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以为我是女的,我本来就是女的,我昨天月经才来的!你懂个屁啊,你一看就是很爱吃水煮肉片那种人。”金刚急死了,大脑疯狂地搜索着她会的骂人的词汇,最后灵光乍现地说了一句,“你就是一条下水道里的美人鱼。”
然后赛凯琳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金刚一眼说:“你还是回家喝点脑白金吧!”
我被金刚和曾静扶着往包厢方向走,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练轻功一样,我感觉不到我的双足的触觉,音乐声里有其他人的高谈阔论声,台上的白傲菲看到赛凯琳的架势吓得脸一阵一阵地抽,和上次在医院赛凯琳拖着她去走廊里聊一聊一样。
进了包厢开始,我的酒劲就彻底上来了,我对身边的金刚说:“我想吐。”
金刚说:“谁不想吐啊,见到这个黑人妖,这么黑!还说我像男人。我最恨别人揭穿我像男人。”说完金刚起身走过去一拳打在黑无常颧骨上,咆哮着问,“老子哪一点Man了?我到底哪里像男人,你倒是说啊!”
黑无常彻底被吓到了,哆嗦着嘴唇说:“不不不,你一点都不像男人,像女人。”
“这还差不多,你就是欠打!”金刚说完,气愤地转过脸坐下来。
五秒后,金刚又一次弹起来一拳打在黑无常下巴上问:“什么?说我像女人?我本来就是女人,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我啊?我是波大毕业的,你是博士毕业的吗?这么会骂人,你就是一条下水道的(憋了五秒钟后)……人妖,哇,好恶心啊,人妖人妖!”
此时赛凯琳的白眼翻得和香飘飘奶茶的销量一样,都可以绕地球三圈了,她对金刚说:“你干吗呢?来参加拳击比赛啊,有你这样打女人的吗?拳打脚踢的,你以为你在玩《拳皇》啊。你这样比男人还男人。”
“你什么意思啊,赛凯琳,打人不这么打,要怎么打?不都一样吗?你倒是打一个给我看啊!”金刚这次彻底被“男人”这个形容给激怒了。
“你冲谁吼啊,打就打,应该这样。”说完赛凯琳响亮的一巴掌抽在白无常脸上。
“丫的动作这么快,我都看不清楚。”金刚说。
“嘿,还和我较劲了你,看清楚了。”说完赛凯琳噼里啪啦几巴掌抽在黑无常脸上。
“你们俩干吗呢,我们是来喝酒的。有什么矛盾出去说,好吗?”曾静接了一句后,拿起开瓶器把桌上几瓶红酒香槟全开了,然后对金刚说,“这酒太没劲了,喝白水呢,去,拿几瓶白的进来。”
金刚朝赛凯琳挑了下眉毛,赛凯琳说:“哼!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就是一条美丽的下水道的美人鱼。”
金刚再进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快吐出来了,赛凯琳把我带出包厢,坐在走廊的沙发上,我对赛凯琳说:“你这一身又多少钱?”
“漂亮吧?刚恒隆买的,钱多少不重要,解气就行!我们一群出类拔萃的精英女性总不能败给这群群魔乱舞的泰国人妖吧?”赛凯琳说完后我发现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庞大了。
然后我就看到金刚抱着酒从我们身边乐呵呵地跑过去对赛凯琳说:“讨厌啦!泰国人妖是她们啦!死人!嘿嘿,不过刚刚好解气啊。”然后她就一直反反复复地抱着酒朝包厢里走,曾静曾经在酒吧撂倒过五个荷兰大汉,金刚则嚣张地说过:“当你们喝着各种汽水饮料看着《快乐大本营》成长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酒壶一个人在波大宿舍里看着《女人我最大》了。”
……
回忆里记录着我们所有的美好时光。
后来我就靠在赛凯琳肩膀上睡着了,每次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在她肩膀上睡着,她给我的安全感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包括柏铭哲。
我又梦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场景,飘雪中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守在我的身边,那个人用厚厚的围巾包裹着自己,我只看得他/她灰白的手背皮肤,梦中,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把手伸向旁边的人,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暴风雪已经吞噬了我眼前所有的景象。
睡醒的时候,赛凯琳正低着头在我身边玩《愤怒的小鸟》,包厢门依然紧锁着,我还没来得及问,包厢门就被推开了,黑白无常两个人鼻青脸肿地逃出来,看到我和赛凯琳又吓得弹了回去。
“哪儿去呢?过来,和我们说说话!”赛凯琳收起手机说。
“对不起,纪忆姐,我们真,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们真不敢了。”黑无常揉着眼睛低着头说,白无常则发出低声的抽泣。
“我说呢,哪儿去了,在这儿受欺负啊,纪忆,今天你这样来闹,和那些下三滥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啊。”白傲菲突然带着柏铭哲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你行了吧,怎么不见你早点去搭救你的姐妹,你不就在等这一刻吗?
眼前的景象就是我、赛凯琳,还有跟在黑白无常身后的金刚和曾静围着眼前这两个衣衫褴褛的无辜女子的景象,我深深吸了口气,经典了。
“白傲菲,我说你是不是玻尿酸打到脑袋里去了?还是说你从小三氯氰胺喝多了?你说谁下三滥呢!”赛凯琳一下站起来就朝白傲菲一巴掌甩过去。
巴掌没落在白傲菲脸上,柏铭哲重重地抓着赛凯琳的手说:“凯琳,别这样。”
赛凯琳见自己的手被钳制住,立马用脚朝白傲菲踹过去,接着白傲菲朝柏铭哲身后一闪,柏铭哲则一把推开赛凯琳,赛凯琳脚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们还没来得及扶赛凯琳,柏铭哲又立马把赛凯琳扶起来说了句:“对不起!”
赛凯琳把手抽回来对柏铭哲说:“柏铭哲,你就不是个东西。”
“好了,我们走吧!要闹也不是今天,纪忆,我不是怕你。”白傲菲把手挽到柏铭哲手臂上和柏铭哲转身离开,进门前又扭头说了句,“不过依然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不对,是柏铭哲和我的婚礼。”
门关上之后,赛凯琳咬着唇揉着腰,看来是扭伤了,我扑通跪在赛凯琳面前哭了出来,因为我现在怎么哭白傲菲和柏铭哲也看不到了,所以我可以放肆地哭了,以前的柏铭哲别说对我姐妹们动手,就是顶嘴都学不会,而且他如果对我不满意,他可以对我撒野啊,他弄赛凯琳干吗啊?我只有赛凯琳这几个姐妹了。
“你别哭啊,纪忆。没事儿!”赛凯琳赶忙扶起我,曾静和金刚坐在我们身边不说话,曾静一直一直给我擦眼泪,但她流得比我还凶,金刚也红着眼睛边替赛凯琳揉腰边说:“他们就是一群下水道的美人鱼,好恶心!”
“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很久后我对赛凯琳和曾静说。
“嗯,我们回家!”曾静扶着我,金刚扶起赛凯琳,几个人一瘸一拐地搀扶着往大厅方向走。
走到大厅的时候,我看到了白傲菲和黑白无常三人在合照,我不理解的是三人每人头上都戴着一个小皇冠,每人手上拿着一个水晶酒杯,对着镜头摆出胜利的手势。
“怎么这么熟悉啊,这个画面?”赛凯琳问。
“重庆小姐选美呗!”金刚接了句。
“哈哈哈,对对对!不过人家那三甲比她们好看多了。”曾静笑着应和,我也笑了出来。
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柏铭哲追了上来,他对我说:“纪忆,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了,这个婚礼现场是我曾经承诺过给你的,现在算是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吧!”
然后他眼睛又红了,我咬了咬牙对他说:“柏铭哲,幸好我嫁的人不是你,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婚礼!”
我们一群人全笑了,只是眼睛里依然都是泪水。
“柏铭哲,你要是过得不幸福,我真会弄死你!”这是我对柏铭哲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们姐妹几个特别酷地绕开他,上了车,拉上车门离开,车停在几百米外的停车位上,我们抱在一起哭到了晚上才离开。
晚上回到我家的时候,宁致恒和致远过来了,秦慧妍和孙阳也过来了,我还见到了朱敏,都是来和我道别的,我只有离开才能重新生活,所以没有人要求或者坚持让我留下来,包括总是絮絮叨叨的曾静,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的赛凯琳,还有有些小任性的致远。
宁致远整晚都很安静,我看得出来他不开心,我昨天和他说:“致远,我回到英国会继续替你守护好你种下的小树的,每年你和你哥哥可以回来看我,好吗?”
“那你今年还会回来吗?”宁致远终于开口了,委屈的小眼神看得我特别难受,如果不是现在多了他亲哥哥,我一定带着致远离开。
“也许会回来吧!”我朝致远挤出一个笑容。
“致远,要不然我们一起去英国?”宁致恒问。
“那你公司怎么办啊。没事儿,致远,你想去的话,我随时陪你过去,纪忆姐走了,还有我们呢,我们也是你的家人,知道吗,小傻瓜!”曾静说完立马母爱泛滥地过去拥抱宁致远。
“真不回来了?”秦慧妍问。
“不知道。”我接过金刚递给我的果汁说。
“工作的位置随时给你留着,累了就回来。”秦慧妍说完递给我一个信封又补充说,“给,这是你这半年的奖金,年终奖!拿着。”
“秦姐,我不能收了,工资都结清了,公司也有自己的制度。”我说。
“这制度也是我定的!给你就拿着,我还真舍不得你!”秦慧妍说。
“如果你想她,我带上你,带上致远,或者我们干脆组个团随时去看她,好吗?”曾静接过秦慧妍的信封就往我包里塞。后来到了伦敦我拆开信封看到支票的时候,才发现这笔钱比我预期中的多了好多倍。
赛凯琳和金刚则变得异常沉默寡言,赛凯琳最后只说了一句:“明天我送你!”就拿着杂志低着头不说话了,其实她是最舍不得我离开的一位,我统统都明白,凯琳,真的。
金刚后来把我叫上楼,对我说:“我和我老公结婚你必须要回来啊,这是我最最宝贝的姻缘石,现在我把它给你。纪忆,你知道吗,柏铭哲对于你就是王二小,你有一天一定能遇到属于你的李浩瀚,像我一样!居里夫人说过,每个女人都是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你别气馁,你看,芙蓉姐姐,还有罗玉凤,最后不是一样都成功了吗?你也可以的!”
……
我接过金刚的姻缘石和她拥抱了很久,然后我告诉她:“认识你二十年了吧,我从来没见你像最近这样幸福过,我特别喜欢这样的你,懂得感恩,好好生活知道吗?”
“你放心吧,不是什么哈佛毕业,但我波大毕业的,我懂这些道理!”金刚擦了擦眼泪说。
接着金刚的手机响了,她立马投了一个极其暧昧的眼神给我,然后接起电话说:“喂哎?(这口音!)呀!是你,坏坏!你又学兔子叫!吓死我了啦!我来学一个你猜猜是什么动物,呱呱呱!”
“什么?哥斯拉?不是啦!人家是小青蛙。”金刚又一次朝我投来极其暧昧的眼神,我实在吃不消,轻轻拉上了房门朝楼下走。
曾静和宁致远下楼买饮料去了,秦慧妍和孙阳在客厅看《中国好声音》,秦慧妍说:“这女孩儿英文歌唱得真好,网上不是说她装吗?这人的性格怎么能装呢?要我说啊,那些整天说别人装的人,就数他们自己最能装,像沃尔玛仓库一样能装。”
“网上不是扒出来她很多出格的照片吗?这唱歌用的是声音,又不是性格。”孙阳拿起水杯递给秦慧妍,朝她笑笑。
“这也对!老公,你说得对,真讨厌,多好的孩子!”
此刻的女魔头和一个粉红少女没有任何区别,让你不得不膜拜爱情的伟大力量。
我朝厨房走去,赛凯琳和朱敏两人在准备夜宵,赛凯琳对朱敏说:“惠特尼的演唱会我也去了,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去世了。人各有命!”
“我有她所有专辑,包括所有限量版,都是朋友从纽约给我带的。”曾静说。
“是不是啊?演唱会呢?”赛凯琳把盘子递给朱敏。
“蓝光版的,要不要?我给你!”朱敏接过盘子。
“要要要,你真太够意思了,你还喜欢谁?”
看来赛凯琳和朱敏早已经一笑泯恩仇了。
我悄悄把厨房门关上,到了阳台。
宁致恒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收拾完了!”我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
“明天我和我弟弟去送你。到了伦敦来个电话啊,你这地方挺舒服的,我搬上来吧,正好把凯琳那套给退了,租给李浩瀚,他也在找房。”宁致恒说。
“行啊,那你继续替我照看好这些花。这个浴室,宁致远很喜欢,你知道吗?”
“嗯,他说过,这是能在水中央看到满天繁星的地方,对吗?”宁致恒指着旁边的浴室说。
“嗯,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你真是个好哥哥。还有,好好做你的公司,你能力很强,一定会出人头地的,需要帮助就找我这群朋友,另外,替我好好照顾致远!”我对他说。
“放心吧,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宁致恒掐灭了烟头对我笑笑说。
“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小孩儿问富翁:‘富翁,富翁,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呢?富翁就说,小时候爸爸给了我一个苹果,我把那个苹果卖了之后买了两个苹果。’小孩儿说:‘哦,我明白了!’富翁说:‘明白你妹啊,我后来继承了一笔伟大的遗产。’”他朝我笑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事业的男人都更具魅力。那晚的宁致恒身上有那种宁致远形容的在水中央看到的繁星满天一样的光芒,耀眼却不刺眼,让人很舒服。
“这个好笑!是真好笑!”我扶着头笑,酒后头还是有些痛。
今晚,上海的天空挂起了巨大的满月,我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月亮了,而且还依稀看得到月亮旁边有几颗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月亮被太阳照亮,深夜里守护在星辰旁边,它们彼此间隔着不同光年的距离,但彼此却永远地牵连在了一起,组成了庞大的宇宙系统,造就了伟大的恒久不变。
这应该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后一次夜景了,我真不会再回来了。
第二天,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飞机是下午三点的,上海直飞伦敦。
赛凯琳一直叮嘱我:“记得每天给我一个电话,我说的是每天,还有,想家就回来,知道吗?这儿永远是你的家。”说完她给了我一个很长时间的拥抱。
致远递给我那只他一直带着的Aaron熊对我说:“纪姐姐,你把它带回英国去吧,我就是Aaron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给了致远一个大大的亲吻,对他说:“好好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致远终于扬起笑容朝我使劲点点头。
宁致恒朝我笑笑说:“都明白,不用说。”
最后,我对赛凯琳说:“如果可以的话,多替我去看看我妈,好吗?另外,替我和曾叔叔曾阿姨说一声,我只有以后再回来吃他们给我包的水饺了。”
“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一路小心啊,到了伦敦就给我们电话,十三个小时后,等你来电话我才会去睡,知道吗?”
“知道啦!有事随时找我。”
说完我朝他们挥挥手,转过身,快步朝海关入口走去,进关后,我又转过身朝他们使劲摆摆手,笑容满面。
再见,我所有的朋友。
再见,柏铭哲。
再见,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