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姓张,所谓靠山吃山,傍水吃水。老张家世世代代在这片山林里生活,祖辈还算兴旺,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片山林里毒物瘴气越来越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凶兽不断出现,张家一族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张铁山一人孤守在此。
不是张铁山不想走,只是想着妻儿全部丧生于年前的一次无名凶兽的袭击,虽然才四十来岁但早已了无生趣,便坚持留了下来给妻儿作伴,有时还盼着再次遇到那凶兽,不能报仇便魂归九泉与妻儿相聚,也是解脱。
也许上天总是喜欢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意想不到的人去接受。浑浑噩噩独自过了一年的张铁山突然在林子里捡到个这么脆弱的生命,突然觉得这世界又有了需要他存在的地方。他给这个孩子取名张幸生,希望他能幸运的生存下去,这个名字充满了张铁山最朴实的愿望。
说来让张铁山很奇怪,自从家里来了张幸生后,他打猎就越来越顺手了,以前要跑到老远才打得到猎物,如今出门不远便能大丰收。这也好,省了很多麻烦,小幸生也还小不能离得太远。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张幸生就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学到了张铁山的一手好猎艺,但是看着比张铁生矮了小半个头,也显得瘦小很多,丝毫没有猎户人家那种高猛的样子,倒是有些书生气,这对父子看着还真有点不搭调。
“爹,今天您就在家休息吧,您的脚有点伤寒就多休息,我带着虎子出去就可以了。”张幸生也不等张铁山回应,取下弓箭,唤着猎狗虎子就出门了。张铁山抽吧着土烟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扯着嗓门喊道:“别往西面去,那边瘴气多。”也不知道张幸生听没听到,张铁山索性坐在门口望着张幸生出去的方向,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山里湿气重,大部分山里人腿脚都会有伤寒的毛病,时常隐隐作痛,随着年纪的增大,也就越来越严重,哪怕像张铁生这样的铁骨汉子也不例外。
“虎子,看到没有,那里有只灰兔子,看你的啦!”张幸生边摸着虎子的脖颈,边指着不远处一只东张西望的灰兔子轻声说道。虎子会意的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虎子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猎犬了,知道兔子狡猾的紧,附近肯定有它的窝,一旦让它跑回去可就拿它没办法了,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瞬间制服才好。
说也奇怪,一般的猎犬寿命也才十几年,可这虎子都快二十岁了,相当于普通人一百多岁了,可是依然矫捷的异乎寻常,眨眼之间那只灰兔子便只有在虎子嘴里蹬腿的份儿了。
正当虎子叼着兔子如凯旋的将军般朝张幸生跑去时,忽然间一道巨大的银蛇划过晴天,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再接着乌云盖天,银蛇乱舞,霹雳之声如鞭炮般不绝于耳,大雨瞬时如苍天破洞,天河倾斜般狂泄不止,吓得虎子撇下兔子撒腿就乱跑,连张幸生的呼唤也不管用。
顶着大雨张幸生只好边追边喊着虎子,只见虎子唆的就钻进了一处岩穴里,张幸生也跟了进去忙抱着瑟瑟发抖的虎子想消除它的恐惧。
“这样的鬼天气,晴天变黑夜,雷鸣不止,毫无征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张幸生嘀咕着,怀里的虎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虎子啥都好,就有一点,怕巨响,逢年过节张铁山放个炮仗都能吓得它半天不敢回家,后来在张幸生的袒护下,张家再也没有放过鞭炮了。虎子把头埋到张幸生的怀里,往日的林中威风一扫而光,望着它这摸样,张幸生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张幸生抱着虎子在黑洞里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天已放晴,所谓山中一夜雨,处处挂飞泉,这百年难见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倒是造就了不少自然奇景,但是张幸生完全没有心思观赏这些,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路匆匆的往家里赶去。
虎子跑在前面,隔着老远就听到虎子在前面发出的焦急吠叫。十八年来张幸生和虎子形影不离,虎子的叫声他都能辨出是什么意思,张幸生忙狂奔了起来,心里默念着父亲不要有事,然而世事就是这么的残酷,总是把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硬生生的摆在你的面前。张幸生面前已经没有了房屋,由于雨势过大,冲垮了屋后山坡的泥石,将整座屋子掩埋了。
张幸生呆呆的伫立在那里,如果他刚出生的时候有记忆,知道他的母亲,他的亲戚乡邻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掩埋而无一生还,他肯定会指天大骂。
还好他不知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虎子一边刨土一边吠叫。那是对老天的无力控诉,那也是对主人生还的最后希冀。
然而没用,面前已是一座小山丘了,就算刨平了又能怎么样。张幸生找来一大堆石头,磊成丘,又从山里移来两棵不知名的小树,他没读过书也不认字,只是想给父亲魂归之处做个记号,有朝一日仍可寻来。
做完这些已是黑夜了,张幸生没有感到饥饿,也没有感到害怕,他只是累,彻彻底底的累,趴在石丘上睡着了,他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梦醒了父亲还在门口等着他,准备责怪他回得太晚,虎子看到父亲了撒欢的扑过去,把父亲差点扑倒在地。
梦终会醒,哪怕你不愿意,张幸生感觉到暖阳在温暖自己的身躯,感觉到虎子在拽自己的裤子,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睁开自己的眼睛,不愿意·····
十八年来,他从来没有下过山,只记得父亲每次下山时都会用扁担挑着两只破水桶,桶里装满水,扁担上挂满了打来的猎物下山去卖了然后换些日常用品。
他总是觉得很好笑,感觉是扁担上的猎物在撒尿。后来他发现父亲走过的地方草儿格外的绿,花儿格外的多格外的艳,父亲跟他说他为这些花花草草浇水,这些花草为他指路,这样他永远都不会迷失,永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如今家已不是家,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安全温暖的家,只有斑驳的灾难遗迹刺痛着他的灵魂,他不想待这里了,他要沿着父亲浇灌的路出去。张幸生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最后的环视了这里一圈然将两棵小树的模样刻在心里后下山了。
张幸生没魂般的走了半天却遇见一行人携老扶幼,拖家带口好似举家搬迁似的人。这时一老者见他从山上下来,便上去问道:“小兄弟,你可知道翻过这座山是什么地方?”
“翻过这座山还是山,越深入瘴气凶兽越多,不知大爷是要去什么地方?山下发生了什么事?”张幸生有点疑惑的问。
“小兄弟有所不知,前日大雨,引发山洪,镇子全淹没了,死伤无数,老朽命大,逃到山上本想等水退了再回去,哪知这水不仅不退反而不知从哪里带来了许多水怪,大伙没办法只能往这山上逃,希望能到最南方的朱雀海,那里有天下四大门派之一的云麓门,也许能寻得一安生之所,这世道是越来越诡异了。”老者叹息道!
“可这往南要穿过这十万大山,我在山里生活了十八年,父亲生前就时常跟我说这山变了,变得凶险异常,要穿过去到达最南端的朱雀海几乎不可能,我看还是去别的地方吧。”张幸生常年在这片山区活动,深知其中变化,因此好心建议这位老者。
老者平日里也经常听到些山里猎户带来的一些关于山里的信息,加上张幸生这么一说,心中顿生失落。
“父亲,我们去大都吧!大都处于大地之央,人王脚下,虽没什么修仙门派,但各种了不得的人物如过江之鲫,多得很,应该会有我们这样患难人家的庇护之所吧?”这时老者身后一中年男子提议到。
张铁山蛮汉一条,一没有告诉张幸生天下大势,也没有教读书识字,只将一身狩猎本领教给了他,因此他对世事一无所知,只能闷不做声。
“嗯,不错,我们这就往西走,在西边大峡谷有过江铁锁,应该可以横渡这不退洪流,再往北行前往大都。”老者摸着胡须,不住点头。“小兄弟,你的亲人呢?你这是去哪里?”老者突然觉得张幸生好像有点忧伤之意浮于脸际。
“我的家人只剩下虎子了,本想下山去的,听爷爷这么说,我也不知到该去哪里呢?”张幸生双眼不禁飘起了泪花,指着虎子说道。
“这样啊,孩子,那你和我们一起吧,大伙也有个照应。”老者叹息道。
一路走来,张幸生才知道老者姓李名乾,那个说去大都的汉子是他的儿子,叫做李傲天李家在山下张罗个小酒庄,这场洪水带走了除他儿子之外的所有一切。还有十来个人也是逃难相遇,组合成的队伍,大家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相同的遭遇让大伙变得格外的惺惺相惜。
自古以来,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受苦的总是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也许真是苍天无道,以万物为刍狗!!
路途遥远,加上洪水来的蹊跷,大伙都缺少食物,还好遇到了张幸生,一路打到不少猎物分给大家,又教了些技巧给队伍里面的几个青年汉子。所以大家也能保证温饱,同时大伙也对这个小个子少年的本事夸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