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城以东三十里,横山南麓。
霭霭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山脉中,号称南疆第一庄的脉狐山庄若隐若现。
滴!
滴!
滴!
脉狐山庄东苑的演武场里,矗立着一个少年。
少年年纪约莫十五岁,身材修长,刀削般的面孔上写满了坚毅。
他赤着上身,扎着马步。
四肢上分别戴着一个重达三十公斤玄铁环。
极度疲惫的身躯仿佛随时能被这一百二十公斤玄铁环给压垮。
他一动不动,任凭晶莹的汗珠自额头沁出,一滴滴砸落在沙地上出现的小坑之上,发出清脆入耳的声响。
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坑!
突然,少年一声暴喝。
屈指,迎向了前面的铁木立柱。
嘭!
化为鹰爪的手指紧紧扎进坚逾精铁的铁木立柱一指厚度,再难寸进。
又失败了!
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少年脸颊一阵扭曲。
“骆凡啊骆凡,七年前,烈鹰指第一式雏鹰展翅,你只花了三个月便练成了,父亲说你天赋异禀。但为何这第二招苍鹰搏兔,整整修炼了七年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进展,始终停滞在士阶中品三段?!”
“难道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停滞在士阶!”
“舅妈欺我,终究是长辈,忍忍也罢了,为何连那些身份卑微的奴仆也敢辱我?”
少年喃喃自语,脸上充满着愤懑与不满。
少年名叫骆凡,是平南侯伯骆笑尘唯一的儿子,生来便伴随着无数光环。
可惜,理应身份显赫的他,如今却受尽了嘲笑与白眼。
两年前,平南侯府被人付之一炬,上下三百口人尽数葬身火海。
骆凡因为求学在外,勉强逃过一劫,后来被舅父接到家中。
舅舅冷千城正是脉狐山庄未来的庄主,当年与父亲平南侯骆笑尘有约,愿意将长女冷雪嫁给骆凡。
但这事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仅是因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更是因为实力不济。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你骆凡区区士阶中品三段的实力,连武者都算不上,配得上脉狐山庄被誉为天才的大小姐吗?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整个冷府的人对骆凡的态度极其的冰冷。
武道分为天地玄黄四大境界。
每一个境界又分为上中下三品,每一品又分为九段。
天境为传说级,除了远古时期几个传说级强者可能达到,地境上品九段就是究极存在。
骆凡修炼这套黄境上品的功法已经快四年,实力达到士阶中品三段。
这种实力在同龄人中只能算很一般。
可是,作为未婚妻的冷雪天资极高,十二岁的她便成功开启武脉。
三年之后,更是练成了冷家绝学脉狐掌前五式,拥有了黄境下品三段的实力,成为赤火城百年来最年轻的武者。
骆凡与她一比,就仿佛是萤火与皓月一般,不值一提。
力量分为两种。一种是肉身的力量,也称明劲,大开大合,有迹可循。另一种则是武脉的力量,是为暗劲,飘忽不定,伤敌于无形。
明劲与暗劲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因为肉身的承受能力总有尽头,但是武脉能够蕴藏的力量却没有止境。
因此,明暗结合才是大道。
像骆凡这种无法开启武脉的人,穷其一生也最多能达到黄境巅峰,很多人往往连士阶都突破不了。
而这种人被人们称为武者,至于开启武脉的人则被称为脉士。
望着铁木上的指印,那些恶毒的冷嘲热讽浮现在脑海。
“哼,连武者都不是,还想要娶我冷家女儿,你也配!”
“小侯爷又如何?不过是出生好点。现在连家都没了,还想吃天鹅肉不成!”
“一朵玫瑰花插在牛粪上!”
唯有士阶上品以上的修炼者才被人勉强成为武者,至于比之低级别的人,只不过是比那些凡人略高一等。
……
想到这些,骆凡脸上不禁涌起一抹红潮,双手紧紧地握着,浑身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
这三年的时间里,骆凡从未间断,希望打熬自己的力气。
无法感受武脉的存在,那就走一条更为艰辛的路——肉身入道。
既然千年前隐帝能够做到,为什么我骆凡不能!
他还记得,第一次他扎马步一个时辰所能承受的压力是二十公斤!而如今已经翻了整整四倍。
“我修炼烈鹰指这门据说是隐帝留下的残破功法,第一招雏鹰展翅讲究的是姿势与力度的结合,我已经很纯熟。但是苍鹰搏兔的精髓是什么?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为什么我依旧在原地踏步,毫无寸进!”
骆凡一脸不甘,缓慢站了起来。凝神静气,抱元守一,继续扎起马步。他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豆大般的汗珠再一次沁满额头,顺着他的脸颊边滴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骆凡依旧在苦苦地支撑着,脸上坚定之色一如既往。
既然我的天赋不好,那么就要比别人勤奋百倍,甚至千倍,接受最痛苦的考验方有一线生机!
“还有一个月就是朱雀学宫赤火分院选拔之日。到时候不知有多少的人来挑战我?用此故意嘲笑我!”
碍于骆凡侯爷的身份,冷府不好提出悔婚,却暗中怂恿那些冷雪的追求者向他发出挑战。
他甚至听说,有人准备在演武场上将他废掉。
想到此处,骆凡脸颊肌肉一阵抖动,那即将要倒下的身子竟然被他深深地停顿了一下。
但很快,伴随着声响,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掀起漫天灰尘。
愣愣地望着铁木立柱,骆凡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尽显得凄凉。没有人能理解此时少年心中的伤痕。
而在演武场的不远处,一位带着面纱的少女欲想上前一步,但却艰难地停了下来,亭亭玉立地站在原地,面纱下左半脸精致无比,但右半脸却有着一块红色的胎记。
她望着颓废而又孤独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心疼,踌躇了一会,但最终却没能过去。
一道略微冰冷的声音自她的身后缓慢地响起。
“为什么不去了?”
面纱少女听闻,微微一愣,随后认真地说道:“他讨厌别人可怜他。”
“妹妹,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就他那天赋?还想娶我?凭什么?还有,他凭什么让你喜欢他?”
“再说了,三个星期后你便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何必要生情呢?”
除却胎记,长相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望着躺在地上的骆凡,一脸的鄙视。
面纱少女呆呆地望着骆凡,那些话似丝毫没能进入她的耳中,在她的耳中只有那道起伏不定的喘气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年前骆凡所说过的话。
“既然雪妹不喜欢那人,那么那人休想娶你!”
突然,一道极为嚣张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大清早的,大伙都在梦乡中,就你在修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
在演武场的东边,一位身材修长,身穿黄衣的俊秀男子缓慢地走来,目光中尽是鄙视与不屑,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面带讥笑的仆从。
冷厉,族长冷长峰的孙子。
做为冷长锋的孙子,十四岁的他已经有着士阶上品五段的实力,成功开启武脉,成为一名脉士。如今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黄阶下品四段,是冷府的天才!
躺在地上的骆凡缓慢地站了起来,丝毫没有理会青年的话语,继续扎着马步,脸上并无异样。
青年见状,并无怒意,但脸上的嘲讽之色更加的浓了。
不过,他不生气,可不代表其它人就不会动怒。
站在他身旁满脸胡腮的仆从指着骆凡,怒道:“你耳朵聋了?你没听见少爷说话吗?”
“估计他练武练疯了吧!”
另一位身穿布衣的仆从讥讽道。
两人说话极有默契,嘲讽之意做到了极致,但却丝毫没能影响到骆凡。
这几年,这些恶毒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入到骆凡的耳中,开始他极为生气,但渐渐地,脸上的那股怒意化为了苦涩。
谁叫他不能开启武脉呢?谁叫他实力弱了?
“连仆从都敢侮辱他,一点勇气都没有!他怎么保护我?”
站在墙角边的少女听闻,摇了摇头,脸上的鄙视之色更加浓了,丢下一句话,便快步地走了。
面纱少女望着远去的姐姐,不由地轻声自语:“姐姐,你不懂。”她在骆凡的脸上看出了那抹隐藏在深处的苦涩,那苦涩中带着一丝的怒意,似火山般即将爆发。
她知道眼前少年如此勤奋,仅仅是为了阻止她那该死的政治婚姻!
她呆呆地望着那道孤单的背影,深怕身影化为残影,娇嫩的小手不由地紧握了起来。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她便毫不犹豫地去阻止!
“哎呦呦,他真是聋子啊!”
“看他那马步的姿势像极青楼的姑娘们。”
……
两位仆从你一句我一句,句句刺心,完全不将骆凡放在眼中。
“你们两个卑微的仆从!说够了没有?”
骆凡毕竟是少年,听着如此刺痛心扉的话语,他再也忍不住了,眼珠子被着血丝包围着。
冷厉听闻,冷笑一声,转身,负手而立,淡淡的话缓慢地回荡在演武场里,这话像似在宣判一个人的命。
“不服,打!”
仆从听闻,脸上隐隐透露出兴奋,挥着石头般的拳头就往骆凡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