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媚的第一个任务,实际上,算不上真正的任务。更多的,是考验。
混合的花香味,水光潋滟的波纹,舒双冷静的看着她身下的澡堂,还有倒映出脖子上红色的一点。
昨夜回来时,她没有睡好。蚊子有些多,她也懒得去打理,最后难免被盯上很多的疙瘩。
白色的肌肤被泡的通红,她愣愣的坐在里面,以后是怎么样,何去何从。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不过就是小小的开端罢了。
呼吸慢慢急喘,她仰起头,那水蒸气蒸的她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却不想要呼吸空气。
“洗好了吗?”外面传来了梦生不紧不慢的声音,没有恭敬,没有催促,没有任何感情。
狭隘的空间逼得她无路可退。舒双想起了记忆里院子里的那颗槐树,因为迟迟不长,便被管家下令砍下移走。
后来舒嫣制止了,她看出来管家有些不高兴,便让人连根刨出,将它种在了后山。
没想到在院子里不长的小树,到了另一个地方,竟然飞快长大。
呵呵,这大概就是环境吧。舒双嘴角勾着,她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知道梦生还站在门口,也没说话。
打开了门,梦生才转过脸来,从头到脚的看了舒双一眼:“穿这么少会冷的。”
“你也会关心人?”她对梦生,并不是有多好感。
“你是我的主子,我自然关心。”梦生矮小单薄的身子跟在了她后面。
表情没多大变化,舒双转了个弯,她记得前方才是她的房间。
“往这儿走吧,我记得给你说过,天主要见你。”梦生拉了拉她的裙摆。
没有拒绝,转身,舒双接过梦生手里的灯笼。自从昨日回来,她的脑子到现在都还是乱的,就像看见丽香和书生**时,明明知道那是错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看着。心里暗自嘲笑,本想让梦生下去,但又记起不识路。也就罢了。
手中灯笼上画好的红色鸳鸯依旧美好,可此时望进了舒双眼中,却成了累赘。
此刻是几时,她也不记得。只依稀看到天上阴恻恻的乌云飘过。
身上的素袍偶尔不小心挂住了两旁枝丫,梦生都小心的捡好,怕她出了差错。
天主的房间也不远,就在暗媚居住的尽头。她去时,扣了叩门,良久,才听到里面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个清秀模样的小姑娘,大概十一二岁,她谨慎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人,似乎觉得不认识,便又关上了门。
她皱了皱眉,正准备再敲一次,梦生却制止了她,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的,里面很快便传来了一道女音:“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梦生看了她一眼便退下,她显得有些局促,本就不奢望这个奴仆会陪着她一道进去。
屋子很大,她进去后,往左转,才看到前方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紫色的袍子,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手里的书,知道她来了,才抬起头。
“你就是旎双吧?”她声音很甜,很细,很容易让人一听便沦陷下去:“我知道你,你的姐姐,可在这里,是出了名的。说起来,你们刚进来时,你姐姐还差点进了这里。”
她说着,望了舒双一眼,扬了扬袖子,那桌子下摆着的一个凳子便瞬间移动,到了她的脚下。
“坐!”她拿起书,又翻了一页。
“天主叫我来,是何事?”她大概知道,暗媚是最底层的,而天主,也是整个诡迷阎最小的主。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天主的相貌,是属于上乘的。她不开口,就坐在那里,就有特殊的气质。
似乎知道她在盯着自己看,天主轻轻一笑:“怎么,比起你姐姐来,如何?”
舒双回过了神,比起姐姐来,当然差远了。只是这些话,她没说,只是低下了头。
天主的脾气似乎还不错,她不说也不勉强:“做暗媚,最重要的,便是相貌。”
她往后看了一眼,那开门的小姑娘走过去,将她扶起。她没朝舒双去,反而是来到一旁的柜子,弯腰,拿出一本书。上面的灰尘只被她轻轻的弹了弹,便递给了舒双。
“这是什么?”舒双低头望了一眼,心里暗惊。
黄色的书壳已然发旧,但上面清晰的几个大字,还是经住了年华的剥摩。
等到看了好几眼,舒双才觉得心稳下一些来。她将书紧紧地握着,抬头看向天主:“难道,暗媚的筹码,只有身体吗?”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你也清楚,你什么都不会,你拥有的,只有你身体。”天主笑着,她嫣红的嘴唇像被人精心雕琢,连着上方精致的鼻子,看起来美轮美奂。
“可是…”
天主笑着摆了摆手,止住了舒双下面的话,轻声道:“旎双,这句话给我说就够了,若换做别人,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舒双咬着嘴唇,她竟无法反驳。看着面前的女子轻笑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没人规定,暗媚一定要用身体杀死对方。不过,旎双,你才接触到,不过是一点罢了。很快你会发现,除了身体,你可以用的,统统都没用。女人拥有一个让他人疯狂的身体,有时候,便是拥有整个世界。”
舒双瘪了瘪嘴,她耳朵可以排斥天主说的话,可内心里,却有些慌乱。
开门的小姑娘不知何时下去了,宛若仙子般的女子也将手上的东西放任一旁。她站了起来,看着舒双。
被一个女人这样盯着,是谁心里都有些发毛。舒双回避着她的眼神,却还是浑身不自在。
“我见过你姐姐,你姐姐的美,是震撼人心的。”天主的眸子闪了闪,嘴唇微勾:“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作为她的妹妹,你跟她,没有一点想象之处。”
这句话像是在她的胸口狠命一击,舒双的嘴唇干涸起来,她紧张的手指,卷着衣角。
“我知道我跟我姐姐比,相差远了!”她激动的抬起头,有些不能接受,为何总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待她?
“旎双,你可有认真的看过你自己?”
“怎么?”她的心情变得很糟,哪里还会去想天主话里的意思。
“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的。”天主笑笑,弹指间,墙壁上的灯光亮起,她看着,“我叫锦云,没人时,你可以这样叫我。”
锦云,很美的名字。舒双嘲讽的勾着自己的手指,她看着她的手掌纹路,思绪飘远。
“丽香怎么样了?”她突然抬起头问道。
“你关心她,还是内疚?”锦云看着她。
“我不知道…只是,我这样做,会不会害了她?”即使只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若她不死,死的人,可就是你自己。”锦云说出的话轻描淡写,像是讨论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她的态度很平淡,这让舒双也开始笑了。是啊,丽香不死,死的可是她自己。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一个深爱着男人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拱手相让于人?她忘不了丽香依偎在书生的身上,却笑着唇让她一起来的画面。
这足以证明,书生和丽香可能真的从小认识,纵使丽香曾经爱他,但哪里保证得了,入了诡迷阎的丽香,还留恋那微不足道的爱情?事实就是如此,丽香布好了这个局,等着她往下跳。
她没点破,只是装作看不见,丽香说没一句深情话时,那微闪的眸光。
丽香叫她一声前辈,却告诉书生她知道一个不被诡迷阎发现的地方。这是何其讽刺的一件事,若真有这个地方,她又何必呆在诡迷阎里。诡迷阎这么多的人,何必经历生死不弃?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知道丽香身上的玫瑰花香为何那么浓,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没打算跟书生远走天涯。平淡粗衣的日子,怎可有这么奢侈的花香?
“回去好好休息,我会让人通知梦生接下来的任务。”锦云转过身不再看她。
站起身,舒双迟疑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出了房间。外面的天际不知何时变得很暗,那平静得不出一丝声响的巷子,让她想起了以前院子里的热闹非凡。那时是多么幸福,烛光摇曳,甚至算得上是歌舞升平。
耳边响起一阵悠远清透的歌声,舒双的眸子湿了,她产生了幻听,只因为她太留恋过去。
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本画着春宫的黄皮小书,她明白,诡迷阎是一个扣,那么,暗媚便是一个死扣。
梦生还在房间的门口处等着,见舒双回来,便上前迎去。
看着梦生青稚的脸,舒双突然想起了白儿,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
他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吧?可惜他始终还是不说,跟以前一模一样。
梦生才进了门,便瞧见舒双拿起那一本黄皮书往火上送,他着急的过去夺下,一本正经:“总会用得到的。”
舒双望见梦生的脸上出现一些红晕,虽然很薄。她轻笑,有些嘲讽:“你也觉得,我该这样对吧?”
“没有该不该,不管怎么样,紧要关头,性命是最重要的。”梦生的表情有些认真。
看了梦生一眼,舒双索性摆了摆手,他要怎么样就由着他吧,总之,她要怎么样谁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