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渴了吧?先喝口热水吧。”方才退开的夏侯宁端着一杯冒着烟的热水走了过来,俊俏的脸上带着关怀的笑意,将手中的白色杯盏朝着夏侯舒的方向递来,轻声道。
原本夏侯舒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越发靠近的队伍身上,听见夏侯宁这么一说,下意识皱了皱眉,摆了摆手:“不必了,小王不渴。”
“大哥,您还是不肯原谅我么?我当时真的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只想着回来搬救兵,可是没想到……”夏侯宁的声音却突然一转,变得有些悲悲戚戚的,清明的眼中亮光点点,一副欲哭的模样。
这倒像是自己在有意刁难了?
夏侯舒早就被这几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弄得有些不耐烦了,此刻这厮竟还要在这里装腔作势一番,瞧着周围的侍卫丫鬟,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目光中对自己的成见又多了一分额。
这正主本就不得下人维护,如今再被夏侯宁这么一挑拨,怕是更不受待见了。
还没开口呢,跑一边儿呕吐的白玉靑又用香巾拭着泪走了过来,朝着夏侯舒期期艾艾地道:“舒儿,你弟弟他并非有害你之心,你可千万不要心存成见了,不然让你们兄弟之间有了隔阂,以后可如何是好?”
夏侯舒眼中寒光一闪,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这两人可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她盯着白玉靑因落泪而更显得柔美惹人怜惜的面庞,陡然一笑:“侧王妃哪里的话?可莫要没事儿便哭,这样哭坏了身子,等到了京城,父王若瞧见你这般模样,怕是要治舒儿的罪的!”
夏侯舒突然收敛笑容,声音慢慢放缓,可是声音却极为清晰地道:“不过小王好生委屈——不过就是不口渴,不想喝水么,为何却和同庶弟不亲后、不敬侧王妃扯在一起了?这样的大罪过,小王可承受不起呢……”
你话里行间要坑我,那我便也回你一棋,将你一军!
这话听得夏侯宁和白玉靑皆是脸上一阵轻一阵白的,片刻,白玉靑才尴尬笑道:“舒儿想多了,本妃怎会有这样的意思?”
夏侯舒但笑不语,却没有接上话,而是目光转向一旁,瞧着不远处快速靠近的队伍,这近百个身着黑色军装的侍卫几乎都上过战场,如今虽然已经远离斗争,可是身上的杀伐之气却仍旧存在,同周围的侍卫给人的感觉一样,皆是硬气铁骨。
而这近百人之中,为首中央又有一人极易吸引眼球,他也穿着一身黑色军装,不过同其余配长剑的侍卫不同,他的腰间却是配了一把大刀,而惹人眼球的是,他肃然的脸上,左眼的部位蒙着一块黑色的布片,这将他整个人的肃杀之气又提升了好几分。
为首之人,便是海叔李生海。
虽然凭借这身子的原本记忆,夏侯舒对这位海叔也了解了几分,不过此刻亲眼见到,她对他的欣赏显然又提高了不少,人的气质可以决定不少东西,这样气质铁血庄重,肃杀严谨之人,必定不是狡猾装作做样的奸诈之辈,再加上李生海虽走的昂首跨步,可神情之间,那股激动却丝毫做不得假!
只是一眼看去,夏侯舒便知道,自己定然没有看错人!这位李生海不出意外,应当是值得信任之人!
夏侯舒脸上的表情慢慢收起,染上几分庄重,她撑着身子坐起,慢慢地站起了身。
瞧着远处的李生海越发靠近,那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同那只鹰隼般的目光结合在一起,不等对方说话,夏侯舒便一撩袍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的膝盖,不跪天,不跪地,即便是生死时刻,性命危机,也断然不允许她弯曲。
可是这一跪,她应当做!
以前的夏侯舒于这世上走了十几年,未识清楚人,落得惨死的下场,周围豺狼似虎,瞧不起她的人更是不可计数,可这位海叔,单凭借他方才的神情,那份真心的担忧,便值得她,以前的夏侯舒真心谢过。
这一跪,是帮以前的夏侯舒跪的,可惜如今是自己的灵魂,所以这一跪,是半跪,单膝。
夏侯舒,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做的事,从此之后,我再做其他,便再也不会顾及从前的你了!
“海叔!舒儿鲁莽,日后定然会好好改正,不会让海叔再如今日般操心!也不会让父王忧心!”夏侯舒这话半真半假,毕竟,在记忆里夏侯掣虽然疼夏侯舒,可是夏侯舒却并不怎么待见自己的这位父王,所以了解也甚少,她本人对夏侯掣更是没什么特殊感觉,所以她提及夏侯掣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李生海本就被夏侯舒吓了一跳,听得她这般说,嘴角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可他显然是许久未曾笑过了,这一动却比哭还难看,赶紧扶起了夏侯舒,眼中神色变换,内疚的,悔恨的,痛楚的,愤怒的,最后终于变成欣慰,低声道:“小王爷,你的膝盖可不是拿来下跪用的,是用来笔直站立,登上云端,傲视天下的,以后这等事,可断然别再做了!如今小王爷醒悟了,王爷他定然也会极为欣慰!”
只听李生海这一言,夏侯舒便知晓自己这一跪并不吃亏,点点头:“舒儿知道。”
眼看从来不被夏侯舒待见的李生海此刻和夏侯舒竟然奇怪的亲密了,白玉靑和夏侯宁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都清楚,虽然李生海和何德看上去职位是一样的,可是在夏侯掣跟前,李生海却比何德有分量不少。这一次夏侯掣本是下令让夏侯舒同他一起先行赶往京城的,不过夏侯舒本就性子倔,越是严令她越是不予以遵守,最后夏侯掣没了法子才同意她滞后,同意的其中一个原因之一,便是这李生海主动请命愿意跟在后方队伍守护。要知道,这一次让夏侯舒选择何德是容易,可把李生海支开,却也废了她们不少功夫!
想及此,白玉靑和夏侯宁都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李生海,眼中都一闪而过一丝杀意。
这时李生海仿佛才瞧见这位侧王妃和宁世子,眼睛冷冷瞥来,却未行礼,而是道:“侧王妃的脚是否有好转了?”
白玉靑的目光还没来得急收回,突然撞入李生海的独眼里,吓得一惊,后背顿时生出了冷汗,却是捂嘴一笑:“谢海侍卫关心,只要不做剧烈活动,本妃的脚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两人之间的暗涌被夏侯舒收入眼中,她思绪一转也大概理出了头绪。想必这位侧王妃为了不要李生海打乱自己的计划,定是用了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想及此,夏侯舒的目光又深邃了几分。
接下来白玉靑和夏侯宁也就呆不下去了,白玉靑找了个借口由着夏侯宁将她扶上了马车,夏侯舒和李生海也没有再说话,直到不久后,何德带了一个侍卫匆匆赶了回来,说是找到了清泉。
“这清泉在距离此处不到千米的地处,小的派了些人守在那里,小王爷现在便去么?”何德作揖问道,“若是现在便去,小的立刻叫上队伍。”
“恩,小王现在便去。”夏侯舒实在有些受不了此刻的自己了,她嫌弃地抹了抹自己的脸,“何叔帮小王寻找清泉已是辛苦了,这一行便不劳烦您了,这一趟便让海叔同小王去吧。”
说着,夏侯舒又看向李生海身后的一群侍卫:“各位兄弟,稍后可还要劳烦一下各位,小王皮薄得很,可不喜欢被猛兽瞧了去!”
“哈哈哈哈!”这些侍卫微微一愣,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对这位平日里混账无比的小王爷稍微正眼瞧了一下,觉得这人终于说了一句对自个儿胃口的话来。
何德还想说什么,却被夏侯舒摆手制止了:“何叔,您便帮我去找一套干净衣裳来吧。”