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场出来,我打车直接去了客运站。
路上司机问我:“一个人出来耍啊?”
我点点头。
他又说,“女孩子家,要小心点才行。”
我笑着说,“没事,我家就在这附近,等下我哥过来接我。”司机又介绍了一下市里新建的公园和博览馆,滔滔不绝有如滚滚江水,絮絮叨叨堪比广场舞大妈。
我拿出耳机,插在耳朵里,说,师傅到了您告诉我一声,我有点困。
再从客运站折腾到家,天已经黑了。我不知道在路上睡着了多少次,途中上上下下很多人,迷离中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情侣的拌嘴、以及其他不相干的话语。我不愿醒来,就继续沉去。
在这纷杂的世界里,如果我选择装睡,唯一能让我清醒过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叫凌厉、一个叫许禾。
我穿过那条走了十二年的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已经被砍去。路灯和一些不知名的树苗代替了它们。大街上开了各种各样的店,一路上不时有人问“小姐,吃饭吗?里面请。”
我摆摆手,一一回绝他们。
转过弯,迈入老房所在的巷子。这有我和许禾的记忆。
我们经常放学后搬了椅子在门前写作业,有时遇到卖零食的小贩,俩人便凑钱买几个糖球或者芙蓉糕分着吃。
以前巷子中央住了一个爱下棋的爷爷,他养了很多鸟,有一只鹦鹉天天挂在门口,可它从来不说话。我和许禾喜欢它的毛,全身黄、黑、绿、蓝、青等一共有七种颜色。我们经常拿了菜叶或者坚果来喂它,有时也向爷爷借来,带回家玩儿。它的生命力很顽强,有次我偷偷从家里拿了爸爸的酒倒给它喝,没想到这厮居然喝多晕了过去。我抱着鸟笼子哭着去找许禾,他一个劲安慰我,一边给我擦鼻涕,一边求助的看着许诺问他鸟会不会真的死掉。许诺把鸟从笼子里拿出来,全身上下摸了摸。说,没事儿,活着呢,死不了。又拍了拍我的后背,“下次记住可别给它喝酒了。”
我还是哭,眼睛直丢丢的盯着鸟笼子。一直到晚上,它才“活”过来。而且,张口就喊:“许禾许禾。”
送回去的时候,下棋老爷爷还夸我俩“居然教会这小东西喊话儿了。”
我俩哪敢多待,一溜烟跑回了家。
这里还藏有我和许禾的初吻,不过给的不是彼此,而是不同的人。
初二那年,暮春三月,我亲眼看到许禾和一个女孩子在巷子口接吻。
他当时还不是很高,女孩儿的头正好挡住他的脸。我乍暖还寒时候不小心得了重感冒,脸上戴着口罩,手里拎着爸爸出差带回来的特产,准备穿过巷子去找许禾。
其实以前也有情侣在这里接吻的,小巷子隐蔽,人少。我和许禾就遇到过很多次。但是许禾总是不让我看,说看了会坏眼睛。我就每次都捂了眼睛,从旁边小跑过去。可这次没有,因为那女孩儿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留了一头很长很长的头发,就像小龙女一样。我当时刚看完《神雕侠侣》,眼睛不自觉就飘了过去。
就在巷子口快拐弯的时候,我认出了许禾。
周围很静。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彼此喘息的声音。我呆呆的站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等着许禾看到我时的惊讶,等着他僵在那里,停止住所有动作。
可他俩谁也没发现我的存在。依旧上演温存。最终我拎着特产,按照刚才来的路线,原路返回。心里像塞了一条死鱼。
快到家的时候,遇到了许诺哥,我低着头,没像往常一样喊他哥哥。甚至把他忽略掉,从旁边径直走过去。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问“小糖,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眼泪已经在打转。
他扯下我的口罩,“告诉哥哥,谁欺负了?”
泪水夺目而出。我没忍住,一下子扑到许诺哥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抽泣的说“哥哥,我.。我没事.”
他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小声的说:“乖,不哭了.。有什么事告诉哥哥。”
我使劲摇头,说:“没事的哥哥,你能不能就给我这么抱一下.。”
许诺没有动。
我歪过头去,许禾他们还在那里。脑子突然闪现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许诺哥看见!
于是我又抱紧了许诺,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死死的盯住巷子的另一头。
不记得是怎么样停止了哭泣,也不记得是怎么样趁许禾向我们走过来的时候,突然拽过许诺哥哥的衣领对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总之,我的初吻和许禾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没有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怎么理许禾,即便周末去他们家,也都是找许诺一起打打游戏,或者看看影碟。
他总是在忙着学习、忙着参加各种比赛,一直到我暑假没参加他生日,他才想起来,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许诺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看到我狼狈的哭相,更没有守住我那个又湿又涩的吻。
甚至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许禾和长发女子在初三那年的暑假就分手了。
她送了他一套拼图当做分手礼物,大约有一千多块儿,许禾要扔,让我给制止了。每次我在他们家无聊的时候,都会从许禾床下的盒子里找出拼图拼一会儿然后粘用浆糊粘上。开始他也有些小抱怨,不过后来习惯了,甚至欢天喜地的跟我一起拼。
后来我们遇到大咖,他十分喜欢着拼图的背景。于是我没便和他做了一笔交易——用拼图换回了大咖妈做的两个肉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