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自道上碾过,伴着哒哒的马蹄声。
车夫扬鞭,一声清喝,狠狠抽向马尾,骏马嘶叫,加快了奔跑速度。
松茶掀开车帘,看着天际挂着的那轮园似银盘的月,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马车从外面看平淡无奇,里面却大得出奇,全部铺上了厚厚的动物皮毛,柔软而舒适,而在这秋初的天气,马车内的另一个人却穿着白狐裘,抱着暖炉。
这叫人看了就汗流不止的样子对他来讲完全没有压力,苍白的脸上一丝汗都没有,反而弥漫着浅浅的寒意。
低咳一声,卫辛将体内真气运行一个周天,感觉好了一些。
“倒是忘了今夜是月圆之夜了。”他含笑,嘴角一抹略显无奈的弧度。
松茶看着自家主子不对劲的神色,一双大而圆的猫眼显出三分傻气:“主子您今儿个太不对劲了,早知道月圆就不出来了,这不是遭罪啊……”
松茶越想越觉得不值。
卫辛按了按微痛的额角:“今日拜访自是必须的,段璞衣,果然不简单。”
“不简单?”松茶一怔,“除了武功高之外我也没看出她有什么能耐啊!”
卫辛总是有意无意提点松茶,可这个心思单纯的家伙实在叫人无奈,松茶就好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壮汉,武功不差,但只一味蛮勇。
虽然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但卫辛想了想,为了不让这家伙丢十三宫的脸,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你觉得,就烈焰堂来七夜堂兴师问罪一事,有何蹊跷?”
面对主子的问话,松茶用自己愚笨的脑袋老老实实想了半天:“萧堂主想要给自己的兄弟报仇。”
这直白得……卫辛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为上官彻报仇有什么好处?”
“笼络人心?”松茶琢磨了一下,给出自己认为最靠谱的答案。
说实话,萧擎为人虚荣是江湖上有名的,为了面子可以命都不要,此举不仅没有栽赃到七夜堂身上,还丢了面子,按常理他是不会做的,毕竟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不是段璞衣所为,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嘛。
“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知道了承影剑的秘密。段璞衣在江湖上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亦正亦邪,至少现在,没有几个人会去触她的霉头。”卫辛垂眸。
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是上官彻的尸体说明另一批人搅浑了局势,以萧擎面对上官彻不寻常的脸色,不像是误会的表情,更像什么被揭露的尴尬,说明他本就知道真凶不是七夜堂,但还是来赌了一把。
纪芸雪,真是多事。承影剑和名门谱之间的联系,是她说的吧?
松茶见自己主子陷入沉思,也向主子靠拢地沉思,学不到气质没关系,这是在表明忠心。
然后,他想到一个可能:“主子,萧擎的爱面子是出了名的,今日段璞衣叫他丢了面子,他不会半夜去杀了她吧?”
“怎么可能?”卫辛哑然失笑,“他应该是在忧心……”
卫辛突然一怔,寒气如一条冲天的巨龙,席卷了他的全身。
见他脸色一白,松茶扑上来扶住他,只觉得一股逼人寒气扑面而来。
卫辛催动内力,想将寒气暂时压制,却发现内力蜷在丹田内,像被什么困住了。
而脑海里,还在进行着刚才的思考。
从看见上官彻身上的掌印开始,他就有一种古怪感。
江湖门派众多,为何上官彻偏偏死在自己门派的背叛之下,还有那么明显的痕迹?他开始以为段璞衣是想烈焰堂内部斗争她坐收渔翁之利,可他忽略了萧擎!
以萧擎的性子,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让他吃下这个闷亏,这般不吵不闹地离开,两人之间必有猫腻!
若他是段璞衣,以那人若犯我十倍还之的性子,和萧擎会有什么协议?
如果他是对段璞衣……
卫辛突然明白了那个掌印的含义!
“听说卫宫主身体不好,莫因赶路病了,坏了事就不好了。”隐隐地,那女子嚣张而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寒意再增一分,卫辛勾唇,眼神微冷。
段璞衣,你好……
昏迷那一刻,卫辛在心底,森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