范蠡真正将这个人放在心上,当做了朋友。文种一直以为,在越国,范蠡只有他一个朋友,却不知何时,越王勾践也得到了他此番待遇。

文种很早便觉察到,携李之役后,范蠡与勾践单独会面的次数增多了起来,而在此刻,他更明确地感受到,范蠡与勾践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十分密切的关系,甚至,比和文种更加密切了。

勾践听到范蠡的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孤有二位爱卿在,还怕什么呢?”

范蠡却有些生气地摇了摇头,“大王不可依赖大臣,大王必须对自己的国家、对自己的能力有个清晰的认识,不然若做出超出能力的事,后果则无可挽回!”

勾践闻言竟也不生气,只道:“知道了,知道了,爱卿所言甚是,孤全听爱卿便是了。”

话虽这样讲,范蠡已经看到勾践身上的浮躁,这与他之前的沉稳与谨慎截然相反,范蠡有理由相信,勾践已经浮躁了。

这次的高台谈话,勾践继续说了许多对越国未来的展望,但是范蠡与文种只是越听越沉重,最后二人报以身体不适而匆匆离开。

如往常一般,他二人离开越王宫殿,一直来到文种家中才开始攀谈。

范蠡先开口:“大王已经变得浮躁,你怎么看?”

文种却反问:“少伯何时对那个小心眼又自负的小子这般关心了?”

范蠡一愣,这个问题他倒真未曾仔细思索过。回想起不久前,他还在提醒文种要对勾践有所保留,而此刻,他竟也如当初文种一般,对勾践十分关心了。

范蠡想了想,道:“也许你我都非真正的能人,我们都输给了勾践。”

文种哈哈一笑,说道:“那又如何呢?臣子对君主忠心,本就是天经地义。你我对允常尽忠也好,对勾践尽忠也好,都是作为臣子的本分。即使大王对你我使了手腕,那也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大臣能够完全为他效力,而这本是你我应当做的。”

范蠡笑道:“你的意思是勾践多此一举了?”

文种却故作滑稽地摇摇头,说道:“也不完全如此,至少你不再完全属于我了。这就好比我有一幅名画,本来只是自己放在家中欣赏,忽然有一天,这幅画被挂到了外面,开始有很多人去欣赏把玩。这样作为主人的我就无比失落了。”

范蠡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只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

“哈哈,”文种笑道,“我倒希望能有资格这样想你。你是天上飞龙,而我虽然在这龙潜湖底时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但当这龙一飞冲天时,必是要被所有人膜拜的。”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开起玩笑来。然而,他们也都知道,他们彼此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就算表面的玩笑可以让他们露出笑容,他们心中的表情仍旧是皱着眉头的。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却是真的在皱着眉头,他的眉头自从携李一役后就始终未能打开过。他的名字叫做夫差,此时是吴国的大王。

如果说勾践心机重又小气敏感,那么夫差则与他刚好相反。夫差可说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他忠厚善良、知书达理、性格温和,简直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是上天偏偏就喜欢折磨那些完美的人。于是夫差亲眼见到了父亲因战争而死去,亲眼见识了吴国的失败的战役。

夫差知道,害死父亲阖闾的凶手,便是越国大王勾践。

他与勾践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携李之役后,夫差从一个阳光向上的优质好青年变成了一个内心困苦抑郁的复仇者。在这样的故事里,一般主角会变得冷酷而无情,但是夫差实在太温柔了,他即使经历了那样的人间惨剧,仍然保持着自己温和的本性。他的确是要复仇,但他却丝毫没有其他变态的想法,他没想过要对勾践施以什么酷刑,更没想过要怎么折磨勾践,他只想一剑刺死勾践,让他玩蛋去。

即使是夫差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伍子胥,也干过鞭尸这样的事情,夫差对勾践最大的恨意却只是保持着一下子杀死他的程度。所以说,夫差真的是一个好人。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

当然,现在夫差还是会活得很好,因为他有一个伍子胥。伍子胥比夫差更加急于报仇,对阖闾之死,他更加遗憾、更加愤慨。所以他每日都在提醒着夫差,提醒他勾践的杀父之仇。

在伍子胥的耳提面命下,夫差时刻都未曾忘记报仇大业。

伍子胥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谋略家,他告诉夫差,要想报仇并不难,首先越国的国力并不如吴国,其次越王勾践也并非无懈可击。勾践的强大只因他身边有个范蠡,只要让勾践不再听从范蠡的话,他就可以被轻易攻破。

伍子胥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想方设法让勾践的自大无限膨胀,膨胀到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当一个人自大自负到极点,他也就要走向灭亡了。

当然,这计划说起来容易,要实施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实现的。

这日,夫差如往常一般为父亲守孝。回想起在他儿时,父亲对他的教导,他心中再次伤感起来。那个慈爱的父亲再也不会出现了。不论他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至少在夫差的眼里,他就是一个父亲,只是一个父亲,是一个将他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父亲。

如今他的父亲离开了,临死前,给他留下的便是一个报仇的重担。然而这担子太过沉重,已经压得夫差无法呼吸了。他不禁哭了出来。

“大王,您是在流泪吗?”一个如同梦魇的声音忽然响起,夫差浑身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夫差知道,伍子胥是为了他好,是个大忠臣,但是伍子胥的尽忠方式实在让他承受不住。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应当遵从伍子胥的话,应当感激伍子胥对吴国的效忠,但他仍旧无法忍受那仿若空气一般的无孔不入。

“不,没有!”夫差连忙解释,并转过头偷偷将泪水擦掉。

伍子胥却生气地说道:“夫差,你忘记杀父之仇了吗?一个背负深仇大恨的人,在这里像一个弱者那样流泪,你不觉得太难看了吗?”

夫差实在是一个修养非常好的人,尽管他知道作为一个君王,他是应当骂回去的,但是他忍住了,而是说:“先生说得是,我不会再流泪了。”

伍子胥点了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完他离开了。

但是夫差无法预知,他会不会又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来,真是让人沮丧得难受。

就这样,携李之役后,越国度过了3年欣欣向荣的时光,这3年里,勾践每天都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享受着他的美好时光,而夫差,则每日在伍子胥的耳提面命下悲惨地活着。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命运的天平不会永远只朝一方倾斜的。夫差守孝3年,到了该为父报仇的时刻了。不过滑稽的是,首先蠢蠢欲动、按捺不住想要出兵的人却竟然是勾践。

勾践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入侵吴国。这一日,他又召集了所有谋臣,向大家说:“这几年,孤的内心始终未能平静。虽然携李一役大挫吴国,但是孤十分清楚,吴国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经过3年时间,越国的兵力已然十分强盛,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范蠡立刻阻止道:“大王所言差矣!越国在3年间虽然始终在加强兵力,但吴国也不可能原地不动。据臣所知,吴国这3年里将主要精力都用于加强兵力,对比越国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吴国本身兵力便强于越国,经过这3年,吴国一心寻仇,兵力只会更强而不会削弱。还望大王三思!”

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勾践心中并不好受,但是理智告诉他应当听范蠡的话,因为每一次听范蠡的话都会有好事发生,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因此勾践听从了范蠡的话,放弃了这个打算。不过伍子胥不会让他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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