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很清楚,突律现在的处境。他最大的硬伤,便是大军士气受挫,而大唐军威大震。指挥一支已然胆怯的军队,打胜一场战争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况且泱泱大唐乃一个庞然大物,而鄯善城只是他的一个前沿关隘。倘若真惹怒了声名远播的‘天可汗’,其下场,肯定就有可能,如贞观四年的东突厥一样,发生被灭族的悲剧。
“那你要什么呢?布,还是铁?”李恪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想李恪也是在掩耳盗铃吧!连我都听得出来,突律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李恪还有不明明的吗?现在的棘手的是,不是装傻,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我要水蓝!”突律单刀直入,直言不讳地说道。
“水蓝不是我大唐的公主,再说,就是是的话,我大唐也不会再搞什么和亲的政策。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李恪听了突律的话,气得剑眉倒竖,气急败坏的说道。
“大唐没有和亲的公主?那贞观十二年的时候,‘文成公主’怎么嫁到吐蕃去了?”我一脸疑惑的问道。
不是我要和李恪唱对台戏,我只是对事不对人而已。明明他这话,说得就有很大的出入嘛!再说,在现代的时候,我对此就很疑惑。
“你……”李恪果然被我气了个半死,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指着我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一脸讪讪之色,一向自诩聪明的我,怎么忘记说话要分场合了。许是李恪的纵容,将我惯的没边了吧。
“水蓝多嘴了!那是以前,我们大唐现在是不搞和亲政策了。”我赶紧收口补救。
李恪恼怒地扭过头去,对我不于理会。突律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兴味颇浓的瞧着我们。我郁闷地白了他一眼。
“水蓝是东西吗?就任凭你们要来要去!我就那么卑贱吗?”我恼羞成怒地质问道。将心中的怨气,一股脑发到突律的身上。
其实我对那该死的和亲政策,丝毫没有什么好感。所谓和亲,无非就是男人利用女人,来作为政治上的筹码。女人无非就是一件达到目的地工具。
国弱时,以和亲委屈求全,以结好番邦。用女人的美貌和身体,来缓和战场上的冲突。国强时,以和亲安抚边远之邦,从而宣展自己泱泱大国之姿,用所谓的姻亲关系来笼络人心。
其实包括高阳公主在内,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虽高高在上,到底也成了太宗,笼络权臣的工具。
我似乎应该庆幸,我穿越在一个汲汲无名的小女子身上,那么所谓安邦定国的牺牲,似乎也不该发生在我的身上。对于虚伪的高调,可笑之极的声名,我不是公主,我不需要。我本就是一个时空旅客,名垂青史的完美,还是留给他人就好!
“水蓝,我不是那个意思!”突律急切的叫道。
“不是?可是你正在那样做!”我怒不可遏地说道。
这个突律还敢说他不是那个意思,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见水蓝,我就象看见了我未来的家。水蓝的身上,有我渴望已经的安定。我们突厥人,天生就是四处游荡,永远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大漠荒凉贫瘠,根本不足以我们赖以生存。你以为我们就喜欢烧杀、抢掠吗?我们要活下去啊!你们来自锦绣繁华的盛唐,可明白我们这些边塞小国的苦处?我要水蓝,是因为我想要她,与和谈无关。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突律的声音雄浑而低沉,我听得出他话语间的真诚。他的声音里,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悲伤。
听了突律的话,我不由喜忧参半。喜的是,突律是如此的豪爽,在和谈大事之上,并不玩什么猫溺。忧的是,他对我似乎动了真情,如此以来,我和李恪若是想轻易离开这大漠,怕是就很难了!
“可汗,我大唐是绝不会亏待,愿意化干戈为玉帛的兄弟。这一点你放心,我一定会奏请父皇,善待你的族人的。至于水蓝,她是我的!你要比武论亲,怕是没有那个资格。但是今天,冲着你这身豪气,我李恪愿意舍命相陪。还是那句话,赢了,我带水蓝走。输了,愿可汗赐我三尺黄土,我李恪便无遗憾了!”李恪动情地说道。
李恪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荡气回肠,好一派侠骨英风。李恪说罢,又转过身子对我说道。
“水蓝,不管我今天比武输赢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李恪深情地凝望着我,一脸认真地说道。
一股抑制不住的伤悲,将我紧紧缠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众人的眼光,扑入李恪的怀中,失声痛哭。李恪拍着我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我。
“你放心!我的武功你还不清楚吗?我李恪活着就要象个男人,绝不做缩头的乌龟!”李恪轻松地笑着说道。
“可是……”我噙着泪花,悲伤的嗫喏道。
“够爽气!来人,把我的美酒抬上来。我要和这个大唐的王爷干上三大碗!”突律朗笑着说道。
李恪与突律同举酒碗,相互凝视着对方。他们的目光很是奇怪,说不清楚是敌意,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把我的‘射日弓’拿来!”突律随手摔掉酒碗,大声吩咐道。一旁的突厥士兵,忙献上一张硬弓,三枝羽箭。
“看前面哪个红心了吗?我三建都要射中他。”突律指着前方立的箭靶说道。
说完,突律引弓瞄准,如抱婴儿般。‘嗖’地一声,正中红心。一旁的突厥兵,见可汗箭法精准,都兴奋的齐声喝彩。突律连发三箭,全部命中红心。突厥将士欢声雷动,真是声遏行云!
李恪点了点头,就近取了一名突厥兵的弓和三枚箭,开弓就射。只听“嘣,嘣,嘣”三声弦响,全场突然没了一丝声响。过了良久,才又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原来是李恪射出去的三枝箭,箭箭相衔,在红心上,连成了一条龙!
第一箭正中红心,第二箭射进第一箭的尾部,第三箭又没入第二箭的尾部。如此优异高超的箭法,我也是身平第一次见到。众人都被李恪,超群绝伦的箭法所折服。突律也吃惊的半晌不语。
“你赢!”怔忪了半晌的突律,走到李恪面前,大拇指一竖,由衷地赞叹道。
我静静地看向李恪,满心都是喜悦和骄傲。而突律的敢于认输,也让我忍不住佩服不已。一个人要向自己的对手认输,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两个人,都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
“承让!”李恪抱拳以礼,谦逊地说道。
“那这个马又怎么比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从我的内心深处来说,我当然是希望李恪能嬴,那么我就能,毫无障碍地跟着李恪回去。电脑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也不愿意突律输。李恪是个骄傲的男人,突律也是颇为自负的,他们无论谁输给谁,只怕都会是格外的难受的。
“看见前面那面小红旗没有?谁先拔旗在手,谁就赢。”突律指向北边的小山坡说道。
说实话,对于赛马这场比赛,我很是忧心。特别是想起那日‘黑旋风’,已然累得半死。若不是其根骨强健,素来李恪又将它照顾的极好,恐怕早已是没了性命。今天又要去拼冲刺,不知道它到底行不行啊?
“前日,吴王爷的马严重受损,怕是丧为恢复。今日王爷可以在我突厥大营马厩中,任选一匹参加比赛。”突律大方地说道。
听了突律的话,我不由惊喜不已。如此以来,李恪的骑术尚可,到还是有些胜算的。
“不必了,本王就骑‘黑旋风’好了。”李恪笑着推辞道。
“王爷……”我着急地叫道。
他怎么那么倔呢?‘雪里飞’可是一等一的好马!‘黑旋风’身强体壮时,输嬴尚且不一定,现在只怕更不是‘雪里飞’的对手了。唉!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好面子呢?
待‘黑旋风’被带上来之时,它一改那日的颓废,已然恢复了一如往昔的神采飞扬。见了李恪昂头甩尾,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那一人一马之间的情谊,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好兄弟!能不能带水蓝回去,就全看你的了。”李恪拍了拍‘黑旋风’的脖颈,亲热的说道。
什么好兄弟嘛!明明是一匹母马,偏要叫什么好兄弟。害我还以为突律的‘雪里飞’在闹‘断背’。难不成我今天的命运,还交到眼前这匹马的手中了?他们那般亲密,还真是让我有点嫉妒。
‘黑旋风’不住的甩着头,“你是说,没问题吧?”李恪摸着马头,欣然说道。
突律叫来一名突厥士兵,让他挥旗为号,好让他和李恪可以同时出发。突律与李恪相对一望,互相点头示意,两人同时翻上马背。那突厥士兵,站在靠‘黑旋风’这一侧。他手中的小旗,从下往上一挥。
突律与李恪二人同时勒马夹肚,高呼一声‘驾’!突律的‘雪里飞’忽地一下冲了出去。不知为什么,李恪的‘黑旋风’狂嘶一声,前踢竖起,将李恪抛了下来。怎么回事?一向和李恪人马和一的‘黑旋风’为什么会惊了马呢?
突律打马直冲,越跑越觉得不大对劲。猛一回头,才发现李恪与‘黑旋风’尚在原地。他便松了缰绳,勒转马头,跑了回来。
“我输了!”李恪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怨你!都是那挥旗的士兵不好,一定是他站‘黑旋风’太近了。那面旗子才会受‘惊’了!”我遗憾地说道。
“重新比过!”一旁的突律,抿了抿嘴,一脸漠然地说道。
“什么?真的吗?”我惊喜的叫道。
“不必了,不管什么原因,我已然输就是输了。”李恪淡然地回绝道。
“王爷……”我懊恼地惊叫道。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必再多说了,我说重比就重比。在我的地盘上,规矩自是由我来定。”突律看似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粗声大气的说道。
“突律……”我感激的低喃道。
突律的好意,其实我心中甚是明了。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可是……
李恪见突律在这样紧急关头,居然还做出这样的决定,激动的眼含热泪。我很明白他的心情,他是被突律深深地感动了。只可惜如今双方尚处敌对,只可惜他无法突律这个朋友。突律的人品、气度,让他着实的敬佩。
李恪的心中也许十分的遗憾,不能拉着这个朋友的手去豪饮一番,更不能和这个朋友倒头结个八拜之交。李恪晶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遗憾。
二人重新翻身上马,突律让那名挥旗的士兵,站在两匹马的中间挥旗。
“吴王爷,你这回可要坐稳了哟!”突律一脸平静地说道。
“可汗放心!这回李恪会加倍小心地。”李恪抱拳一礼,轻笑着说道。
待双方准备就绪,那挥旗的兵士,站在一黑一白两匹神骏非凡的宝驹中间,只轻然一挥旗,两匹马便同时向前射了出去。众突厥将士又齐声高呼‘雪里飞’的名字。大漠之中因这两匹如龙的神马,被搅得地动山摇。
“‘黑旋风’加油!‘黑旋风’加油!”我也不甘示弱地大叫了起来。此时那还管什么形象不形象哟!
我的声音,淹没一群突厥壮汉的呐喊声和口哨声中。就象一块猪油投进了滚开的水里,丝毫就没有什么反应。越是这般,我就越是叫的起劲。也顾不得什么斯文,边喊边跳着。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那面山坡上的小红旗,距离出发地约有二里地左右。跑到一半时,一黑一白两匹宝马,还并驾齐驱,不分前后。过了半程后,‘黑旋风’跑起来不象从前那般,有一股强劲的,源源不断地巨大推力。
我心知不妙!‘黑旋风’毕竟是尚未痊愈,如此长距离的冲刺,对它的难度是有些大。我的心不由的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