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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瞬间

亘古永存的生命禁区中,天地渐渐震荡,乾坤渐渐沸腾。风云色变中,无数的血色战魂在无声的嘶吼、奔走和颤抖;原本属于他们这些“逝者们”自由放风捕猎的时间,渐渐地变得恐怖而压抑,令残存破碎意识的他们,为之悲鸣,因之哀嚎。更有许多本该沦为他们捕食猎物的鲜活生命——外来的闯入者们——在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躲避他们的捕猎的同时,也被这生命禁区中,渐渐清晰显化而出的惊天变故吓破了胆,而惊慌失措,绝望瑟缩。

但是,就在这样一种惊天动地,亡魂和生灵都为之惊与惧的乱世景象中,那些有资格有能耐了解个中隐情和惊变根源的存在们,却全都在沉默中关注,于静默中期盼着引发这一切根源所在的核心处的人与事的进展和演变。

从来没有成功过的“神仙禁炼”正在持续发酵着,暮封雪身上所发生的,超出了包括苍发老人在内,所有曾经进行过这样一种挑战禁忌的实验的人们,他们所得出的所有失败经验的变化。故而,暮封雪在引发天地巨变的同时,也牵动了所有关注着他的人的心与神。

这对暮封雪而言,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残酷考验。成功之后会如何,没有人知道,但是,失败的结果,只怕出了暮封雪之外,其余人等全都很清楚明白:败,等于亡;而且是魂飞魄散,被天地规则彻彻底底抹杀的那一种最最彻底的消亡,神仙难救的灭亡。

挑战禁忌,等同于挑衅天道,对决天地规则。天道无情,规则寡漠,岂是儿戏!

所以,眼下发生在暮封雪身上的,成败决定生死的考验,对于那些关注他的所有人来说,可谓意义非凡,牵涉众多。

首先,这是对“神仙禁炼”这种可怕理论的又一次考证,无论成与败,都意义深远,举世难得一见(自从苍发老人因为做这样的实验而导致一个大世界崩灭之后)。

其次,暮封雪的成败生死,尤其是他的死亡,同样会牵涉到很多因果,影响到仙与神这对立双方各自的诸多布局和后续的谋算。他的生死甚至有可能会对生命禁区之外,整个天地大格局的演变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真心的希望暮封雪能够成功,能够超脱而出,活下来。无论他们对暮封雪抱有何种目的,暗藏多少谋算暗手,又已经或者是将要在暮封雪身上进行什么样的无声对决,但这一切都不影响他们此刻对暮封雪的真心实意的祝福和祈愿。

不管是真善意也好,还是不安好心也罢,总之,暮封雪活着,对于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比死去要有价值有意义得多,而且是多得多。所以,虽然他们现在都不是当事人,而且注定基本上,几乎都只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可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绪其实都不平静,忐忑与不安,祝福和祈愿,激动且忧虑,心神波动无比的复杂。

“三”这个数字,无论是对更早存在的神道,还是踩着神道半边身子而崛起的仙道,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那么,三十三丈三尺寸三分呢?!又意味着什么?预示着什么呢?

身体正一点点临近这个尺度的暮封雪不知道,同样全神甚至是过分关注着暮封雪身体变化的神、仙两大阵营的存在们,也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暮封雪不知道“三”的意义,也无法了解自己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了什么样的一个程度和尺寸,同样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地向着三十三丈三尺三寸三分这个数字在膨胀。但是,他很清楚明白一点,他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所残余的本能,正不断地随着无法控制的膨胀,在一点点地提醒着他、警示着他:死亡的阴影,已经越来越近,而且显得如此的迫不及待!

虽然,他依旧超乎想象的没有放弃,可怕得变态的意志力也依旧在死死地坚持着,强撑着;但是,换来的除了更多的无能为力和更加深邃的绝望之外,便全然没有别的任何意义了。

死亡,似乎已经势不可挡。身心俱疲,被摧残得正在崩溃瓦解的他,已经回天乏力。

有些结果,已经注定,任何的挣扎和反抗,都没有意义。所谓的人定胜天,很多时候,比童话还虚假,比谎言更可笑。一个自欺欺人的人,又如何能够骗得了别人?!

死亡,是真实的,且从未如此的临近,也从未如此的清晰。在极度的煎熬中,暮封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是,那些一直压得他不堪负重的是是非非,恩仇宿命,却仿佛在渐渐消失,似乎和他的生命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剥离而去;让他那颗一直累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心,慢慢的变得平静,显得轻松。

虽然依旧有种种的不甘心和深深的缺憾,无法释怀;但是,这种罕有的,几乎不曾感受过的轻松,的的确确令暮封雪无比的迷醉和眷恋。尽管,也许这样的一种轻松和自在,注定很短暂,如白驹过隙,只存在死亡彻底淹没他自己的那短暂的片刻之间。但是,他真的感受到了死亡所带来的万事皆空的那一种解脱。

死亡,是一种解脱。哪怕是无法逃脱的宿命,也可以被淹没。可,在暮封雪的内心最深处,其实,他还是渴望活着。渴望着能够真真正正,自由自在的好好活一次,哪怕是一天、一刻、甚至是一秒,那也是好的。

而就在暮封雪内心最深处,那渴望真真正正、自由自在的活一秒的念头,如流星闪现的瞬间,他的身体,终于膨胀到了三十三丈三尺三寸三分这个节点。同时,也是暮封雪感觉到死亡的阴云彻底将自己淹没和埋葬进无边无际的黑暗的那一瞬间。

只是,暮封雪不知道的是,这一个只不过是相当于凡人眨一眨眼的短短一瞬间,他的意识和身体之外,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一瞬间,那副一直悬浮在暮封雪头顶上方,不断渗溢出各色血液的紫金棺椁,骤然无声的粉碎瓦解成星星点点的紫金光点。杂乱而恐怖至极的血脉能量和仙神混杂的可怕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随着这些比繁星还密集耀眼的紫金色光点,呼啸而出,席卷天地。而且,在紫金棺椁粉碎瓦解的同时,窃脉血池之中那一整池流光斑驳的浑浊血液,也同时蒸发成一道道恐怖的血脉能量光带。数百道恐怖的血脉能量光带和密密麻麻、不可细数的可怕紫金光点,一上一下,如洪峰浪头、几乎不分先后地冲撞进了暮封雪的身体里,侵入他的血液之中,直入骨髓,乃至灵魂。

一瞬间,随着暮封雪身体的膨胀而扩张了数十倍的巨大法阵,嗡嗡颤动中,爆发出了遮天蔽日一般的恐怖光影。九座彼此嵌套的惊天阵法,由内而外同时爆射出九道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光束壁垒,冲天而起,直没青冥。阵法之中,光束壁垒之间,仙光如雾,仙文如雨,法则轨迹似蚕丝蛛网,密集交错,纵横覆盖。同时,还有无可匹御的仙道能量和独特的仙道气息,如天河倾倒,苍穹崩塌一般,在极致爆发开来的阵法之中,顶天立地的光束壁垒之间,爆炸一般冲击、沸腾。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转化成为一股股惊天动地的守护和镇压之力,以及暗藏无穷无尽造化威能的神奇能量。这些能量,不但镇压、阻止住了暮封雪身体的继续膨胀,同时,也淹没了他的整个身躯,包括灵魂。其中那浩如瀚海、神秘莫测的神奇造化能量,也同时在暴烈地改变、铸造着暮封雪的身体和灵魂,让他的一切,尤其是灵魂和血脉,向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进化,冲击!

一瞬间,那座即便是极致爆发的惊世法阵都无法撼动其丝毫的、恐怖滔天的纪元震杀祭坛,其上,被三把剑钉在地上的苍发老人,眉发突兀喷张倒竖,且突然发出一声激越怒啸。但见,随着老人的发飙,整个纪元震杀祭坛也被刺激得被动防御,其上诡异的石柱棺椁、斑驳浑浊的血液血渍、破损繁杂的兵器…尤其是那三把颜色各异,穿插在老人身上的可怕凶剑,同时爆发出绝世无匹的震杀神能神威。无穷无尽、璀璨绚烂的神曦,汇聚如铺天盖地的彩色海啸,淹没了苍发老人整个盘坐在地的身躯,令他仙血狂飙、体表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同被击裂的瓷器一般。但是,即便如此,彻底复苏的纪元震杀祭坛,却也依旧未能阻挡住、震封下苍发老人祭出的那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逆天底牌。只见一件被乳白色光团包裹缠绕着的不明物体,如燃烧着的白色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焰,洞穿了整座纪元震杀祭坛的震杀禁封空间,没入了暮封雪的眉心之中。

一瞬间,天地震颤,乾坤沸腾。无数惊慌游走、恐惧哀嚎的血色战魂,尽皆沉没进地下,龟缩进墓穴老巢之中,再也不敢探头吱声。而那些本就在血色战魂的捕猎下瑟瑟发抖,又在天地巨变中颤颤兢兢的闯入者们,无一幸免的昏迷了过去。造成他们昏迷的,是两股骤然提升数十上百倍的规则气息和灭世一般的神罚威压。他们的境界太低,在禁忌规则还没有真正呈现之前,仅仅是散逸而出的气息和威压,就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要知道,在这两股正在呈现的规则面前,就连九神堡的诸神都为之沉寂,仙道的仙人们都为之蛰伏。

一瞬间,黑如锅盖,倾压而下的天际、云海中,血色的闪电在翻滚如潮的漆黑云层间,龙游蛇走,闪烁纵横。最终汇聚成一道粗达十丈开外的灭世雷霆,撕裂了时空一般,对着法阵和暮封雪所在,刀砍斧劈而来……

一瞬间,生命禁区里突然响起了朦朦胧胧、飘渺不清的声音。这些音节奇特而诡异,似古代先民祭祀时的祷告、如九天散落下凡尘的仙音余韵、仿佛是仙佛咏颂仙经佛典时的吟唱,又仿似妖魔施法下咒时的呐呢…这些声音飘忽模糊,音韵玄奇曼妙,似法则的共鸣,又像规则的律动,充满莫测的威严,流露出岁月永恒的韵味,似乎众生倾诉和万物的诉求,尽在其中。

一瞬间,整个生命禁区的大地上,漆黑翻滚的云海之下,突兀涌现出一层层浓重的紫红色迷雾,如水漫金山、海淹大地。在浓重迷蒙的紫红色雾海中,一座红色如同被血液浸透的百丈墓碑虚影,突然冲天而起,不但撞击在了守护着暮封雪的惊世法阵的光束壁垒之上,也同时冲撞向了破空劈落的血色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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