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都是水蓝份内之事。”我礼貌的回道。
说什么辛苦，我本就是李恪的近侍，照顾他，于公于私，都是理所当然的。杨妃轻然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知道杨妃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知为什么，她却始终都没有吩咐我起身。宫规严谨，没有得到杨妃的允许，我是绝对不能起来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在给我来所谓的下马威？对我进行，无声的惩罚吧！
不就是跪着吗？有比死亡更可怕吗？有比大漠的风沙更可怕吗？我到是不以为意的跪着，李恪却在一旁坐立难安。
“母妃……”李恪急切地喊道。
他声音中的意味颇多，我居然还在其中，听出了撒娇的味道。成熟的男人，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吗？
杨妃佯装听不懂一般，若无其事地拉着李恪念叨着。李恪看看杨妃，又偷偷地瞄瞄我，一边是亲娘，一边是爱人，想来很是为难吧！当夹心饼干的滋味，怕也是很不好受吧？
我将一切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眼前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奇怪。杨妃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惬意，我在一旁也跪得自得其乐，就只有李恪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恪儿，快将你此次出征后的一切事宜，都给娘亲说说。”杨妃端坐软榻，温雅的笑问道。
看得出来，她的心中虽是急切，却丝毫不敢有违礼数。皇宫中等级森严，纵是母子相聚，也待如宾朋般的敬而礼之。
“母妃，我们大唐的将士气壮山河，勇猛无畏者甚多。这次我们能够顺利签定和约，水蓝可是功不可没。”李恪激动的说道，一脸灿烂的笑容，眉眼中满是骄傲。
接着，李恪又把我率大军独守鄯善城，军法处置蓝人杰，大漠中勇救大唐兵士，智捉奸细等事迹，依依的告诉了杨妃。
“怎么到现在还跪着啊？如此说来，你也算是大唐的功臣了。”杨妃听了李恪的话，若有所思的望了我片刻后，仿佛是才发现我还跪着一般，轻笑着对我说道。
贵妃娘娘一开金口，不等李恪上前，早有一旁的宫娥，近前将我扶起。到大唐这么久了，我很少这样长跪不起。记得上一次长跪，也是在这皇宫里。如今膝盖早有些麻木了，待宫女将我放开，我便有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栽了下去。
“小心！”李恪讶然的惊呼道，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搂入了怀中。
“我没事！”我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笑容。
看杨妃当场就沉下了脸，我轻然地将李恪推离我的身边。他却一意孤行地上前拥紧了我。这到底如何是好啊！
“恪儿！你这般模样，别人看了，究竟成何体统？”优雅、尊贵的杨妃，此时脸色铁青，终于按耐不住厉声喝问道。
“母妃，水蓝的腿跪麻了，现在站立不稳。儿臣不扶着她，她会摔倒的。”李恪振振有词的回道。
“恪儿，你是个王爷，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凡事都要有一个分寸。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大明宫，这是你本宫的‘飞仙殿’，不是你的吴王府。现在全京城已然都沸沸扬扬了，你竟半点没有自觉吗？”杨妃怒瞪着我们，义正词严的说道。
我是第一次看见谪仙一般的杨妃，居然恼怒地失了自己优雅的风度。不过我到是很好奇，全京城的人，到底是怎样说我和李恪的，竟然会连皇上和贵妃都惊动了。
“母妃，恪儿自认为自己谨守分寸，并无什么逾矩之处，又怎会受人非议？如果有人横说是非的话，也必定是道听途说，亦或者是恶意诽谤！”李恪忿忿不平的辩驳道。
看他平日里为人谦恭，言行上很是收敛，在其他王公大臣面前，也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怎么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到是任性起来了？
“为娘以前也认定，必然是有人恶意诬蔑我儿，如今看来，却是千真万确的。本宫已然都亲自瞧见了，还说什么栽赃？”杨妃指着李恪责问道。
“母妃！”李恪懊恼地叫道。
看杨妃喋喋不休地责问着他，他的倔性一下便上来了。也不肯过多解释，只是拉着我一起又跪了下来。
我的天！他们母子闹脾气本与我无关，把我拉着陪跪干吗？难道真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怜我可是刚才站起来不久呢，这一跪，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辰了。
“恪儿，我大唐幅员辽阔，国富民强，且美女如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一个男子？你的太子哥哥，已然让你父皇伤透了心，如今你也要步其后尘吗？你知道吗？你的父皇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愔儿顽劣，让本宫操碎了心。恪儿，你一向循规蹈矩，为什么如今也如此的让本宫不省心呢？”杨妃痛心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泪眼婆娑地望着李恪。
“母妃，你不要哭，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孝，让母亲伤心了。”李恪看杨妃流泪，当即扑到杨妃面前乞求道。
我怎么发觉，从头到尾，我都仿佛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客，他们说的事情跟我有关吗？干什么我要陪着跪在这里？眼前李恪是扑到他母妃脚下去了，那么我孤零零地跪在这屋中间，又算什么呢？
“恪儿，这个水蓝的人品样貌，的确比寻常的女子，还要来得清新美丽。如今又为我大唐立有奇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他到底也是个男子啊，你怎么能对他有那种感情呢？”杨妃苦口婆心地对李恪劝道。
什么？还真的关我的事啊？难道世人皆以为我是个男子吗？那样说来。他们必然认为李恪跟我在一起，是有‘断袖之癖’。我是否应该骄傲，我的男装扮相太过真实，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哈，哈，哈……”李恪扬颈长笑不止，杨妃顿时气得花容失色，我的额际，悄然浮起三条黑线。
“母妃，难道你也怀疑，儿臣是有‘龙阳之好’吗？”李恪一脸嬉笑地问道。
“恪儿，本宫也不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让母妃，不得不信啊！”杨妃哀怨地看着李恪说道。
“水蓝你过来。”李恪站起身子，将手伸向我。
看来这战火，想不烧到我的身上，怕是也有点难了。我揉了揉自己酸痛不已的膝盖，认命的走了过去。要死，就来个痛快的吧！
“母妃，你再仔细地看看水蓝。”李恪将扭捏不前的我，拖至杨妃的面前，伸手一扯，一下就扯下了我头上的角巾。一头如黑瀑布一般，美丽的秀发，一泻而下。
“啊……”杨妃惊讶地叫道，紧抚着自己的胸口，嘴巴半天都未合拢。旁边的宫女也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吗？披头散发的样子，恐怕跟鬼魅没有两样，早知道，我就好好打扮一番了。如此怪异的模样，只怕很难得到，未来婆婆的欢心吧！
“水蓝，拜见杨妃娘娘！”我硬着头皮重新向杨妃屈身请安道。
杨妃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过了好半晌，她似乎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丝尴尬地微笑。发现我是个女的，让她大吃了一惊，不过，在她看来，我是个女人，总比是个男人来的要好吧！
“起来吧！水蓝姑娘，你聪明又机智，是恪儿难得的好帮手。本宫应该好好的感谢你！”杨妃略微有些欣喜的说道。她的情绪转变的还真是快啊！
“水蓝女扮男装，让杨妃娘娘产生了错觉，请娘娘恕罪！”我福下身子，一副惶恐地模样说道。
“一个能令恪儿心动的女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你不必跟本宫见外，本宫是不会怪罪于你的。”说到此处，杨妃顿了顿，她看了看李恪，又看了看我，然后有继续说道。
“水蓝姑娘兰心蕙质，与恪儿这种情痴，傻孩儿到也合拍！”杨妃一脸愉悦地说道。
面对杨妃突如其来的亲热，让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我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转圜到如此地步。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恪的母亲，拥有如此高贵血统的杨妃，竟是如此的通达，丝毫没有什么门户偏见。更让我欣喜的是，从杨妃的口气里，我还听出了一种，长辈对晚辈才有的爱怜。没遇着一个需要我费神的恶婆婆，居然让我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李恪原本就打算，向他的母亲坦白我的真实面目。我知道他是想，先取得他母妃的首肯，然后再请求他父皇的开恩。原本想，可能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没想到，他的母妃，却是如此的痛快。李恪不禁大喜过望。
“求母妃恩准，让恪儿娶水蓝为妻！”李恪拉着我一起跪下，向杨妃恳求道。
这皇宫什么都好，就是动不动就要跪来跪去的，今天我就已然跪了许多次了，整个膝盖，已然麻木得仿佛不自己的一般。
“我能答应你们吗？”杨妃优雅的笑着，然后若有深意地看着我们问道。
“娘娘，水蓝与王爷是真心相爱，求娘娘成全！”我跪在哪里，一脸正色地说道。
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当下是古代，我必须向杨妃表明，我爱李恪的决心。如果我和李恪的未来，必须要有一场战斗。那么我也要做一个，披挂上阵的战士，和李恪一起并肩为未来的幸福而战。
“水蓝……”李恪忘情地叫着我的名字，看向我的目光中，满眼都是喜悦。
“难道你们已然背着我做出什么……什么……”杨妃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
“母妃，什么……什么啊？”李恪好奇地问道。
“没……没有！水蓝跟王爷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我粉脸微红，赶紧开口表白道。
我不禁有点庆幸，李恪是个至诚君子，他的千般忍耐，才保住我的清白之躯。此时，我也才可以在杨妃的面前，如此的心怀坦荡。
“没……没有，没有！”李恪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表白道，他的脸顿时就窘得红如赤霞。
“哈，哈，哈……”杨妃娘娘满意地点头笑着。
“水蓝姑娘，可愿在本宫身边呆上些时日？”杨妃冷不防，淡然地看着我问道。
呆些时日？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近日恪儿凯旋归来。他出征前，本宫曾答应他。若是他能凯旋归来，本宫要亲自为他摆上一桌庆功酒。刚才听恪儿说，你除了会打仗外，还做得一手精致的蜀菜。吃了能让自己忘了自己是谁的菜，本宫到很想品尝一番。”杨妃微笑着说道。
看似是在询问我的意见，言语间，却丝毫没有给我留拒绝的余地。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留下我。到底是想成全我跟李恪，还是想伺机拆散我们？
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也不容我多想，无奈之下，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娘娘，水蓝愿效犬马之劳。”我恭身应道。
“好！”杨妃满意地笑道。
“母妃，水蓝留下，可能有所不妥。”李恪心急火燎的上前说道。
“有何不妥之处？”杨妃看着李恪，一脸疑惑地问道。
“水蓝身着男装，是以男人的身份进的宫，留在母妃处，恐怕会遭人非议，令母妃的声誉受损的。”李恪急不可待地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独自一个人留在宫中，会有什么变故。可是眼前，我门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除非他和杨妃撕破脸，否则母子上的情面，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我的寝宫中，多一个做菜的厨子，有何不可？恪儿你先回去吧！水蓝姑娘已然都已经答应了，你还正这里瞎操什么心？”杨妃板起脸，毫不客气地对李恪下着逐客令。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进宫来给您请安。”李恪依依不舍地瞧了瞧我，这才向杨妃拜别。
“你哪是进宫来给本宫请安的，怕是来看水蓝姑娘的吧？”杨妃娘娘挪揄地说道，眼睛里有一丝捉黠之意。
“母妃！”李恪懊恼地大声叫道，声音中满是嗔怪之意。
“好了，快回去吧！母妃会替你照顾好水蓝姑娘的。你们不是来日方长吗？又何必争这朝夕呢？”杨妃语重心长的说道。
“王爷你先回去吧，水蓝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突厥大营那般的险恶，水蓝不是一样过得如鱼得水吗？”我看着李恪，一脸认真地说道。
当然我说这话，也并非只是在劝慰李恪，而是在向杨妃表明，我不惧怕一切的险恶，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即使是皇上和贵妃，我也并不看在眼里。我到想看看，他们母子、父子之间的情分，究竟有多深？愿意为了我去彻底破坏他吗？
“水蓝……”李恪嗫喏地喊道。看我一脸的笃定之色，这才万分不舍地望了我一眼后，懊恼地走了出去。
不管杨妃是何目的，做何打算，我都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