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巧计除敌特
时值正午，清冽干冷的北风和温暖和煦阳光在山城涞源起劲地较量着，冷暖尖锐的气候犹如新疆的山顶草原。
“上一当”正热闹。出出进进的贩夫走卒、乡绅大佬以及军警宪特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地见证着它的繁荣，充斥在大堂和雅间里的猜拳行令甚嚣尘上。喧闹着它的生意兴隆。
王洪涛逡巡在门口和大堂，高声地迎来送往，夸张地呼喊着小石头儿沏茶倒水点菜上菜，把资深伙计的机灵和老板的威严不露痕迹地统一在了一起，声声笑笑中隐藏着满足和兴奋。
秋天过后，王洪涛将饭馆再次装修，增设机关、暗道和夹皮墙，可以从雅间直通山沟，特务营来人出入更加方便和隐蔽。
门口出现一男一女，男人身着灰色西装，皮鞋锃亮，头戴一顶黑色礼帽，脸上架一副无框眼镜，披着一件质地很不错的黑色皮大衣，一副时髦大佬派头；女人内着花棉旗袍，外穿白色裘皮大氅，描眉画眼，秀髻高绾，一副高气质阔太太模样。
两人就是燕洁霖和金环。他们的行头这是特务营突击队全体战士为他们打造的形象，钱大奎说也是给他们准备的婚礼礼服。
王洪涛愣怔片刻猛然认出，急往雅间迎。进来关门回头说：哥，嫂子，真绝配呀！要不干脆把婚礼在这儿给你们办了得了！
叫表哥、表嫂，我们是从北平来的皮货商。燕洁霖低头看看自己，再瞅瞅金环，对王洪涛说，在你这里举办婚礼，真的可以考虑。是吧？
你们别贫啦，还有正事呢。金环制止住这哥儿俩的逗嘴。
对，不过，现在不行，得等解放了涞源，特务营全体战友都来参加才行！燕洁霖对婚礼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金环不得不岔开他。
洪涛，你变化也不小啊！金环说，不信你看看你自己！
我？有变化吗？王洪涛转了两圈说，我自己怎么不觉得？
燕洁霖和金环都看到了他的变化，他变得白白胖胖的，个头也长高了，在那个满目菜色的年代十分显眼。一双金鱼大眼上挂上一副眼镜，腰挺得倍儿直，肚子挺了起来，有了大老板的架式。
我整天陪吃陪喝，什么也不干，可不就成这个样子啦！你们再不让我回去，我就真拿不动枪了！王洪涛早就厌烦了当老板的生活，曾多次要求回部队。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模样好。只有这个样子才能震住那些三教九流的客人。燕洁霖说，当老板，就得有派头！
你的工作很重要，不要再打退堂鼓。金环说。
王洪涛让小石头儿送来一壶茶水，一同坐下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工作重要，你们就放心吧。说吧，又有什么任务？
自从金环率领突击队那次袭击了日军的运输队之后，前田太郞就没了消息。金环又带人打掉了敌人设在运输线的几个重要据点，日军还是没什么大的反应。燕洁霖他们觉察出不正常，于是来县城探听消息。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到前田太郞。金环说，前田在我们突击队面前吃了亏，按照日本人的性格，是不会消停的，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但我们现在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你想办法打听清楚。
王洪涛并不知道前田，但任务得完成，表示会立即展开工作。
燕洁霖说，还有，最近那个陆志很猖獗，不断派特务到根据地周边侦察，上级决定除掉他！
王洪涛说那太好啦！这个家伙看来是死心塌地的当汉奸了。上次他把我弄进特高课，没找到什么证据，中野又打了他一顿，可他并没有放松对我们的监视，幸亏咱们采取了应对措施，不然，还真麻烦。
所谓应对措施，就是将情报传送渠道进行了改变。史颖东自从死了老伴但得到女儿的消息后，特别是亲眼目睹了王洪涛、石头儿他们为了抗日奋不顾身的劲儿，决心投身抗战，主动要求做工作。王洪涛答应了他的要求，将情报传送地点改到他家里，而小石头仍然天天去菜市场。陆志派人监视石头儿，肯定是一无所获，为此，他挨了松本不少骂。
燕洁霖告诉王洪涛，吴青双事件就是陆志在松本授意下一手策划的。燕洁霖说，军统特务在策反、暗杀、搞情报方面的技能还是一流的，用在反抗日上，后果极其严重，危害极大，军区才决定除掉他。
有具体方案吗？
方案基本确定，但只是原则性的。燕洁霖对王洪涛说，第一，锄奸地点不能在县城，第二，不能与你扯上关系。具体细节，咱们再商定。
好，我也想想，等有了具体想法，再向你汇报。王洪涛说，对了，你们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做。金环姐来了，怎么着我也得招待招待呀！
金环笑笑说，那你就给我们做些好吃的，吃完我们就回去。王洪涛起身要走，她又补上一句：别上酒啊，还有工作。
王洪涛看看燕洁霖。营长，怎么样，有人管着了吧？
燕洁霖不无幸福地说：听你姐的。有人管还不好嘛！
两人吃过饭，王洪涛边收拾碗筷边说：由于有陆志的监视，我们不能进一步展开工作，消息来源只有那个傻中野。可他好长时间不来了。
就是阿部规秀那个傻外甥？燕洁霖问道。
是啊。前些天他倒是来了，可身边带了一个日本翻译，我没办法细问他。
先设法除掉陆志吧，没有了他，你们就相对自由些。
王洪涛见燕洁霖他们要走，就说，眼看快过年了，我多么想给营里的弟兄们送些好吃的去呀！
当时日军封锁很严，根据地的生活还是十分清苦的，如果王洪涛真的能给大家送些年货，不失为一件好事。燕洁霖说，你真能给大家送年货呀？
我去年开饭馆赚了不少，送些鸡鸭鱼肉，让大家开开荤，过个好年，没问题的。
如果你出门，陆志是不是还得跟着？金环问道。
那是肯定的。这小子就像一贴狗皮膏药粘在我身上。
燕洁霖一拍桌子，说，有了。你以回家过年的名义，把他引到城外，我们在城外截杀他！
三人都认为这个方法可行，立即研究细节，很快拟定了剪除陆志的方案……
过了三天，就是腊月二十四。王洪涛关门歇业，套上一辆毛驴车拉到门前，叫上石头儿和老史，把猪肉、白面、菜蔬、干果等年货，一趟一趟地往车上搬。熟人有问，他们就高调回答：回老家过年！
车刚装好，陆志就骑着挎斗摩托车扬尘冒烟地赶来了。他头上戴着一顶日军战斗帽，身上披着军大衣，脚上蹬一双高腰军靴，脸上戴着一副墨镜，耀武扬威地将摩托车故意停在离驴车前边很近的地方，吓得毛驴蹬蹄子撂蹽蹶子伸长脖子惊叫不已。
王洪涛拽住毛驴笼头，伸手给了它几巴掌，骂道：你他妈个没用的东西，你他妈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胆子还没有针鼻儿大，连人都不怕还怕畜牲？
王洪涛，你骂谁呢！陆志跳下车来，手里却拿根马鞭比划着，那么不伦不类。
哟，这不是陆大队长嘛，你怎么今天有空儿逛街呀，是要买年货吧？王洪涛故意揶揄陆志，而且还是在大街上。
什么大队长，陆队长是队长！旁边一个矮胖子特务过来推了王洪涛一把。
王洪涛不示弱，反推了他两把。哟，谁的裤裆破了掉出人你这个玩艺儿，懂不懂事儿啊？说大是尊重，就像说你是个大胖子，皇军是大日本皇军一样，连这个都不懂，还当特务？
矮胖子见和皇军联系起来，自知失言，不敢再说话。王洪涛却又推了他一把，说，连队长都不会巴结，要是我，就自己扎在尿坑里把自个儿淹死！
王洪涛的话让过来围观的人群暴出一阵笑声。在被压抑很久的涞源城，这笑声显得是那么过瘾。
自从上次中野把他救下，王洪涛就不再惧怕陆志他们。陆志也自觉惹不起，没有证据对王洪涛一点儿辙没有。
行了，行了。别得理不让人啦。陆志喝退胖特务，站到王洪涛面前说，洪老板，你这是要干嘛去呀？
回家，过年。
你家在哪儿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王洪涛欺到陆志面前，你抓我到宪兵队的时候，不是查了我个底儿掉吗？你不知道我老家在哪儿吗？
你是大街上拣来的孤儿，哪来的家！
我干爹干妈就是我的老人，他们的家就是我的家。王洪涛降低声调一本正经地说，我都三年没见他们了，想今年回去给他们送点儿东西，陪他们过个年，孝敬孝敬他们，不行啊！
他们远在冀中，是日军占领区还是八路军根据地，谁清楚？
我不管八路军，也不管日本人，我只想看我的干爹干妈。
不行，你不能走出县城。陆志说，你是特高课的重点监视对象，不能出城！
你胡说，谁说我是重点监视对象啦？王洪涛真有些急，他没想到陆志会阻止他出城。他和陆志呛着来，本意是想激怒他，好让他跟踪，却没想到陆志居然阻止他出城。如果不能出城，剪除计划就泡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